第一章 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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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1月1日零时起，中国二胎政策全面放开，全国上下一片唏嘘。几个月后，许多大妈大婶级孕妇如雨后春笋，充盈着大街小巷。打住，大妈陶丽雪就是其中一员……

        时光悠悠，悠悠时光。那是1995年9月的某天，那时的陶丽雪还是少女一枚。那天，烈日炎炎，烤得大地冒烟。某师范院校的高墙内，军训的号角响得正欢：教官们方言味浓烈的铿锵口令，同学们震耳欲聋的口号，地动山摇的大踏步，左旋转右旋转的呼呼风声，交织成一片；还有那草绿色的迷彩服，晃得你睁不开眼。

        一个月的全天候军训，这些娇嫩的孩儿们早已成了粗拉拉的煤疙瘩。他们裸露的脸颊、颈脖，已变成老农那种厚实油亮的黝黑，那种黑，仿佛浸入肌肤，用刀都刮不掉。烈日下站军姿的他们，虽还紧绷着身子，但大部分已属强撑。但“小教专业”班里的一位“女包公”却与众不同，此时的她，虽头顶烈日，却目光如炬，身姿如松。她的方形阵队前，一位威严的教官正伫立一旁。这位教官名曰詹原，身高一米八零，体魄雄健，长相帅气逼人，二十四岁的他，能写一手好文章，军校毕业后去了某部队。帅的程度，时下流行语是颜值爆表，而他，几台表都能给你爆掉。更要命的是他眉宇间那股男人味儿让人无法呼吸。他能电到的人，上至八旬老妪，下至一月婴童。这不，我们小教班那目光如炬身姿如松的陶丽雪同学就收不回魂了。这么热的天，这么烈的太阳，她一动不动，不就是为博得詹教官的注意吗？其实第一次列队，詹原就发现了这个比任何人都卖力的陶同学。以他多年对女人的观察，他发现陶丽雪其实不是一个标准美人，虽然眼睛很大，但你马上发现了她的皮肤不是很白，甚至非常黑，因为军训？还有她那丰满厚实的嘴唇，外国人所谓的性感。至于身材，十八岁的她，一米六五的个头，军装太宽大看不清内容，性格倒是相当豪爽可爱的。一个月的军训，说短不短，说长亦不长，就这么结束了。

        半期后的一个晚自习，同学们像往常一样涌出教室，流到操场，再漫进各自的寝室。顿时，寝室热闹起来：洗漱声、笑骂声、吃食声、放歌声。陶丽雪早已洗漱完毕，正幸福满满地盘腿坐在自己上铺的蚊帐中，深情款款地捏着几封信。这些信是她军训时那位英姿飒爽的教官詹原写来的，他还随信寄了许多他发表在报刊杂志上的文章。陶丽雪每每看完他笔下讴歌的那些铁血男儿，就心潮澎湃，对他也更佩服得五体投地，她觉得詹原就是那些铁血男儿的化身，就是军魂的诠释。本来对他就是一见钟情，现在对他更是痴狂了。

        师范三年，陶丽雪所有的魂魄，都被詹原吸去。她把詹原那些信按日期先后整整齐齐放在一个小木箱里，一有时间，她就把自己关在蚊帐里，从头至尾看那些信。他信封上的“芳启”，每看一次，她就耳热心跳一次；他称她“雪妹”，看得她的心都融化了，她必须死死咬住被子，才能承受住那幸福的颤抖；她常常把信纸放到鼻翼下，闭上眼睛使劲嗅，希望能闻到心上人依稀的味道。二年级上期，他路过她学校，他约她出去。他突然地到来，她是多么激动啊，呼吸都不畅通了，仿佛梦游般。他买好吃的给她吃，他俩到距学校几里远的麻柳河边散步。在河畔那烟雨蒙蒙的柳林中，他含情脉脉地望着柳条中若隐若现的她，她亦目光痴痴回望着他，他们就这样对望着，有时说点什么，有时什么也不说，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在黑暗中，她说她怕，他握住了她的手，她感到他的手微微颤抖，但他没有另外的举动，她举得他是君子，敬重他的人品，她更爱他。有次放暑假时，她也去他部队看他，他把她安顿在旅店里，请了半天假陪她逛街，带她吃各种美食。

        多么美妙的时光，多么揪心的思念，还好马上就要毕业，到时就自由啦！

        1998年，二十一岁的陶丽雪被分配到她们镇的小学任教。一到镇上，活泼娴雅的她立即引来众多男士的目光，其中镇上有个叫李大国的安闭路线的粗犷男士，对她是一见倾心。他也是一名军人，两年前转业，黝黑粗糙的长方脸，满是青春痘摧残后的坑洼；他身高中等，壮硕，每迈一次步，都让人联想到牛蛙鼓满肌肉的大腿。他脸部肌肉和腿上肌肉一样厚实，声音粗噶嘶哑，仿佛每讲一句话都必须声嘶力竭。他给人的总体印象，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曾闹过一个笑话，在部队时结业考试，文考零分，而爬电杆却是生龙活虎，得了第一名。他转业后被分配去安闭路线兼安电话，在墙壁上高低电杆间攀上爬下，总算没埋没他的特长。那次，他在街道转角处暼了一眼陶丽雪，回家后心旌荡漾，几宿没睡着。苦苦挣扎一月后，他买了五斤糕点犒赏了一个老太婆，央求她帮自己说媒，半小时后，那老太婆即回，说对方已有男朋友。但他就是不死心，有空就在街上瞎溜达，希望能碰见她。功夫不负有心人，有天夜晚，在他欣喜若狂盯住陶丽雪婀娜多姿背影的时候，视线里突然冒出一个男子伟岸的身躯。他吓了一跳，也清醒了，人家陶丽雪真的名花有主了。他恨自己的爱情之花还没绽放就凋零。不过，他也没多大怨言，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已上班的陶丽雪，行动变得相对自由，每逢星期六星期天，她都想去詹原那儿。即使从她们镇上乘车到县里，再乘车去A市，再转公交车到达他住地，一路上上下下颠颠簸簸三四个小时，她也毫不在乎。但苦于教师工资底下，她如果把钱过多耗在车费上，她会吃不起饭了，更别说报答用手在土里刨食供她读书的父母。但她宁愿顿顿吃稀饭泡面，也要把钱省出些来。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要成为詹原这位伟大人物的妻子，故她尽一切可能寻求着和他相聚的机会。十月长假，她开始实施去詹原那儿的计划，这是三年多来她第二次去詹原那儿玩。放长假的头天下午，她便电话告诉他要去他那儿，他不置可否。放学后出发，到达时已是晚上九点，詹原到车站接她。一见人群中他那挺拔伟岸的身躯，她的心都醉了。吃了饭之后他送她去旅店，但附近的旅店已没了空房间，他便带她回了宿舍。

        那是一个军人家属院，有职务的军人都分得一室一厅的住房。詹原的房子在底楼最里边。进了屋，他们三年多的鸿雁传书，像这样子的关门独处一室还没有过，陶丽雪的心一下子紧张了。一看詹原，他还挺自然的，给她倒了杯水，又洗了两串紫黑色葡萄，像大哥哥一样招呼她吃葡萄，他俩边吃葡萄边看电视。中途他的传呼响了，他出去，回来已深夜，满身酒气，走路摇摇晃晃。陶丽雪洗漱完毕后，詹原叫她上床休息，她往四周看看，只有这一张床，她说自己睡沙发，詹原翻着红红的眼睛扫了她一眼，说怎能让客人睡沙发，于是詹原睡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躺在床上的陶丽雪，激动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跟他在一起，这不是自己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吗？如今，自己美梦成真，居然睡在了他的床上。她的心怦怦跳，紧紧抱住他的枕，嗅着枕上的味道，她的脸烧起来。咦，枕下一个硬东西磕了她的肘，是什么呢？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一盒已开封的套套。陶丽雪朦胧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难道他知道自己要来早已备好？她不敢再想，赶紧灭了灯躺下。她是想像过影视剧中常提的男女之事，但她下决心要在新婚之夜他为她揭红盖头的时候才把自己的身子完完全全给他。夜已深，街道车马行人的喧闹声渐渐退去，变得寂静，往窗外望去，对面高楼也只零星亮着几盏灯，该睡觉了。

        模模糊糊中，陶丽雪听见客厅里想起了脚步声，由远而近，隔了一会儿，又听见门把手的咔嚓声，陶丽雪心里一慌，赶紧摁亮壁灯。灯光下，赤膊只一条短裤裹身的詹原倚在门框上。看着她的惊恐，他微醺的脸笑笑：“沙发太软太黏，睡着不舒服。小朋友，今晚只能在你这儿搭……搭铺了。”陶丽雪一下子裹紧毯子，红着脸不说话了。他摁灭灯。黑暗中，陶丽雪听见詹原拖沓的脚步声，感觉到他在一点点靠近，酒气迎面而来。他的手触到了床，人已侧身坐在床弦，一条腿搭了上来，隔了一会儿，另一条腿也搭了上来，“咚”的一声，他仰面倒在了床上。陶丽雪懵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粗粗的喘息声在屋里回荡。过了很久，她感觉他搁在床上的手慢慢朝她的方向挪移、挪移。突然，他的手触摸到了她的大腿，他的手好烫啊！他的身子侧过来了，另一只手搭在她肚子上。她怔在那儿，双手使劲抓住他的手，心提到嗓子眼，几乎要喊叫出来。他喘着粗气，浑身颤抖着，身子义无反顾地压过来，像一个怪物。三年来，她印象中的他永远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她还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她被吓住了。她试图推开他，他钳子一般的手已蛮横地扣住她的肩，怎么也推不动。接下来，她感觉她的人被撕裂，红盖头碎了一地，忍不住呜呜哭了。他头歪向一边，嘴里喃喃说了几句，呓语般，旋即呼呼睡去。没有鲜花，没有美酒，没有甜言蜜语柔情蜜意，有的只是身子钻心的疼痛，她就失去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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