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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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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了也好,  女人泼辣一点才不会吃亏。柳满红一点也没怀疑闺女的身体里换了个芯子,  只以为闺女被刺激的狠了,一下子性格大变。

        两个人走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小湾村。

        路上不时有人和柳满红打招呼,还有几个人问了句叶贵咋没来,又特意扒拉二妞多看了几眼。叶悠悠便知道,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叶家村出那么大的事,恐怕附近的几个村,都传遍了。

        果不其然,  还没到外婆家,就已经看到外婆迎出来,  一把攥住二妞的手,  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妞啊,咱没事吧。”

        “姥姥,  我好着呢,啥事都没有,倒是我奶,被傻子揍的不轻,  脸都肿了。”叶悠悠特意大声回应,  让路过的,  假装路过的,都能听到。

        “你奶那是该。”外婆一点也没给亲家留颜面,一手拽上一个,回了家。

        看到三十斤粮食,外婆不敢相信,“这是你婆婆让带的?”

        柳满红就是再想瞒着,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粮食是婆婆的,因为她娘根本不可能相信。

        “哇”的一声,所有的委屈,失望,伤心,种种情绪一下爆出来。柳满红扑到她娘怀里,失声痛哭。

        王桂花搂着女儿,也是泪眼婆娑,“都怪那个老不死的,非说叶贵老实,肯干,是个好男人。看看把我家闺女糟贱的,等到了地下,我非跟他拼命不可。”

        “还说这些干啥,我咋样都能过,可他们不该这么欺负我闺女。”

        “你家叶贵咋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闺女闹别扭回娘家是应该的,但若是男人不挽留,这事就大了。

        又一拍大腿,“都怪你弟,这些年不知道干啥去了,不然出了这种事,就该他打到叶家去,大闹一场才好。”

        农村人哪有那么多讲究的,出事了就要拼拳头。要不怎么都愿意生儿子,除了种地需要壮劳力外,遇上这种事,家里要是没有男人,就只能由得别人欺负。

        柳满红不愿意提起弟弟的事,一提她娘又得伤心哭上半宿,“难不成娘想赶我们走啊。”

        “又浑说,我巴不得你们住下。”王桂花一拍女儿的背,知道女婿这回没靠住,也知道女儿心里苦,只好不提。

        张罗着他们住下,又指了院子里空着的一间小屋道:“我就一人住,有多的屋子,生产队就安排了一个城里来的知青住在里头。是个特别有精神头的年轻人,手脚也麻利,这几天多亏了他帮着劈柴挑水,正经是个能干人儿。”

        说曹操曹操就到,王桂花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年轻人,拎着一袋粮食进了门。

        就连柳满红这会儿心情正不好,看到这个年轻人,也忍不住点点头,可真是个精神的小伙子。

        叶悠悠直接捂了嘴,她她她,她看到谁了,她看到的是大名鼎鼎的新海集团董事长辛墨浓。

        这不可能是真的,天呐,叶悠悠有一种小粉丝穿着睡衣没化妆,忽然在楼下早点摊子上遇到大明星的感觉。即想把自己藏起来,又想多看两眼。

        辛墨浓看到忽然冒出来的人,只愣了一下就笑道:“你们一定是王奶奶的女儿和外孙女吧,我是新来的知青辛墨浓,你们可以叫我小辛或是墨浓。”

        不管是小新还是墨浓,都带着一种莫名的喜感。

        “小辛咋回来这么早?”王桂花看他还拎了粮食,更是奇怪。下乡的知青都是一块吃,从不和农民搭伙,莫不是小辛刚来,被他们排挤了?

        “我不习惯跟他们搭伙,想问问王奶奶,能不能跟您一块搭伙。您要是觉得不方便,我自己做也可以,就是得借您家的灶台使使。”

        “这有啥不方便的,就怕你吃不惯咱老农民做的饭。”王桂花笑的一脸慈祥。

        “吃得惯。”辛墨浓把粮食搬到厨房的柜子里,跟他们打过招呼又跑了出去。

        从头到尾,都没有特别关注过叶悠悠,这叫她隐隐有些失落,又微微庆幸。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真没啥好看的,还不如没注意呢。

        “姥姥给你们蒸二米饭,等着。”王桂花看看时辰,就知道他们娘俩肯定啥也没吃就跑来了。

        “诶。”叶悠悠应的特别大声,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她是真的饿了。

        除了二米饭,还有一盘刀拍的黄瓜,又脆又甜。一盘韭菜炒豆米,豆米又软又糯,吃到嘴里象板栗的口感,韭菜鲜嫩爽口,不管吃完别人闻着咋样,自己闻着是香到家了。

        “娘,为啥奶从来不给蒸二米饭,只能吃野菜糊糊和窝窝头。”叶悠悠故意天真的问道。

        王桂花当时就撂了筷子,“你闺女说的是真的?你们在家,就只能吃野菜糊糊和窝窝头?”

        “就这奶还只许我和我娘分一个窝窝头,每天饿肚子。爹娘去修渠的时候,连窝窝头都不给,一天只有一碗野菜冲的水。”

        王桂花正摸着胸口顺气,就看到眼前一黑,有个阴影罩住了他们。

        “娘,我来接满红和二妞回家了。”叶贵来了,正好将闺女说的话,都听到了耳朵里,臊的耳根子通红。

        “跟你回家,好饿死他们,重新再找人给你生儿子是吧。不用那么麻烦,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能结婚就能离婚,干脆好和好散,你找人给你生儿子,我家的闺女我家的外孙女,我养着。”

        王桂花说的霸气,叶悠悠恨不得给她点赞。一瞥眼,及时拉住差点坏事的柳满红。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怂,不然回去还不是和以前一样,继续当牛做马伺候全家人。以前二妞能做的事,不代表叶悠悠也可以,就算可以,她也不愿意。

        “不离婚。”叶贵嗫嚅着蹲下来,在叶家是这样,在丈母娘家也是这样。

        没人理他,叶悠悠吃自己的,还给外婆和柳满红夹菜。

        “吃了没有。”柳满红到底是最先开口的。

        “我带了,还带了你们的口粮。”叶贵摸出两个窝窝头,看着他们桌上的饭菜,脸色又是一红。

        “嗯,你吃一个,我和我妈只能分着吃一个,要是没有姥姥,我大概这辈子都吃不上一顿饱饭。”叶悠悠冷笑。

        叶贵垂着头,心里也委屈,他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不听自己爹娘的吧,那岂不是不孝,爹娘把他们兄弟仨拉扯大,也不容易。

        “天色还没晚,赶紧回去吧,咱家留不起你这样的贵客。”王桂花麻溜的赶人。

        柳满红想说什么,被女儿拉住。

        王桂花将叶贵赶出去,直接阐上了院门。

        到了天擦黑,辛墨浓才回来,王桂花推着他到厨房,“给你留了饭菜,盖在锅里呢,你热热就能吃。”

        “外头蹲着个人,您认识吗?我问他,他也不吱声。”辛墨浓熟练的用着灶台,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刚刚到农村的城里人。

        “不用管,那是我女婿。”王桂花摇着头,回到屋里,问女儿的打算。

        “你也知道,娘刚才说的是气话,却也不全是气话。娘当然是希望你们俩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可要是实在过不了,就回来。二妞也这么大了,拉把几年就能嫁人,你也能再找个人嫁了。”

        王桂花摆摆手,不让女儿开口,继续说道:“自从你弟弟出了事,我哭了这些年,该想的也想通了,啥都是虚的,人活着,好好活着才顶顶要紧。看看你闺女,对叶家是一点念想都没有,你咋想的,就实话说出来。”

        “娘,叶贵就是再不好,可这么多年,也没动过我一个手指头。要是他能分家出来单过,就咱们一家三口,再苦再累,也值了。”

        柳满红也知道,离婚是说的气话,别说叶贵对她没动过一个手指头,就是村里天天打老婆的赖汉,还不是一样过着,谁又去离婚了。

        “行,娘就是要你一个准话,去叫姓叶的进去,一准还在外头没走呢。”王桂花一指门外头。

        内屋的帘子掀开,露出叶悠悠的小脑袋,王桂花招招手,“上姥姥这儿来,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姥姥。”叶悠悠窝到姥姥怀里,她也知道,想离开叶家并不容易,如果真能让叶贵分出来,也算是能够将就的选项。

        叶贵进来,不管王桂花说什么,都低着头不吱声。王桂花知道女婿的性子,没指望他开口答应。

        只是让他,“回去转告亲家一声,就说你们家同意分家,就来接人。不同意,你就自个回去吃苦,别搭上他们娘俩。你自己的老婆孩子你不心疼,我这个当娘的心疼。”

        王桂花没留他在家里住,依旧把他打出去。

        柳满红眼巴巴的送到村口,等回来了,王桂花已经烧好了水,“赶紧给孩子洗洗,都累得头点地了。”

        叶悠悠困的受不了,躲在姥姥床上睡着了,王桂花帮她擦身。一边擦一边埋怨,“刚生的时候,玉雪团一样的小人儿,你弟弟爱的不行,整天抱着不撒手,身上总还有几两肉。再看看现在,就剩一把骨头,我摸着就想哭。最难的年月都过去了,咋就你们娘俩越活越回去了呢。”

        说着就掉了泪,柳满红也跟着哭,“谁叫我跟了这么个男人,争也争了,骂也骂了,他就跟个石疙瘩似的,我能怎么办。”

        王桂花摸着女儿的脸,“闺女啊,我得说,你生的闺女比你强。原先总看这孩子不爱吱声,还以为接了叶贵的代,又是个闷葫芦。谁晓得这一出事,就看出性子来了,骨子里还是像我们柳家的人。特别是,像你弟弟。”

        有个女孩子用无不羡慕的口吻道:“我爸他们厂新来的同事结婚,家里置办了三转一响。”

        “这得花多少钱啊。”女孩子的朋友惊呼。

        “啥叫三转一响。”叶悠悠忍不住插了一句。

        好在这个时候的人,面对陌生人没有那么严重的戒心,再加上叶悠悠一看就是个农村来的孩子,他们就更没戒心了。

        好意给她科普,“三转一响就是四大件,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你想想,这得多少钱啊。”

        原本应该摆放缝纫机的位置,写着缺货,但标签还在,和自行车的价格差不多,同样要工业票或是专门的缝纫机票。

        手表倒不缺货一块表从一百多到四百多,柜台前闲的可以打苍蝇,可见是一般人心目中的奢侈品。

        收音机的价格最为平民,几十块就能买得到。

        但是想想加在一起的钱和票,又是在这个年代,叶悠悠不得不叹惜一句,“什么时候都不缺土豪啊。”

        “你说啥呢,啥叫土豪,土豪劣绅早就被打倒了,现在是新社会,哪儿来的土豪。”女孩警惕的看着叶悠悠,看模样,似乎准备稍有不对就将她扭送到公安局。

        叶悠悠恨不得咬自己一口,也不想想啥年代,就胡咧咧,真是祸从口出。

        “土豪劣绅都被打倒了,为啥还有人能买得起这么贵的东西,咱老农民一年上头种地,也买不起。”叶悠悠只好开始胡扯。

        女孩子脸都气红了,“你说什么呢,人家是攒了好多年的工资买的,是国家的工资。”

        叶悠悠哼了一声,从容的转身,看着一群人朝她怒目而视,她也实在不好意思呆下去了。看了一眼家具柜台,遗憾的下了楼。

        在路上找到一个卖水的老大爷,花一分钱买了一碗茶,顺便问了个路。

        好在供销社和粮油所离得不远,叶悠悠走路就能到。卖茶的老大爷笑眯眯问她,“小丫头,没有粮油本,是买不了里头的东西的。”

        “我知道,我就是头一回进城,想去看看。”叶悠悠嘿嘿一笑,又有些奇怪,不是说不允许私人经商吗?为什么这个老大爷可以在这里卖茶水。

        老大爷像是看懂了叶悠悠的疑问,一指背后,“我是后头这家单位的门卫,茶水是单位供应的,目的是为人民服务。这么热的天,外头办事的人,也会口渴的。”

        原来是这样啊,叶悠悠明白了,谢过老大爷,朝着粮油所蹦达过去。

        去了粮油所,叶悠悠有点想抽自己,因为面粉比她想像的还要难得。一级的精粉,只在过大年和国庆节的时候,一家供应个二三斤,平时是绝对看不到的。

        她摸了摸背后的细毛汗,上一回,她一口气弄了二百多斤面粉出来,会不会被人盯上啊。清水镇她是绝对不会再去了,出风头要不得啊。

        二等的也是富强粉,供应量同样很小。

        大部分人能够买到的其实就是普通粉,黑灰黑灰的,看着就没有食欲。

        而最常供应的大米,糙到叶悠悠都看不下去了。这米只怕洗个三五回,汤都是带色的。

        糯米,呵呵,那是比精粉还要稀罕的存在。据说,已经三年没在沐东市出现了,当然省城也许能供应一点。

        除了这些,最常供应的就是粗粮,玉米面,高粱面和红薯干。

        叶悠悠看都不想看一眼高梁面,不是别的,在二妞的印象里这东西比窝窝头还硬。最可怕的是,吃下去排便困难,能够让肚子涨上好几天。

        有了二妞的排雷,叶悠悠是死活都不会去尝的,当然,她再一次庆幸自己神器在手,天下我有。否则,生存或是死亡,哪儿有她选择的余地。

        大概知道了粮食的价格,叶悠悠才现,粮油所也卖油,花生油是八毛钱一斤,也是要拿着粮油本来限量供应,一个人一个月也就几两的供应量。

        叶悠悠咋舌,她以前在家炸点鸡腿,炸点薯条,岂不是把人家一个月的量都给用了。

        眼睛一亮,看样子这油也是稀罕物啊。

        来都来了,不是吗?叶悠悠打算重操旧业,给家里弄点福利。

        用眼睛打量着市区的楼房,找准一间纺织厂的后门,不时有几个大妈进进出出。叶悠悠挑中一个穿着印花的确良衬衣,脚上是黑色皮鞋的中年妇女,悄悄靠了上去,“大姐,要油吗?”

        “油?”中年妇女一听,迅抬头观望,看到没人注意到他们,立刻挽上叶悠悠的手,“唉呀,妞啊,你怎么来了,你妈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叫我来看看你,给你送点东西。”叶悠悠会意,转过身让她看自己的背篓。

        一块破布下头,是一瓶清澈无比的花生油,这个大小的玻璃瓶,得有一斤的量。

        “这怎么好意思,快,婶带你吃点东西去。”中年妇女将叶悠悠带进厂,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急切的问她,“多少钱?”

        “俺不要钱,就想换口铁锅。”家里连口锅都没有,做什么都不方便。已经好几日了,都是借了隔壁花妮家的灶台,可是长久麻烦下去,怎么好意思。

        “你点油可换不到铁锅。”中年妇女摇摇头。

        “那您说多少能换,除了油,还有一点糯米和面条,东拼西凑的,能有点东西。”叶悠悠不敢再把单一的东西一下子拿出来太多,一个人出手,顶得上一个小城市的供应,这得吓死谁啊。她现在只希望清水镇那位大姐能耐住性子,千万别被人现。

        中年妇女捂着胸口,天呐,还有糯米和面条,这都是粮油所缺货好久,久到都快忘记的精细粮。

        “除了铁锅,你还要什么?”中年妇女已经决定了,好容易逮着这一回,怎么着也要多换点出来。

        他们家有老人,胃还不好,粗粮吃了不消化,她拿两斤粗粮换人家一斤精粮都换不到,急的够呛。没想到,就有人送到手边,她不把握住,就是傻子。

        “您的厂子招工不,或者,别的厂子,单位,什么都行。”叶悠悠看着她,“要是有消息再能帮我搭个桥,我免费送您十斤面粉,一级的。”

        中年妇女开始怀疑自己不是撞上了好运,是撞上了傻子。可是一个傻子,又怎么可能拿得出一瓶花生油呢。

        “您不信没关系,咱们先换铁锅。”叶悠悠知道,有门了。如果中年妇女完全没有这个能力,她肯定会断然拒绝,但她没有,她在犹豫,因为她不知道叶悠悠值不值得相信。

        “一口铁锅供销社里得卖十八块钱,还得搭五张工业票。放外面黑市,能值个三十多块钱。你说说看,你能有多少东西。”

        叶悠悠飞的心算之后,有了数,“糯米十斤,面条十斤,加上两斤油。”

        “行,我回去准备钱和票,你还是上这儿等我,我带你去买锅。”中年妇女和她交待好了,各自离开。

        叶悠悠在外头逛了一圈回来,就把东西给准备好了。

        中年妇女是和一位男士一块回来的,看到叶悠悠这么快就来了,吓了一跳。再一检查东西,男人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丫头,跟我走,带你取锅去,能相信姨不,你以后就管叫我霞姨。”

        “霞姨一看就是好人。”叶悠悠表现的很乖顺,因为她知道,这个年代有稳定工作的人,工作就是一个紧箍咒,没人敢随便生事,不然丢了工作可没地方哭去。

        更何况,这人穿着打扮,恐怕是个干部,更不敢随便跟她翻脸。倒卖物资,别说工作得丢,还得抓去坐牢。

        女人推了个自行车出来,让叶悠悠坐到后座。开始还怕她不会坐,结果没想到,她轻轻巧巧就跳了上去,半点不费事。

        供销社里,铁锅的位置写着大大的缺货两个字。

        但张霞很是轻松的带着叶悠悠去了供销社的后头,进去不知找了谁,出来的时候,便有了一口大铁锅。

        用报纸裹住边缘锋利的圈口,再拿绳子一捆,几下就拧成两股背带,就象背双肩包一样背到了叶悠悠的身上。她的背篓被牢牢扣在锅里,从外头一点也看不出来。

        很好,忍者神龟·悠可以放手一博了。站在橱窗外,看着自己的模样傻笑,叶悠悠差一点就想摆个挥舞双节棍的造型出来。

        “快别笑了,你去哪儿,要是不远,我送一截。”张霞也觉得这模样很好笑,推着自行车问她。

        “我自个儿坐公交就行了,就不麻烦霞姨了。就是刚才我说过的事,您要是觉得能成,就帮我留意留意好吗?”

        “你年纪太小,不会有人收你的。”张霞摸摸叶悠悠的头,虽然相处的时候短,却觉得这丫头是个挺好的性子。

        “不是我,是我妈,她今年三十五岁,会写自己的名字和一点简单和算术。下地干活,做饭都是一把好手。市里这么多的单位,总要有人在食堂里做饭吧,就是烧锅炉也行的,我妈力气大着呢。”

        别说这些活计累人,那是拿后世的标准在看。放在这会儿,叶悠悠敢说,工厂里再苦再累,那也比农民强得多。

        工人上下班总有个数,农村妇女哪有数,从睁眼忙到天黑,家里家外,哪一样不是苦活累活。

        叶祥一听老头儿这话,就知道他们的心偏了。

        顿时气的跳了起来,“爹,建国的同学才多大,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呢。我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再说我跟老丈人都说好了,跟你们也提前打过招呼,现在反悔之前找的关系就都白搭了。”

        “三叔,这话就不对了,纺织厂招工是要考试的。你找了关系,也不能代替三婶考试的成绩吧,要是她成绩好,不用找关系,不也一样能进。我这个事,是不通过外头招工的,直接内招。这能一样吗?”

        叶建国现在心急上火,满脑子都是这三百块钱的事。

        叶祥被他怼了一把,满肚子的气,但他总要给家里人解释清楚才行。

        “考试分成笔试和面试,笔试过了,还得厂子里七八个领导一块面试。有一个领导觉得你不合适,笔试再高也没用。我老丈人就是找人把这七八个领导全打点一遍,只要这些领导都点了头,就能留下来。”

        叶祥急的不行,咬牙祭出绝招,“吴萍进了城,建华才能跟着去城里,只要有转正的机会,以后建华就能接班。要我说,建国才不用慌,反正以后也能接大哥的班。”

        这话倒把老头老太太的心思给说转了回来,叶建国还能接叶茂的班呢,要是两个孙子都能进城,那他们叶家该多风光。

        “谁有干部不当,去当工人的。再说我爹还能干二十年,那这二十年我怎么办,我把话撂这,我可不种地。”叶建国顿时急眼了,跟红顶白的嚷了起来。

        叶茂盯了一眼儿子,这也太急燥了,没这么谈事的。摁下儿子,接口道:“要是建国的事能成,等建华大了,正好可以接我的班。叶家两个大孙子,都能进城,不比临时工保险?”

        姜还是老的辣,叶茂的话一下子击中了老头儿老太太的心,对呀,临时工的事,谁知道以后能不能转正呢?

        按叶茂这一说,两个大孙子都能当城里人,没有比这更美的事了。

        叶祥双拳难抵四手,祭出大杀招,“我这只要五十。”

        如果给建国出三百,而不给他出这五十,这一碗水端的不平,叶祥肯定有意见。

        老太太是一点主意都没了,手心手背都是肉,给谁不给谁都心疼不是。

        老头拍了板,“不说那些,先数数,到底能凑多少。有多少算多少,说个实数。”

        叶茂两口子对了一眼,叶茂开了口,“我手里虽然没什么钱,但好在这些年,跟厂子里的人关系处的倒好。东挪西借的,能有二百,但是之前答应给祥子的二十,就不能出了。”

        叶祥在心里冷笑,东挪西借,半天时间,你们厂子是有多金贵,能让你凑到二百。说白了,这二百就是叶茂一家全部的积蓄。

        想到大哥当个工人,就能攒下这么多钱,越坚定了叶祥一定要让全家人进城的心思。

        这个全家,指的是他们一家三口,绝不包括老头儿老太太。

        老头听到二百,心里有了底,吩咐老太太,“赶紧把箱底薅一薅。”意思就是一点也别留了。

        老太太为了儿子孙子倒是心甘情愿,拿了钥匙去开箱。一边开一边骂,“要不是罗家的欺人太甚,咱们两边都能顾上。呸,说到底,还是那个搅家精坏了我们家的运道。”

        所有的积蓄都扒拉出来,一共一百零七块八毛。

        叶建国一看够了三百块,一颗石头落了地,虎视耽耽盯着老太太手里的钱,目光不善。

        叶祥气的脸都歪了,“家里拿得出三百块,难道就差我这五十块?要说公平,这一百块,一家五十最公平。大哥大嫂再去借点不就行了,反正你们厂子有钱人多。”

        老头也的确是这样想的,将一百块一分为二,一边推了五十。

        “咱家就这个能力,能帮的也只有这么多。我们老的一碗水端平,剩下的,够不够也只能你们自己去想办法了。”

        叶祥一把将钱拽到手里,赶夜路去了老丈人家,就怕家里还有变动。

        叶建国气的直捶桌子,“就差五十块,关系我一辈子的大事,是当干部还是当农民,就因为这五十块不成,气死我了。”

        “老二家不是还差咱五十块吗?”金翠咬牙切齿,好像如果儿子错失了这次的机会,就是老二一家害的。

        “要他们还,不还明天就给我搬出去。”老太太也气的不行,恨不得现在就过去骂他们一顿。

        “他们手上又没钱,就是让他们搬出去他们也还不出来。”老头鄙夷的看了一眼自家的婆娘,就知道骂骂骂,骂能骂出钱来呀。

        “那你说咋办。”老太太也气极了。

        “让叶贵找人借借钱,拿队里的工分抵帐。”老头一直怀疑是叶悠悠拿走了那一百块钱和三十斤粮食,但她肯定不会承认。干脆让叶贵出面借钱,她当闺女的,替老子还债是天经地义的事。

        只要她一还钱,不就证明钱是她拿的,到时候,还得把另外五十块也给要出来。

        老太太一拍大腿,“中,就这么办,我这就去找他。”

        “去什么去,明天老二下地的时候,把他拉过来说这事,顺便带他去把借条打了。”真要让叶贵的老婆孩子知道,闹不闹他们不管,但是借钱的事肯定就黄了。

        “爹这个主意好。”叶茂立刻拍大腿赞成,爷俩又合计了该找谁借钱的事,这才熄了灯。

        这一切,已经歇下的叶贵一家,完全不知情。

        一大早,叶悠悠和花妮从家里出来,先陪着花妮在河边割了猪草,然后找了个平坦的地方躺下来分吃江米条。

        花妮吃一条江米条幸福的叹一口气,“我姐说买东西的票都是我爷找人借的,以后都是要还的,等还完了,她一定给我买点心吃。到时候,我还跟你分。”

        “行,我等着。”叶悠悠仰面靠在坡地上,头上垫着背篓,阳光照在河面,粼粼波光泛出带着金属感的色彩来。

        微风吹过,带来一丝河水的腥气,但又不觉得齁鼻,反而觉得是一种很有年代感的清新气。

        他们躺在树下的阴影处,被太阳照的暖哄哄的,再加上填饱了肚子,真个儿是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今生作前世。

        “二妞,你咋还在这儿躺着,你爹妈干起仗来了,你还不赶紧去看看。”来河边割猪草的大婶看到二妞,冲着她喊了一嗓子。

        “啥……”叶悠悠一个激灵爬起来,拔腿就跑。

        花妮赶紧捡起二妞丢下的背篓,跟着追了上去。

        还不忘了打听,“为啥啊,婶。”

        “我咋知道,反正闹得挺厉害的。”割猪草的大婶摇摇头,心想,到底是没生儿子。看吧,再好性的男人,说翻脸就翻脸。

        叶悠悠飞快的跑回去,就看到柳满红坐在自家屋门口,捂着半边肿涨起来的脸,双眼直。

        “妈,妈,你别吓我。”叶悠悠想扑上去又不敢,害怕柳满红身上受了伤。

        反倒是柳满红看到女儿,一把抱住她,大哭起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真没法过了。”柳满红絮絮叨叨,对着女儿倾诉,叶悠悠才知道,叶贵竟然瞒着柳满红去外头借钱。

        都是一个村里的人,女人家有些小心眼,不太放心叶贵,就跑来问柳满红知不知道,她才知道叶贵做了这种事。

        去找他,他又不吭声,气的柳满红捶他打他,让他赶紧把钱还给人家。

        “你爹说,他借了钱,就给了你爷奶。你建国哥要用钱,家里困难,他不想拖着不还。我问他年底的工分要是还不上,咱们下一年吃啥喝啥,他也不吭声。”

        柳满红一脸绝望,她原以为分家之后,是新生活的开始。她满怀着希望,以为只会越来越好。

        可是现在看来,她错了,叶贵的心根本不在他们身上,分不分家又有什么区别。反而给了叶家借口,从他们这里占走更多的便宜。

        “过不下去就不用过了。”叶悠悠轻描淡写,她现在只关心,“妈,你脸上的伤是谁打的。”

        变了也好,女人泼辣一点才不会吃亏。柳满红一点也没怀疑闺女的身体里换了个芯子,只以为闺女被刺激的狠了,一下子性格大变。

        两个人走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小湾村。

        路上不时有人和柳满红打招呼,还有几个人问了句叶贵咋没来,又特意扒拉二妞多看了几眼。叶悠悠便知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叶家村出那么大的事,恐怕附近的几个村,都传遍了。

        果不其然,还没到外婆家,就已经看到外婆迎出来,一把攥住二妞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妞啊,咱没事吧。”

        “姥姥,我好着呢,啥事都没有,倒是我奶,被傻子揍的不轻,脸都肿了。”叶悠悠特意大声回应,让路过的,假装路过的,都能听到。

        “你奶那是该。”外婆一点也没给亲家留颜面,一手拽上一个,回了家。

        看到三十斤粮食,外婆不敢相信,“这是你婆婆让带的?”

        柳满红就是再想瞒着,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粮食是婆婆的,因为她娘根本不可能相信。

        “哇”的一声,所有的委屈,失望,伤心,种种情绪一下爆出来。柳满红扑到她娘怀里,失声痛哭。

        王桂花搂着女儿,也是泪眼婆娑,“都怪那个老不死的,非说叶贵老实,肯干,是个好男人。看看把我家闺女糟贱的,等到了地下,我非跟他拼命不可。”

        “还说这些干啥,我咋样都能过,可他们不该这么欺负我闺女。”

        “你家叶贵咋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闺女闹别扭回娘家是应该的,但若是男人不挽留,这事就大了。

        又一拍大腿,“都怪你弟,这些年不知道干啥去了,不然出了这种事,就该他打到叶家去,大闹一场才好。”

        农村人哪有那么多讲究的,出事了就要拼拳头。要不怎么都愿意生儿子,除了种地需要壮劳力外,遇上这种事,家里要是没有男人,就只能由得别人欺负。

        柳满红不愿意提起弟弟的事,一提她娘又得伤心哭上半宿,“难不成娘想赶我们走啊。”

        “又浑说,我巴不得你们住下。”王桂花一拍女儿的背,知道女婿这回没靠住,也知道女儿心里苦,只好不提。

        张罗着他们住下,又指了院子里空着的一间小屋道:“我就一人住,有多的屋子,生产队就安排了一个城里来的知青住在里头。是个特别有精神头的年轻人,手脚也麻利,这几天多亏了他帮着劈柴挑水,正经是个能干人儿。”

        说曹操曹操就到,王桂花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年轻人,拎着一袋粮食进了门。

        就连柳满红这会儿心情正不好,看到这个年轻人,也忍不住点点头,可真是个精神的小伙子。

        叶悠悠直接捂了嘴,她她她,她看到谁了,她看到的是大名鼎鼎的新海集团董事长辛墨浓。

        这不可能是真的,天呐,叶悠悠有一种小粉丝穿着睡衣没化妆,忽然在楼下早点摊子上遇到大明星的感觉。即想把自己藏起来,又想多看两眼。

        辛墨浓看到忽然冒出来的人,只愣了一下就笑道:“你们一定是王奶奶的女儿和外孙女吧,我是新来的知青辛墨浓,你们可以叫我小辛或是墨浓。”

        不管是小新还是墨浓,都带着一种莫名的喜感。

        “小辛咋回来这么早?”王桂花看他还拎了粮食,更是奇怪。下乡的知青都是一块吃,从不和农民搭伙,莫不是小辛刚来,被他们排挤了?

        “我不习惯跟他们搭伙,想问问王奶奶,能不能跟您一块搭伙。您要是觉得不方便,我自己做也可以,就是得借您家的灶台使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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