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问心
清晨，一股凉爽的风浪顺着无任何遮挡的门窗吹进了小柴房内。
魁山修舒展着筋骨，缓缓从盘坐中醒来。这一晚上静修让他获益匪浅，已经从寻常人蜕变到了一个货真价实的修士。
有了法力在身，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时代，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安全保证。
魁山修觉得一阵口渴，寻思着去找些水喝，却见孔萱的房门依旧紧闭，想来是少女昨日在河畔受了惊吓，睡的有些深沉，他便也没有惊扰少女的意思，提着院子内的一张木桶，披上孔萱父亲曾经做活时穿过的粗布麻衣便出了大门。
出了小院大门向东走，孔萱说过那里有一口百年历史的水井，水井是第一代来到这里的人们凿开。
听说那水井内住着一头神龙，因为神龙存在，所以那口水井百年不枯。
对此孔萱那神神叨叨的话语，魁山修觉得好笑。
神龙在荒古末期便已经全部消失在了世间，无人知晓它们去了哪里。
水井藏龙的说法不只是传言于民间，哪怕是仙境之上也有存在。
可魁山修知道，龙是不会再出现了。
魁山氏族有本古文籍，文中记载，继三皇五帝之后，九龙破天而行，故此，世间无龙！
魁山氏的起源要追溯到荒古魁隗氏的时代。
所以记载在魁山氏古文籍中的内容可比民间流传的故事要可信的多，魁山修也对此深信不疑。
神龙居井，不过是一场离奇的梦幻罢了。
想必是那水井打通了山中的泉眼，泉水连接着地下水，因此才百年不枯。
魁山修也察觉过这里的山脉走势，根本没有龙脉之说。
三万年前的兵池山便是一条完整的龙脉，受到世人膜拜。
可是……自从陨仙之战后，兵池山下的那条龙脉是否还存在，魁山修也不能知晓。
辰时，小村庄内依旧静悄悄的模样，这令魁山修大有不解。
按理说，这村子本就是以务农为主，现在又是初日东升，天不会太热，很适合早起下地干活。
这偌大的小村庄怎么说也有个二十来户人家，奇怪的是居然在路口处魁山修没有看到一个人的影子。
魁山修摇头自嘲，自己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有闲心管别人起不起床，或许是家中存粮充裕，等过段时间下地干活也何处不可。
很快，魁山修便来到了孔萱口中的那口水井，他用水井上的锁钩勾住木桶的握把，他将水桶直勾勾的扔进水井之中，只听见扑通一声，伴随着手中的绳索哗啦啦的下沉，魁山修拉在手中又将其拽了一圈，直到手里的绳子吃上了劲儿，便将其水井中的水桶拉出。
水桶中的井水有股淡淡的黄意，魁山修口渴难耐，便捧起一口水饮入喉中。
井水入口苦涩无比，像是掺着泥沙。不过这对魁山修来说并不算什么，夺灵术的蚀骨之痛他都能吃的下去，更何况这入口难饮的井水。
提着满载的水桶回去时，魁山修发现一辆红色的马车不知何时出现在小院的大门外。
隔着一片篱笆墙，魁山修一眼看见小院内正站着一个中年妇女与几个下人模样的随从。
只见那中年妇人一身横肉，肥胖无比，身着花衣，打扮出一副媒人的模样。
那媒婆敲了敲孔萱的房门，一头长发散乱的孔萱顶着朦胧睡眼走了出来。
媒婆见孔萱出现之后，满脸喜庆的模样上前拉着孔萱的手问道：“孔姑娘，上次的事情你可想的怎么样了？”
孔萱显然也是认识那媒婆，本是迷迷糊糊的眼睛突然睁大老大，一把甩开媒婆的肥手，皱着眉头大声喊道：“你别再来了，我都说了，宁死都不会嫁给许昊言的！”
许昊言，洛安城内大财主许老爷次子。在孔萱遇见魁山修之前，她有一次为买粮前往了洛安城，那时候洛安城内的粮商也得知洪涝之后的饥荒出现，于是同时将粮价翻了一翻，原本卖三钱一斗米的价格变成了九钱，算下来可是要九百文！
要知道，寻常人家一个月都不一定能赚到六钱，更何况家中老幼需要糊口充饥。
这可苦了那些本就贫困的人家，家中本无多少银钱，可为了生机不得以下顶着高价买粮。
孔萱那时候手中的银钱根本不够高价之下的一斗米，急的在城中寻了好几家粮铺。
正逢许家二公子许昊言外出巡时，巧遇买粮来的孔萱。
孔萱这丫头一生下来就继承了她爹爹与娘亲的俊与美，随是小家碧玉，却丝毫不输于那洛安城中最美的妩媚娇娘的风貌。
许昊言在人群中一眼便看上了急匆匆的孔萱，便上前搭讪少女。
孔萱本就不喜与生人多言，又见许昊言满脸色相后心生讨厌，便拒绝了许昊言的待客之意。
可许昊言还是发现了孔萱买粮的心切，便说自己愿意借钱给孔萱买粮。
孔萱信以为真，便求助于那许昊言。可她并不知晓，这幕后主导粮草涨价之人正是这许家家主！
有着许家二少爷身份的许昊言自然是轻松拿出了一斗米给了孔萱。可孔萱根本不知道这其实只是许昊言对她纠缠的开始。
随着孔萱回到村子之后，许昊言三番五次在暗中派人寻孔萱催债，说要她以九钱的价格还清欠下许昊言的一斗米。
孔萱家徒四壁，本就穷得叮当响，那买粮的三钱还是她辛辛苦苦在在村子里给人做了半年的农活才赚来的。
若是让她突然间还清剩下的六钱，至少要一年之后。
许昊言自然是不会答应，托媒婆告诉孔萱，只要在一个月内嫁给他为妾，便能将这事一笔勾销。
孔萱自然是不答应，可媒婆却来了数次，而这一次却带了一群许家家仆，若是孔萱这一次依旧拒绝婚事，他们便要将孔萱强行带回许家！
媒婆见孔萱依旧拒绝许二少爷的美意，本是笑盈盈的胖脸顿时阴冷了起来。
“好你个山野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许二少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真以为自己的细胳膊能拧过许家的大腿了？”
孔萱也不示弱，瞪这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反讽过去，说道：“怎么着，许家能在洛安城只手遮天了是吗？”
媒婆冷笑道：“许家能不能只手遮天我不知道，可你莫要忘了，你欠可不是六钱那么简单，若是没有那一斗米，你能不能熬到现在还是个问题。”
“再说了，下嫁许二少爷是委屈你了还是咋滴？吃穿不愁的日子不比你现在这样好过？”
话落，媒婆向着身后的许家家仆使了个眼色，两名身强体壮的许家家仆顿时上前将孔萱的两臂抓起，连拖带拽的想要拉上马车。
就在这时，魁山修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小院门前，他放下手中的水桶，双手齐出一把一个抓在那拉着孔萱的两名许家家仆的咽喉上。
魁山修本就天生怪力，又是修行之人，一瞬间将那两名许家家仆腾空抓起。
两名家仆吃痛连忙松开孔萱手臂上的手，想要挣扎出魁山修的手臂，却发觉自己越是使劲越是被魁山修捏的更狠，只得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珠子发出呜呜的叫声。
魁山修见孔萱脱离了束缚，双手向后一抡，那两名许家家仆直勾勾的飞了出去，狠狠的砸在地上发出一阵凄惨的哀嚎！
媒婆一脸慌张的望着站在小院门口处的魁山修，那强壮的身姿宛如小巨人一般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她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带着哭腔连连喊道：“我这也是受人所托，你可不能打我！”
魁山修踏进大门，一脚一个的将那两名许家家仆踹出了小院，指着大门外冲着媒婆沉声说道：“你自己滚还是我帮你？”
媒婆坐在地上打了个激灵，她急忙连滚带爬的跑出小院，带着那两名受伤不轻的许家家仆坐上马车逃一般的离开了这里。
孔萱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呆呆望着恢复平静的魁山修，道了一声谢之后便匆匆回到了房间。
望着离去的马车，魁山修这才放松下来。
就在方才他动手的一瞬间，一股嗜血的念头突然从他心中涌出，不知为何他居然对几个凡人起了杀意。
魁山修将水桶提回了小院，坐在小院的石桌前，魁山修伸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脏处。
在刚才那股杀意涌出之后，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停了下来。
心跳虽是停止，但他有了更加敏锐的感知，那是一股极强的恶念，像是一个陌生的自己就躲在心脏之中。
魁山修回想到玄阴娘娘在复活他之后说的那句话。
“逆向而行，轮回不入。取缔人心，枯鬼永生！”
魁山修闭眼轻叹一声，他回想到自己复生的那一瞬间，彻底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迟来了三万年才苏醒。
原来……这一切都是玄阴娘娘的安排。
虽然他是在魔窟鬼眼已经重新复生，却缺少了一个苏醒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就是孔萱低落在他身上的鲜血。
魁山修感受着自己的心跳，他的神情有些落寞，他念叨着曾经孔萱对他提出的问题，在这一刻，他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我究竟是人……还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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