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前尘湮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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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没让我失望。”程执刚毅的面容依旧淡淡，双眼深沉如井，唇边是熟悉的笑意，仿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没有意想中的愤怒失措，苏雁心中有疑惑，有愤怒。等了许久就是为了今天。

        “终于有个决断，我为何不笑？”

        “你倒是坦然。”苏雁的胆识，一直让程执钦佩不已，可惜他们身上流着不同的血液，却背负着同样的责任。

        “立场不同，各为其主而已。”短短几句，道尽所有。“不是吗？代号11的特务小姐。”

        “你什么时候知道了？”苏雁杏目圆睁，不可置信。她以为伪装的很好，没想到程执早已洞悉一切。

        “还记得，我随身携带手令不见的那天，有一批物资无故被临近沔阳城的山寨头子劫走的事情吗？”

        “那又怎样，并不能说明什么？”苏雁不觉得有线索遗留，她可是那一批最优秀的特务，不然不会派到他身边。

        “你的自信出卖了你。当时循例会盘查在场每个人，不论男女，你身为女子没有一丝的害怕和紧张，反而很镇定主动的配合。”程执的声音如同温泉款款流淌，“要么胆识过人，要么早有准备。”一旦有了怀疑的种子，有些事情反而更容易看明白。

        苏雁看着眼底一如既往的温柔眸光，“原来你早就怀疑了。”余光落在梳妆台上搁着的一只白细瓷花瓶，里面插了一把菊花，是她独爱的花朵。黄灿灿的花瓣在灯光下散发出独有的芬芳，刺痛了双眼。

        “既然如此就更不能留你。”苏雁心下便是一横，杀机骤起。一个眼神，敏捷的发现窗外有异动，“谁？”

        忽的，从窗外涌近一大批精兵，顷刻，所有枪对准苏雁。场面顿时剑拔弩张。窗外是静悄悄地夜色，偶尔还有几只月上梢头的鸟儿嘤嘤啼叫。

        苏雁了然一笑，虽有变故，并没有偏离轨道，今天她本没打算活着出去，从效忠天皇那刻起，她的命就属于天皇。

        “我死了，程执也活不了。”一张净白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的狰狞，不复从前的柔静甜美。

        “少帅!”一众属下，听闻少帅可能有性命危险，面露迟疑，不知这蛇蝎女人话语有几分可信，却也不敢贸然行动。

        “都退下吧，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可轻举妄动。”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逼人的气势如滚动的雪球，让人噤若寒蝉。丝毫没有身为阶下囚的窘迫。

        “少帅，不可！”所有人都担心的看向程执，程执投去自信的一眼，众人踌躇再三，只有无奈撤离。

        一切如同疾风，速速的来，速速得去。

        “你从小在长谷川正一身边长大。十三岁就成为天皇最优秀，最忠诚的暗卫。为此不惜杀死自己的姐姐，苏黎。”程执言语清晰，缓缓道来，不疾不徐。

        提及苏黎，苏雁眼神一暗，一直以来姐姐都待她甚是亲厚，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她，有时候被义父罚不准吃饭，还偷偷送来，反而被发现，两人一同受罚，姐姐还笑着说，雁儿，不要怕，有姐姐在。

        可如今，最疼爱她的姐姐，残忍的死于她刀下，那噬骨之痛每每在午夜梦回之时，让她夜夜无法安眠。

        “你什么都不知道？”苏雁的力道又近了一分，些许的鲜血渗了出来。姐姐为了她，放弃了生的机会。”和她一同长大的十三名姐妹，同食同寝，形影不离，到头来却要相互残杀，只余一人独活。

        最后剩下她们姐妹俩生死对决，她永远忘不了姐姐临死之时，眼底的不舍“雁儿，原谅姐姐的自私，让你一人独活这乱世。”眷恋的温情同血液一样停留在记忆中。

        “恐怕有些事情，你姐姐没有告诉你。”程执却是知道的，“你是长谷川正一的亲生女儿，当初长谷川正一觊觎你母亲的美色，强取豪夺之下有了你，林冉冉得知有了你，郁郁寡欢，自知对不起夫婿，最后香消玉损，而苏林生也惨死长谷川正一的刀下，你们便随了他回到日本，被训练成独一无二的暗卫，终生效忠天皇。

        苏雁神色惊疑难定，“如此辛密旧事，你一个外人如何得知？”话虽如此，她却信了大半，难怪，义父总是望着她出神许久，似在追忆一位旧人。

        程执眼神一闪，并未答话“事到如今，缘由又有何意义，还要为害死你母亲的人卖命吗？”苏雁胆识能力是女子中少见的，尤其熟悉日本的布局行事，他想招揽麾下，于对抗日本人更是如虎添翼。

        “我是不会降服的。”她不懂民族大义，谁输谁赢，与她何干？苏雁从记忆中抽离，不管真相如何，至亲都离她而去。“你早已中了我的蝴蝶蛊，一旦我没命，她便一同陪葬。”蝴蝶蛊对蛊体本身没有影响，却能致死蛊体的心爱之人。

        “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会没有防范？”程执落棋稳当，却还是百密一疏，连累她牵涉其中。各种布置，就为了今日。

        果然，苏雁突然松开了对程执的钳制，神情痛苦的倒地，全身似火烧般灼热，疼痛难忍，却依旧保持头脑清醒，细密的汗珠已浸润额头，艰难的开口，“下了什么毒？”她怎么忘了，与之对决的是心思缜密，睿智沉稳的程执，都怪她一心想要完成任务，忽略掉一些小细节。

        程执抹去脸上的狼狈，倒了杯清茶，润润嗓“暂时让你疼痛罢了。”他一向锱铢必较，尤其伤害他在意之人，算是为织缣讨回一些。“你姐姐没有死，被我安置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当初为了逃离长谷川正一的控制，苏黎假死，机缘巧合下救了她，苏黎心思缜密，出谋献策，粉碎了不少敌人的阴谋，却不小心曝露了身份遭到敌人的偷袭，如今生死未卜。

        “你用姐姐威胁我，换你妻子性命。”看他一副气定神闲之姿，她便暗恨不已。此人心思深如海底，捉摸不透。到底是她输了。得知姐姐未死，心中枷锁松了一地，却不免有些责怪，罔顾自己一直心存愧疚。

        “你可以选择拒绝。”程执淡定如初的眼神，仿若那樱花树下的谦谦君子，手执一本书，谈笑间皆是淡泊致远。“我素来不喜欢勉强人，尊重你的选择。”孰轻孰重，她自有决断。

        姐姐恩情，仿若昨日。她已经没有筹码，咬牙说出“用萝卜捣汁一大碗，入黄连甘草各五钱、犀角二钱，煎至八分饮之，其毒即解。”随后程执唤来周彻，“按照她所说的方子煎两副药，一副给老鼠试试看，无事后再给织缣服用。”听罢，周彻领命而去，令人安排。

        “竟是个痴情种子。”苏雁不屑道，眼底的渴慕出卖了她。

        程执低头抿茶，看不清神色。对苏雁的话不可置否，却不敢当痴情二字。也想明白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国仇安邦，岂是一人之力可扭转，众人皆赞他是救世英雄，不过是因时造势，顺应天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生死早已不重要。然，他却牵连了织缣，辜负了她的一腔深情挚爱。乃是薄情寡性之人，自然不适合托付终身。之后的路他已经安排好了，望她一生无忧。“倘若她没事，我自然不会要你的命。”念在苏黎的情分上，怎么都会留她一条性命。

        哼，苏雁眼神冷冽，现在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任务失败了，义父肯定不会放过她，至于姐姐，从选择放弃她的那一刻起，再也回不到从前。回顾她一生似乎都被他人支配摆布，从来都不自由。

        她心有不甘，她没有的东西，别人也不可以有。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她忘记了疼痛，现在已然了无牵挂。电光石火间刀锋侵入咽喉，一代英雄就此倒地。鲜红的血液浸染了喜庆的新郎服，嘴角的残血，犹如傍晚的残阳。不细看，几乎可以错过眼底深深地愧疚之意。

        翌日，走出少帅别院的织缣望着蓝得不可思议的天空，心情格外的好。没想到程执还真放她出来，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突发善心，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只要她还活着，总有一天能手刃程执，为姜家报仇。

        谁曾想得到，几天后城中报纸大肆报道：少帅死于流火战事，而他的新婚妻子苏雁被人以极其残忍的手法杀害，尸体不知所踪。此消息一出，沔阳城闹得沸沸扬扬。有人说他是被死对头白家老大杀死的，也有人亲眼看见姜家千金欲刺杀而除之后快，也有人说他死于新婚之夜。

        众说纷纭，迷雾重重。

        织缣听闻，倒是畅快的大笑三声，“没死在我手中，乃最大遗憾。”不知道怎么的，笑着笑着竟然有一丝凉意划过脸颊，手一抹，残留着盈盈泪水。

        她居然伤心流泪，心中涌出一种悲怆，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樱花树下一见倾心，再见情种，此后种种愈是越陷越深。待幡然了悟之时，已中毒太深，不能自拔。

        程执，欠我的，要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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