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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恩怨纠结


  汤震江刚当上副部长不到3个月,就摊上官司了。他上高中的儿子汤超群骑自行车和一个高三的学生撞上了,结果被高三的几个男同学围殴。情急之下,他翻出了书包里的壁纸刀胡乱挥舞,割断了和他撞车的那个男生的喉管,人送到医院时已经没有了呼吸。
    死的男生名叫兰净天,父亲就是明江市赫赫有名的明江化工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兰新江。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同属明江市实力派的汤震江和兰新江,当年被人列入明江市“四大江”的排名之中,甚至和前市委书记陶长江串到一个串上,尽管干到组织部干部处长的汤震江,当时还有小鱼被串上大串的感觉,可他升为副部长后,也就显不出是四个人中最弱的那一环了。
    汤震江和兰新江本来在业务上接触不多,明江化工集团是省属的大型企业,级别和明江市一样都是副省级的单位,但因为有了四大江的排名说法,相互间也都知道对方的存在。汤震江当上副部长以后还琢磨要找兰新江和山宝医药集团的黄问江一起吃顿饭,结识一下,以后好互相拓展自己的社交空间。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没等自己和兰新江接触,自己的儿子却跟兰新江的儿子先交上火了,而且一刀割断了人家那根独苗的喉管。汤震江几乎被这个残酷的现实击垮了,他知道,这回自己的儿子不给人家偿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在儿子被刑事拘留的当天晚上,急火攻心的汤震江夫妇双双住进了医院。组织部副部长的儿子杀了国企老总的儿子,这起杀人案轰动整个明江市。私下的议论是,以兰新江的地位和经济实力,早就给汤超群判了死刑了。
    吕远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正在张蕾蕾家吃饭,是张湘在饭桌上说起这件事的。当时被惊呆了的吕远,饭都没吃完就赶紧给汤震江打电话。在电话里吕远听到汤震江用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哑嗓子告诉他,自己正在市二院住院呢。吕远二话没说就穿上衣服奔医院去了。
    汤震江家里出事,就像他自己家出事一样让人着急上火。吕远在心目当中始终把汤震江当成自己的贵人和榜样,他觉得汤震江处事缜密,却又不失灵活,说话极有分寸,是自己最可参照的偶像级人物。汤震江家里摊了这么大的事,让吕远袖手旁观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汤震江住院,除了组织部的钱部长知道以外,谁也没有告诉。看到吕远急匆匆过来看他,汤震江抓住吕远的手就掉下了眼泪,就说:“吕远,老哥我这一关算过不去了,俺家你大侄子这条命算是不保了。”
    吕远说:“汤部长,你千万别这么想,我觉得这个案件还有争取的余地,要找个好律师给汤超群辩护才行。”
    汤震江唉声叹气地说:“再好的律师恐怕也不管用,兰新江的势力和经济实力都是我没法抗衡的。如果说对方是个普通百姓,我宁可把房子卖掉给人赔偿,只要能免我儿子一死也心甘情愿。现在关键是对方并不缺钱,我昨天让我弟弟汤震海带着20万块钱去兰新江家赔罪,可人家连门都没给开,人家不差钱。”
    看着汤震江手上打着的吊针,再看看旁边哭累了刚刚睡着的汤夫人,吕远心里一阵疼痛。他放下刚在医院门前买的果篮,对汤震江说:“汤部长,我上个月刚刚认识了几个律师,你先养病,我去找律师分析分析案情,看看有没有可能打赢这场官司。”
    已经失魂落魄的汤震江看了看吕远,有气无力地说:“小吕,我太感谢你了,我现在脑子里边已经乱了,这件事你替老哥跑跑吧。”
    吕远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说:“你放心,汤部长,你是我最敬重的老大哥了,你先要保养好身体,这件事我一定全力以赴去办。”
    吕远走出病房,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拉开了抽屉,开始翻找黄莺的名片。他知道,这件事不能去找薛建业,以薛建业的身份他是不会介入这件事的,同时还有可能阻止吕远掺和到这件事里来。
    杀子之仇,夺妻之恨,历来都是民间定义的最深的仇恨,谁要在这个事件中掺和深了,会成为对方报复泄恨的靶子。
    吕远从笔记本里翻出的正是黄莺留给自己的名片,不知道为什么,吕远直觉中认定黄莺是能打赢这场官司的最好人选。因为涉及青少年犯罪的案件,由女律师辩护可以以情动人,占得先机。另外,毕业于中国政法大学的黄莺,法律功底也很深厚,她的语言表达能力相当出众,还有一种三十五六岁的人所独有的既成熟又敢冲的要强劲头。
    吕远没想到的是,他刚跟黄莺提到汤震江三个字,黄莺丝毫没有犹豫,当场就拒绝接这个案子。黄莺的拒绝让吕远像挨了一记闷棍一样没了主意,坐在办公桌前,左思右想了半天。他又拨通了黄莺的电话,在电话里他带着哭腔对黄莺说:“黄莺姐,不管你愿不愿意当这个辩护律师,你今天晚上能不能出来陪我喝喝酒,聊聊天,我现在心情十分不好。”
    黄莺听见吕远的口气里掺杂着更多感情,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到左岸酒吧和吕远见面。黄莺赶到左岸酒吧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了,吕远坐在吧台上,面前已经有了3个空的嘉士伯啤酒瓶。黄莺走过去坐在吕远身边,看见吕远似乎正在掉眼泪,她拍了下吕远的后背说:“老弟,你们部长家出事,你也不至于这么伤心吧?拍领导马屁,你也得到领导面前哭去,自己躲在酒吧里掉眼泪给谁看。”
    吕远听到这句话眼睛又泛红了,他盯着黄莺说:“黄莺姐,你不知道,汤震江在我心目当中的位置。他是我大学毕业踏入社会以后第一个赏识我的人,也是一举一动都影响着我的偶像,我是真心为他着急上火,即使他现在什么官衔也没有了,我也会这样。”
    黄莺又要了4瓶啤酒,拽着吕远躲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里,让吕远给她讲讲他跟汤震江之间的关系。吕远边喝酒边从他如何被汤震江调到部里又调到干部处的过程讲述了一回,黄莺静静听着,最后说了话:“这汤震江没收你一分钱,就把没有任何背景的年轻大学生给推荐到组织部,在当今社会实属难得。行了,弟弟,看在你对他这么敬重的份上,这官司姐姐替你打了,大不了以后兰新江排挤我,我不在明江市干就是了。以我的能力,到哪儿开个律师事务所也不至于揭不开锅。今晚这件事先别提了,你也抖擞起精神,陪大姐我喝喝酒吧,我也出庭累了一天了。你不许在我面前眼睛通红再流猫尿了,想办法再给大姐讲讲故事,逗我笑笑。”
    “黄姐,我们学中文的人,肚里没什么好故事,有的我没法讲给你听。”
    黄莺举起嘉士伯酒瓶狠狠地喝了一大口说:“怪不得管你们叫骚人呢,你放心讲吧,姐什么都听过,我就不信你小小的年纪还能讲出什么连我都听不进去的话来。”
    在她漂亮而疲倦的眸子里,吕远读出了女人深沉的寂寞。
    那天他俩走出酒吧的时候,都已经是凌晨2点了。黄莺挽着吕远的胳膊,脚步有些踉跄了,她把嘴贴近吕远的耳朵说:“本来很想把你带家去,可是你刚求我办事,好像是在要挟你。算了,以后你有真心的时候,对姐姐好点吧。”
    吕远没说话,只是把搂在黄莺腰肢上的手紧了紧。
    当吕远第二天给汤震江打电话,告诉汤震江他请到黄莺当辩护律师的时候,汤震江说:“吕远,你真厉害!连黄莺都能请到,我听说兰家也想高薪聘请她的。黄莺是咱们省的十佳律师,又是在读博士,她的导师是全国著名的刑法专家,请到她就等于请到了专家智囊团一样,你可替我办了一件天大的事啊。”
    吕远急忙把黄莺的名片翻出来仔细看了一遍,见黄莺的名字下面,除了律师以外,没有其他任何职衔了,下面光写着办公地点和通讯方式。吕远想,这个黄莺到底是做事低调,也许,黄莺早已在政法口内和请她打过官司的百姓心目当中如日中天了,而自己因为接触面太窄,所以不是很知道。
    黄莺自从接了汤超群杀人案后,压力陡然增大,她的手机、办公电话和住宅电话老是接到恐吓信息。有一天,她的手机竟然收到一条短信,上面写着:“杀人偿命,为杀人者脱罪,必将付出代价!”黄莺被这些连续不断的恐吓电话弄烦了,索性把办公电话和住宅电话通通拔掉,手机也调成了震动状态。
    吕远知道黄莺被恐吓的消息,是在薛建业给他打电话以后。薛建业批评吕远说:“你这个年轻人,真不知道深浅,你帮汤家,自己掺和进去不要紧,怎么还把黄莺带进去?即使你再想拍你们汤部长的马屁,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人家兰新江失去了自己的宝贝儿子,本来就财大气粗的他吐口吐沫就能把你淹死,汤震江这刚提上来的副部长都不是人家的对手。我看现在最明智的办法是,你和黄莺赶快收手,也许还能全身而退,否则即使你们帮着汤震江保住了儿子,这明江市你们也难呆了。”
    薛建业的话全都是关心吕远的私房话,这让吕远十分紧张,他赶快和处长请了假,打车去了黄莺的律师事务所。
    吕远走到创业大厦写字楼2层的皇天后土律师事务所门前,就发现办公室的门是紧锁的,吕远敲了半天也没敲开,只好掏出手机拨黄莺的电话。等了半天,黄莺才回话说:“是吕远啊,我现在在武警支队的招待所,你到这边来找我。”
    满腹狐疑的吕远来到武警支队的招待所,看见黄莺带着3名助手在一个套间里,正在研究汤超群案件的材料。吕远见着黄莺不解地问:“黄莺姐,你怎么搬这儿办公了?”
    黄莺看了吕远一眼,笑着说:“这是我在明江市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这几天我的办公室里老去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甚至有人拎着装满现金的号码箱连威逼带利诱,请我去南方帮他们打经济官司。昨天上来两个小伙子把我强行往车上架,说他们辽宁铁岭的家里摊了官司,久仰我大名,要拉我去辽宁帮他们打人命官司,后来多亏创业大厦门前的保安我才逃脱出来。没办法,我就只好带着人搬到这里来了。”
    吕远心中有愧,看着黄莺说:“真对不起!黄莺姐,我不知道事情能这么严重。”
    黄莺看了看吕远说:“从现在起到这个案件结束,你不许再和我接触,你也尽量少去医院看汤震江两口子,连他们家你也不要去,其他的事都由我来办。他们再有势力,我也是按法律行事的,还不敢拿我怎么样。”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吕远只是偶尔给汤震江打电话安慰几句。好在汤震江已经出院上班了,组织部从部长到一般干部,谁也不敢当汤震江的面提起他儿子的话题。
    汤超群刺死兰净天一案开庭,成了明江市的重大新闻。那天,许多人都想去法院看看。为了避嫌,市委组织部下了通牒,不允许任何人去法院旁听,以免给外界造成市委干部给法院施加压力的印象。倒是明江化工集团的董事会7位董事齐刷刷地坐在了被害人听坐席上,法院外面还有人举着“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公正执法,不许包庇”等条幅。
    汤震江当天就坐在自己的副部长办公室里,紧紧地关着门,他家只有他弟弟汤震海和律师黄莺以及黄莺的两个助手去了法庭。这次开庭主要围绕故意杀人还是过失杀人,伤害致死还是防卫过当来展开辩论。
    公诉方认为:“汤超群在被围殴的情况下,掏出了文具盒里的壁纸刀,明知刀片锋利,有致人死命的危险,但他直接划向了兰净天的喉咙,有杀人的故意。并且在被害人倒地后,他不仅不积极营救,还继续冲过去用脚踢被害人的脸,直到有老师出现,才停下疯狂的动作。”
    黄莺站起来辩护说:“5月19日之前,本案的被告人汤超群还是本市重点中学明江二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上高中后,他一直是班级的学***,年级排名从未在前5名以后。但就是这样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当天下午4点28分左右,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杀人案的被告,这让全校师生都很震惊。他们认为以汤超群同学的日常表现和温和性格,不可能干出这样疯狂的事来,这不符合汤超群一贯的行为方式和性格特点。那么,被告人为什么在当天干出了这样嗜血的事呢?我觉得有以下几个原因导致了悲剧的发生:首先,被害人兰净天莽撞的骑车动作和暴力的性格,是这场悲剧发生的***。经在场旁观的同学证实,当时兰净天骑着捷安特牌山地自行车,从放学的人潮中抢道骑行,速度很快,刮上了被告人汤超群的右手车把,导致两个人同时摔倒。气急败坏的兰净天觉得自己丢了面子,便上前殴打被告人,从后面赶上来的兰净天的同学何盛、张小蕊、毛志用等3名同学也一起参与了对汤超群的殴打。”
    “我反对。”兰家从省城请来的著名辩护律师岳季站起来说道,“本案是一时冲动导致的激愤杀人案件,和被害人日常的品质没有任何关系,我提醒法官注意,被告律师在误导听审人员。”
    主审法官、明江市法院刑事庭庭长仇平瑞说:“反对有效,请被告的辩护律师能够简短直接地陈述和案件有关的论点。”
    黄莺继续说道:“二,被害人兰净天是通过家长缴纳两万元的赞助费才进到明江二中这所重点中学读书的,他的学习成绩始终排在年级组最后的位置,3年的高中生活,先后有近10名同学遭受他的欺负和殴打,我手里这几份证据充分表明,兰净天是个欺负同学、有流氓行为的顽劣学生。”
    听到这里,被害人亲友所在的区域里一阵骚动,兰新江站起来指着黄莺大声说:“好你个黄莺,你诬蔑我儿子!死了的人你还这么诬蔑他,你收了汤家多少好处?告诉你,你没好果子吃!”
    主审法官仇平瑞用力敲了一下法棰说:“肃静!如果再有谁公开藐视法庭,我们就将他驱逐出庭。”
    黄莺看了一眼被身边几个人按着仍旧暴跳如雷的兰新江,把脸转过来继续说:“三,本案被告无杀人动机。5月19号是个周末,本案被告书包里装着琴谱,正在赶往明江师范学院艺术系的副教授金颖家,准备去学钢琴。可是因为兰净天疯狂超车导致的撞车事件,使他无端遭到以兰净天为首的4名高年级同学的殴打,校服被扯烂,书包也被打散。这时他掉在地上的文具盒摔开,他发现了用来裁考卷、出墙报的壁纸刀,明显处于劣势的他匆忙之中拿起壁纸刀自卫。在双方混乱的厮打当中,壁纸刀划断了兰净天的喉管。由于现场十分混乱,围观的学生众多,没人发现受伤倒地的兰净天,导致了抢救不及时,致使兰净天因划断的颈动脉失血过多而死。由此我们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汤超群没有事先准备凶器,也没有杀人的故意,本案纯属防卫过当,请法官依法进行公正的判决。”
    由于现场辩论激烈,双方都提出要继续寻找证据,法官宣布休庭,改日再开庭审理。
    整个庭审的过程,黄莺说理充分,补充证据搜集齐全,在法庭上占据了上风。汤震江听弟弟回来转述的情况后,觉得自己能请来伶牙俐齿、法律素质极高的黄莺做辩护律师,替自己儿子保命是大有希望的。
    他给吕远打了个电话说:“吕远,真是太谢谢你了!有了黄莺的辩护,你大侄子这条小命有可能保住了。”
    吕远此时正走在下班的路上,他在电话里提醒汤震江说:“说心里话,汤部长,我现在还在后怕,兰家的社会势力和经济实力太强大了。所以,最后的判决结果没出来之前,你还要多准备几手,防备突然出现的变故。”
    汤震江也十分理解地说:“吕远,没什么事你不要到我办公室和我家里来,也不要过多地参与这个案子。你给我请来黄莺律师就是大功一件了,你现在最好躲得远远的,我也不会说出是你牵线给我请的黄莺律师,否则将来兰家肯定会迁怒于你,拿你当出气筒整。”
    吕远说:“是的,我现在也很害怕,我在明江市没有丝毫的根基,人家想整我,就跟蹍死个蚂蚁也差不多。所以,汤部长你要理解我,这件事我没法再出头了。”
    “你对大哥的好我早就记在心里了,啥都别说了,等处理完你大侄子的事我再好好谢你。”
    吕远坐在张蕾蕾家的饭桌上吃饭时有点心事重重的,张湘很关心地问吕远:“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吕远也无心隐瞒,说:“确实是有点闹心,我帮汤震江副部长请的黄莺律师,我害怕让兰新江知道后会恨死我,报复我。”
    张湘也愣了半天,说:“兰新江在明江化工集团当了十多年的头头,社会关系强大,资金实力雄厚,惹上他,日子还真不好过。不过我和兰新江还有点交情,到时候我会帮你说话的,不知者不怪,说开了就好了。再说了,打狗也得看看主人,你是我张湘未来的女婿,他再想怎么着也得给我留点面子不是?”
    听到这里,吕远的心才平静下来。杨淑云却在旁边唠叨着说:“小吕啊,不是我说你,你年轻轻的既没权又没钱,以后可千万别干这引火烧身的事了。”
    张蕾蕾推了她妈一下说:“妈,吕远不是不知道老兰家有那么大势力嘛。不过我也听说了,兰家高薪聘请黄莺打官司,黄莺都没答应,怎么你吕远一开口,黄莺就答应了呢?你和她什么交情?不是使了美男计了吧?”
    吕远想起那天自己和黄莺在左岸酒吧的场面的确有点暧昧,但他不能显得心虚,便脸红脖子粗地反驳张蕾蕾说:“你好好看看你老公这长相,跟谁能使出美男计去?”
    张蕾蕾看着瞪大眼睛有点生气的吕远,说:“没使就没使,就你这臭脾气,我看除了我也真就没什么人稀罕了。”
    张湘批评张蕾蕾道:“蕾蕾,你这丫头不懂事。人家小吕重感情,帮着汤家出主意,想办法找人,没有考虑到兰家的情况,现在心里正烦呢。你**说八道什么,瞎搅和。”
    当天晚上,吕远没有住在张蕾蕾家。他和张蕾蕾第一次发生顶撞,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就打车回党校的单身宿舍了。
    二次开庭的时候,兰家的律师岳季突然拿出了一个新证据,他说:“汤超群在学校里虽然学习很好,但为人孤傲,性格急躁,又因为父亲是市委组织部的干部,听不进去任何反面意见。他在去年春节前因为和一个叫张鹏的男生争夺一个女同学,用壁纸刀划伤了张鹏的胳膊,当时伤口很深,送到医院一共缝了十针。为了平息这次事件,汤震江主动找张鹏在城管大队工作的父亲***,送去了2万块钱,还许诺将来想方设法提拔***,现在,***已经是城管大队的副大队长了。以上事实说明,汤超群虽然表面上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但实际上是一个心理压力过大、性格偏执、以我为尊的变态青年。现有汤超群早恋女朋友王雪和被他伤害的男生张鹏的亲笔证词,可以证明汤超群文具盒里的壁纸刀实际上已经起到了杀人凶器的作用。他也充分具备杀人动机,兰净天的同学证实,汤超群和兰净天并非素不相识,两个人曾经在春节后发生过激烈的口角,当时学校除雪,没有工具的兰净天到汤超群的班里借工具,结果被汤超群阻拦,两个人当场对骂,后被同学强行拉开。因此我们完全可以得出一个结论:5月19号的事件是由以前对骂的事件引起的,汤超群具备充分的作案动机和主观故意。”
    经过法庭上激烈的辩论后,黄莺无计可施了,只能拖延时间再想对策,便提出对现有证据的可靠性的怀疑,提出需要补充调查的请求。审判长当场宣布休庭,请反方律师继续提供证据,官司的天平一日之间又倾向了兰新江家。
    第二次庭审的结果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第一次庭审结束后,很多人都以为汤超群有可能保住命的,有人乐观地估计如果辩护得当,判有期徒刑也是有可能的,只要定性为伤害致死就行了。现在突然出现的新证据改变了案件的走向,汤家人也全都悲观起来了。
    吕远的心更是悬在了半空中,他不知道黄莺还能拿出什么样的证据来扭转乾坤,心里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晚上一下班,草草在机关食堂吃完饭,就躲回党校的单身宿舍看书去了。
    好几天也没见到吕远的张蕾蕾拎着一大串香蕉,打车特意去吕远的单身宿舍看他。可吕远打开门以后,看见张蕾蕾穿着貂皮大衣,嘴上涂着红红的防水唇膏,生气地说:“以后你再来看我就把脸洗干净再来,你瞅瞅你画的,都快赶上高丽一条街的三陪小姐了。”
    本来满心欢喜来看吕远的张蕾蕾,一听这句话就气炸了,把那串香蕉当场就摔在地上,弄了个稀巴烂,然后扭头哭着就下楼去了。
    吕远说完这句刻薄的话有些后悔,可他心里烦,也就没有跟到楼下去哄张蕾蕾。边哭边下楼的张蕾蕾原以为吕远能追出来哄哄自己,自己知道他心情不好,也就顺坡下驴原谅他了。可是,左等右等,吕远也没下楼来,气得张蕾蕾打车就往家走,在路上她给吕远发了一条短信说:“吕远,我要是再理你,我就不是人!”
    吕远也气呼呼地回了一条短信说:“我成全你,让你当人。”
    发完短信,吕远躺在床上,心里想,我这是怎么了?汤家和兰家的官司怎么还影响到我恋爱上来了。左思右想不明白,便给黄莺打了个电话。黄莺在电话里听出吕远心情不好,就安慰他说:官司的事你不用太操心,我黄莺省十佳律师的名号也不是白来的,所以,你该吃吃,该喝喝,该谈情说爱就谈情说爱去。”
    吕远在电话里唉声叹气地说:“唉,黄莺姐,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是莫名地烦躁。我女朋友刚让我给气走了,她发短信说要是再理我她就不是人,弄不好是要跟我分手。”
    “这话你也当真,女孩子撒撒娇,生生气,哄哄就好了,别太认真了。就是她跟你分手了,又算得了什么大事,等姐忙完了再给你找好的。”
    第三次庭审由于黄莺没有能够拿出什么有利的证据,汤超群被法庭认定故意杀人罪名成立,一审判处死刑。黄莺当庭提出上诉。
    一审判决的结果传遍明江市的大街小巷,老百姓都认为这个判决是理所当然的。杀人偿命,古已有之,人家的独苗被你家的独苗给灭了,那岂能让你家的独苗还活着。况且,兰新江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平民百姓,他身为副省级的大型国企一把手,年薪就高达50万,这年薪全拿出来说不定就能买人命了,何况是让一个杀了人的罪犯得到应有的惩处。
    汤家这次的反应依旧是很低调,汤震江本人几乎推掉了所有的应酬,甚至连午饭也让干部处的人从机关食堂送到房间里去吃。
    二审挪到了省高级人民法院开庭。省城所在的春都市是和明江市平级的副省级市,因为是省会所在地,所以要比明江市繁华许多,现在两个市之间正在修建城市轻轨,要把两个离得很近的城市连接起来,组成几小时内即可到达的同城经济圈。
    省高级法院开庭的时候,也是能否保住汤超群性命的关键一役。吕远心里怀抱的对黄莺的崇拜和幻想,终于变成了现实。在法庭上,黄莺突然大声宣布说:“一审的判决不能成立,因为本案的被告人汤超群未满十八周岁,不适用死刑立即执行的条款。”
    她在法庭上出示了汤超群的出生证明和当初在派出所上户口时手写的户口底卡,这突然拿出来的证据,让本以为此案已经板上钉钉的兰家措手不及,他们当场实在拿不出任何有利的证据,来推翻黄莺的证明材料。
    律师岳季也只好用这证据有可能造假,有可能涉及政法系统的腐败为由,强行阻止审判长采信这些证据。但审判长退庭组成合议庭后,宣布了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判决:“经查明本案被告汤超群作案时未满十八周岁,因此并不适用关于故意杀人的死刑判决中立即执行的条款,现改判为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省高级人民法院的判决登在了报上,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明江市。明江市的老百姓都纷纷议论说,一审没有出现的这些证据,在二审的时候突然拿出来了,造假的可能性十分明显。
    兰新江也公开实名举报,汤震江利用职权勾结律师,联手派出所民警共同伪造文书。由于案情重大,汤震江被宣布暂停职务接受调查,市纪委监察局和市政法委组成联合调查,开始了详细的调查工作。经过仔细调查,发现黄莺向法庭递交的出生证明和户口底卡都是原件,没有伪造的痕迹。同时也查出当年汤震江为了让孩子提前一年上学,找到管辖其居住地的新星派出所所长尹青,私下改动孩子年龄的违纪行为。最后,汤震江给予党内记大过处分,已经升为区公安局巡警大队长的尹青被解除职务,变成普通民警。
    一个月后,汤震江被调往省内的另一个地级市顺化市任组织部副部长,虽然他儿子的命保住了,但汤震江的官场前途似乎也宣告了终结。
    黄莺因为这个官司,名声大噪。可她在一次晚上的饭局结束后,在自己家居住的住宅小区门前,被车撞折了腿,养了半年之后,就把律师事务所迁到省城去了。
    黄莺受伤后,吕远知道这肯定和给汤震江辩护的事情有关联,就买了许多东西去黄莺家看她。腿上打着石膏的黄莺对吕远说:“吕远老弟,天气炎热,姐姐打石膏这条腿被汗溻得非常痒,你能帮我挠挠吗?”
    吕远看着受伤躺在床上的黄莺充满渴望的眼神,丝毫没犹豫就把手放到了黄莺的腿上,轻轻地连挠带抚摸,从脚趾直至大腿。黄莺情难自禁地把吕远搂过来亲着,她对吕远说:“你这个冤家,姐姐要不是因为你,就不会介入到汤兰两家的恩怨当中,要是我这条腿瘸了,就彻底嫁不出去了。”
    吕远搂着黄莺发誓说:“姐,如果你瘸了,我就伺候你一辈子。”当晚,他就住在了黄莺的家里,搂着黄莺睡下了。
    吕远没能伺候黄莺一辈子。他连续半个月住在黄莺家里,晚上等护工走了以后,帮黄莺接屎端尿的。拆了石膏的黄莺腿没有瘸,她甚至都没跟吕远告别,就把整个律师事务所迁到省城去了。据说,兰新江已经派人警告过她,如果再在明江市抛头露面,就会有人忍不住要给她毁容。
    黄莺到了春都市以后,打电话给吕远说:“吕远,你要小心点,兰新江已经知道是你说服我给汤家辩护了,他恐怕也要找你麻烦。”
    吕远去黄莺家伺候黄莺的事,让张蕾蕾十分不高兴,她在晚上连续多次发短信威胁吕远说:“你如果还在黄家,我就跟你彻底分手。”吕远一条短信也没回过,把张蕾蕾气得连诺基亚手机都砸了。
    最后,吕远接到张湘的电话说晚间找他有事商量,才硬着头皮去了张家。张蕾蕾从吕远进了房门就没给过他笑脸,倒是杨淑云看着吕远憔悴的脸心疼地说:“小吕,这阵子你可能经历了不少事,你都瘦多了。虽然你帮汤震江保住了儿子,可他调走了,你将来也借不上什么力了。你这孩子重感情,这一点倒十分难得。”
    张湘也对吕远推心置腹地说:“当今社会真情最稀缺,你干得没错。可是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丈夫能屈能伸才是更难做到的事。”
    吕远知道张湘的话里有话,便沉默着等张湘摊出底牌来。张湘说:“小吕,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帮汤震江保住了儿子,已经报了汤震江的伯乐之恩了,那么也要做好善后,保护好自己。兰新江已经知道你是我未来女婿了,他给我打电话说对你的做法十分不满,我给他好一番道歉,明天晚上又在贵宾楼饭店安排了一桌酒席,慰问慰问他中年丧子的心。他提出来让咱们全家都参加,明天你要低下头来诚恳地给兰新江道歉,以后他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第二天晚上,兰新江和他老伴,加上张湘这边的四口人,在贵宾楼的松鹤亭包厢里聚在了一起。面容憔悴的兰新江仔细打量着吕远,然后说:“你就是吕远?我恨你恨得牙根儿直痒,还以为你是个专门溜须拍马、阴损蔫坏的孩子呢,现在见了面才知道,这不是长得一表人才吗!”
    看着中年丧子的兰新江老两口,吕远心中对他们逼走汤震江和黄莺的恨意突然就消失了。他也为这跟自己父母一样年龄、深受“白发人送黑发人”重创的长辈感到悲伤。他不由自主地跪到兰新江老两口的脚底下,磕了个头说:“兰叔,兰婶,我吕远不懂事,没能理解你们的丧子之痛,光顾帮着自己的贵人汤震江了。可我想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应该坚强、乐观。如果你们不嫌弃,就请你们把我当自己的孩子使唤,脏活累活,要打要骂都随你们。”
    兰新江本来还想说几句泄愤的话,一看吕远真心实意地给自己赔礼道歉,心想杀人不过头点地,恨得牙根直痒痒的对手,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他就上前搀起吕远说:“我要是能有你这样省心又有出息的儿子就好了。”说完,就搂着吕远号啕大哭起来。
    贵宾楼这顿酒席虽然点了很多好菜,但这6个人都哭得眼睛红红的,谁也没心思动筷子。被冷落了好几个月的张蕾蕾也搂着吕远泣不成声,借机会哭着自己的委屈。哭过以后,兰新江夫妇压抑的情绪就缓解了,这次是他们在儿子被杀以后,头一次放肆地宣泄自己的情绪。
    从此以后,兰新江和张湘两家走动十分频繁,更加亲密了。
    吕远突然发现,原先彼此视为洪水猛兽的双方,经过相互了解和体谅,不但一哭泯恩仇,而且再相逢已成很亲近的人了。人是多么复杂却又单纯的感情动物啊。
    吕远第二天给在省城的黄莺打了个电话,说:“黄莺姐,你可以经常回明江市来了,兰新江已经原谅我们了。”
    黄莺咬牙切齿地说:“那个破地方我回去干什么,以后你要是想我了,就来看我。”
    吕远听到黄莺的话,愣在那里半晌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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