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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神秘人之后便再未出现过，尽管后来我命人几番查探，也都一无所获……世人皆说谢家七子才冠绝伦，有麒麟之才。可我却轻易为人所利用，连自己妻子都护不住。当真是无用，呵呵……”谢君白笑容苦涩，眼底深处流露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再如何强大，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终究有技不如人的一天。

        “神秘人……”叶宁缓缓靠到椅背上，“既然当初连你都查不出，想必也不会是一个普通人。世间术法精深奥妙，俗世之人又怎能招架。”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沉安当初会携一众黑衣人屠戮叶府满门，自然是真的受了谢垣的命令，而这个“谢垣”却并非是真的谢垣，不过是被人施法控制了神智的傀儡而已。

        想到这儿，叶宁半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良久，才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沧海桑田，看来叶府之事如今是无迹可寻了……”

        言罢，她转过头望着窗外，天边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细碎的雨点轻轻打在玻璃墙上，聚集的雨水汇成几股细流蜿蜒而下。透明的玻璃窗上水痕斑驳、一片模糊。一如叶宁此刻的心情，茫然而又怅惘。

        既然当年谢垣是被人控制了神智，方才下令诛杀叶府满门。可那神秘人又为何要如此呢？她阿父阿母素来与人为善，并未和谁有生死之仇，那人为何要杀尽叶家所有人呢？而且为什么单单只借谢垣之手？

        借谢垣之手……

        叶宁忽然心中一动，眼睛蓦地眯起，忆起了一件对她来说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当年，她身重数箭，气息奄奄。那群人当着她的面杀光叶府满门后，有一名黑衣人曾发现她还未气绝，便想上前补上一刀，然而中途却被沉安伸手拦下。而沉安当时的原话是：主上有令，将她丢入城外乱葬岗，任其自生自灭！

        主上有令，这个主上明面上看是谢垣，实际却是暗中控制了谢垣的神秘人。

        一人痛恨另一人，自然是希望看到所恨之人愈痛苦愈好。而当年叶府惨遭横祸，最痛苦的人便是她叶宁。至亲之人悉数被杀，凶手却是自己亲密的夫君，这一切足够让一名女子暗恨终生。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那神秘人最终目的是毁了她，借谢垣之手屠尽叶府，也不过是想让她更加痛苦而已。

        毕竟最后，他们不杀她，而是将身受重伤的她扔进荒山坟地，任她自生自灭。如此折磨人的做法，若不是有意针对她，又是为何呢？之后若非被孟婆所救，那她最终应该是在无尽的怨恨中孤独而绝望地死去吧。

        可那时她不过是养在深闺中的普通女子，何人与她有如此深仇大恨？还有那神秘人……究竟是谁呢？

        叶宁望着窗外细雨潺潺，眉头紧锁，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

        与此同时，谢君白看着她莹白如玉的侧脸，心中同样思绪万千。他的记忆是在遇见六儿之后，才开始在梦中渐渐苏醒。而六儿，显然在第一次见时，便已有了前世的记忆。既然如此，那她是如何获得那些记忆的呢？

        忽然，谢君白想起了后天的拍卖会，眼中划过一抹深意。因为坊间一直暗传九黎背后的神秘主人就是六姑娘，所以之前他让陆峥查六儿的底细时，自然也收集了一些关于九黎拍卖行的资料。资料中显示，九黎的拍品历年都只有十件，每件均为其幕后主人所出。而那些拍品，跨越历个朝代，保存得近乎完美。

        每年举行两次拍卖会，每次均拿出十件古董，不知何时开始，但一直持续至今。即便是世间最负盛名的收藏家，恐怕也无法拿出这么多件价值连城的古物。那六儿手中的东西又是从何而来？想到这里，谢君白墨玉般的黑眸微微眯起，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但很快就被压下去了。因为若真是如他所想，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一些。

        “六儿……是如何拥有前世记忆的？”沉默片刻，谢君白看向叶宁终是开口问道。

        听到他的话，叶宁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盯着谢君白半晌，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道出当年的一些事情：“当年我身重数箭，被沉安他们丢到了城外乱葬岗……”

        谢君白听到这里猛地抬眸看向叶宁，唇畔微张，似是想说些什么。但叶宁并未理会，仍旧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原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天，没想到最后却被路过的孟婆所救。她说我体质特殊，是上天选中的灵媒。”

        “孟婆本欲让我成为一名灵媒师，帮她渡化人间冤魂。可那时我一心想着为叶府众人报仇，便一口回绝了她。孟婆对此没多说什么，反倒给了我一些银钱，将我安置在了一间乡下小院里。等我养好身体后，便去谢家找你。可那时你已不见踪影，谢家也已举族迁徙。我人微言轻又势单力薄，终是无法为叶府讨得一个公道。如此，满腔怨恨地蹉跎了十几年后，我的生命也到了尽头。记得我死的那天，院中的杏花开得正好……”

        “后来呢？”谢君白的声音很轻很轻，而他搁在腿上的双手却紧紧握在一起，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后来我魂归地府时，再次遇到了孟婆。我心有不甘，不愿喝孟婆汤，又从其他处得知孟婆可以回溯时光，便主动找了孟婆交易。她助我重生，代价是我日后成为黄泉引者，渡化世间万千冤魂。”

        “可最后偏偏事与愿违，我虽然重生了，却在中间出了差错，结果重生回了叶府出事的一个月后。非但无法帮家人躲开一难，还因此灵魂受损，从而待在雪洞温养数十年。再醒来时，都已经是六十年后了，即便那时我已有能力报仇，却也是物是人非……”叶宁顿了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再没说话，同样的也没有回答谢君白之前所问的问题。

        见此，谢君白抿了抿唇，换了一个问题问道：“之前六儿观我前生来世时，是否看出了什么？”

        记得他第一次去“渡人间”时，六儿曾取他一滴心头血，为他测过前世之事。后来，她和自己说因能力有限，什么也没看出。而他那天，也只是为了近距离接触六儿，看她是否是自己梦中的女子，所以对此事也并未上心。如今细细回想她当初的表情，并非像是一无所获的样子。

        叶宁摇了摇头，说道：“你后世是天命之人，天命之人不可观，我自然也看不出。而你的前生……雾蒙蒙的一片，我什么也看不清。”

        语罢，她皱了皱眉，心中颇为不解。那神秘人当年为何要将谢垣的魂魄封印，以至于让她无法招魂呢？难不成他知道自己最后成了灵媒师不成！思及此，叶宁顿时有些细思极恐，一个疯狂的想法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最后却被她强行按下，不可能，这如何可能呢！

        不愿见到叶宁烦恼的样子，谢君白在这时主动开口道：“罢了，既然不知，六儿便不要想了吧！”只要他们还记得彼此便好。

        忽然想到了什么，谢君白将手伸进大衣口袋里摸了摸，须臾嘴角擎起一抹微笑。随后，他缓缓起身走到叶宁身前，半蹲下身子，昂头看着她轻声说道：“六儿，前生寻了你那么多年，如今总算得偿如愿，我心中无限欢喜。如今……你还恨我么？”

        叶宁看着他的，眼底一片复杂，终究是轻轻摇了摇头。

        因着叶府一事，她对谢垣爱恨千年，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怨恨他，还是想借此永远记着他。如今，既然知晓当年真相，她自然是不恨他的。只是……

        见她摇头，谢君白暗自松了口气，随即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绒布小盒子，单膝跪在叶宁身前，将戒指盒打开，递到她的面前，温润清朗的声音缓缓响起:“六儿，重新嫁我可好？”

        室内柔和的灯光下，戒指上的钻石闪耀着璀璨的光辉。

        叶宁愣了愣，随后轻轻阖上双眼，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六儿？”谢君白见叶宁不言不语的模样，素来沉着冷静的心中竟觉得有一丝忐忑。

        想了想，谢君白干脆将脸枕到了叶宁腿上，侧头看着他手里拿着的绒布小盒，嘴中喃喃道：“是我不好，当初没有保护好六儿。所以上天才惩罚我，让我到现在才彻底记起你。可我仍旧心怀感激，历经时间荒芜，它终于还是让我找到了你……”

        “我只想让六儿当我的妻子，你答应我好不好？”说着他将脸在叶宁的腿上轻轻蹭了蹭。

        若是陆峥此刻在这里，定会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谁会想到，丰神俊秀、不近女色的谢三少爷，竟会对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如此不顾形象地撒娇呢。

        而叶宁垂眸看着谢君白的侧脸，亦是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你刚才问我如何拥有前世记忆，”叶宁轻轻摩挲着他光滑的右脸，一字一顿道，“那时因为，我自重生后，便一直活到了现在……”

        “若是和我在一起，等你白发苍苍，我依然还是双十年华。如此，你还想我嫁予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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