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厨房
灯架的火盆里烧着足足的炭火，前厅的门关了一半，留一半的昏暗。
明雪阁里闲着没事的小丫头、还有几个小厮全聚在一块。
燕染坐在蒲草团上，听人讲云州的趣事，她笑起来，双颊泛起红晕，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这一屋的人，除了纸扇不喜说笑，一个比一个的能说会道，早就赚了荷包满满的瓜子零食，其余的摊在自己跟前，时不时的磕一磕。
她在听故事见闻，别人就在看她。
云州人杰地灵，出过不少名动一时的美人，可美人都喜欢把架子端的高高的，凡夫俗子哪能想见就见。
可眼前的姑娘不仅比那些人都美，还十分平易近人。
她有时说的一些话，发人深省，有时，幼稚的让人捧腹大笑。
总之，她们都好喜欢！
即美的让人生不出妒忌之人，又“呆呆”的让人忍不住亲近。
燕棣回来，先听到的就是这样的欢声笑语。
他和身旁的橘九对视一眼，后者表示，这样的明雪阁，他也见所未见。
“公子！”
燕棣在门口现了身，丫鬟小厮逐一从地上站起来，后知后觉的燕染拉着纸扇的手，慢慢起身。
——嗯，地上是一片狼籍，还有点过意不去呢。
“再聊什么？这么热闹。”
诚然，燕棣不常回来，下人们也摸不准他的脾气，单从他平时不爱管事来看，大抵是随和的吧。
希望是！
燕染笑眯眯道：“无聊解闷呢，三哥回来晚了。”
燕棣摸了摸鼻子，一忙起来容易忘记时间，今日他午饭都没吃，等到觉得肚子饿了，才想起家里还有个妹妹，不知她还习不习惯。
从银楼匆匆的赶回来，没想到当事人正和下人打成一片，其乐融融。
他朝燕染招招手：“走，带你出去逛逛。”
燕染边走边问：“现在吗？这么晚了。”
燕棣十分了解燕染的性子，只问：“那去不去？”
“去！”
临行出门，燕棣又回头看了一眼：“把地上的活打扫干净，散了吧。”
此时，橘九也取来了御寒的斗篷。不是她来时的那件，看样子也是新的。
燕棣原意是带燕染用饭的，因为她的一句“不饿”，他们乘着马车走了好几条云州的大道。
期间买了不少东西，有新奇的摆件，有衣服饰品，几乎凡是燕染多看两眼的东西，全被搬上了马车。
只是燕棣始终兴致缺缺，只在燕染特别兴奋，扯着他的衣袖不放时，会抬手揉揉她的头发，笑话她两句。
等燕棣打算把一个假山造型的摆件，买下搬走，燕染忍不住开口：“买这个石头块做什么？我看家里的院子里，有假山不是吗？”
燕棣：“我还当你喜欢，刚刚买下木头雕成的假山，不是挺开心的？”
“那不一样。”燕染伸出手指头算，“那个是木头雕的，买的是奇巧，这块石头就长这样，没什么特别。”
燕棣好笑的摇头，让人把“平平无奇”的石头放下，也不告诉她，这块石头本也不长这样，而是能工巧匠按照武夷山的山形，耗费心血与时间雕刻而成。
因为这个事，燕染突然意识到，自己究竟买了多少无用之物，捧脸道：“三哥也是，总不能我想要就买，初看是喜欢，可现在都不记得买过什么了。”
燕棣：“这难道还是我的不是？”
燕染毫不自省的点点头。
“你呀。”燕棣无奈的叹气，又道，“那便不买了，带你下馆子去！”
燕染：“可是还不饿。”
燕棣：“你是不饿，你三哥可快要饿死了。”
一旁的橘九随声附和：“公子早饭吃了一顿粥饭，到现在还没吃过什么。”
燕染十分心虚：“既然这样，你为何又不早说。”
“还不是要哄你开心。”
燕染不服气道：“难道三哥以为，看着你饿肚子我还开心得起来？”
燕棣语气一敛，挂着浅淡的笑意：“怎么？心疼我啊？”
“是啊。”燕染说到。
世人常说女子口是心非者多，在燕棣所见，也只有燕染习惯快言快语，说话有时直白的让他这种，话习惯说三分的人，招架不住。
她说：“爹爹总让你照顾我，可我觉得，既然是兄妹，就该互相扶持，总不能一人付出，一人心安理得的接受，既然三哥疼爱我，我也该把三哥放在心上。”
燕棣摸摸鼻尖，一时心中的暖意胜过美酒的浓烈，他心底生出欢喜，面上更加冷静克制，唯有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亮的出奇。
燕染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奇怪道：“三哥，你怎么还不走？”
“哦，是。”燕棣慢了半拍才找回自己，“这就来。”
燕染歪着脑袋又看了他一眼。
是错觉吗？为什么觉得三哥的耳朵红红的，像要滴出血来。
沿着锦墙街走了一路，马车甚至路过明雪阁，燕染还是呆呆的坐着，托腮看着外面，不知想什么。
燕棣没有打断她，只是抬抬手道：“去小厨房。”
小厨房在银楼外，虽是云州较负盛名的酒楼，但空出了一块专供出入银楼的人的伙食，因此被往来银楼的人戏称小厨房。
凡是银楼的人，可以不分时间，不分时令，点任意菜色。
马车在小厨房门前停下，燕染终于晃回了神：“这是哪？”
燕棣：“是童文馆，等下就把你卖掉。”
燕染轻飘飘瞪了他一眼：“三哥，你又胡说。”
小厨房的门匾很高，上书“食邑天下”四个大字，下面才是它的店名——食邑馆。
“熙往徕徕思远道，饮客堂堂忘不扫。”
燕棣鼓掌道：“有进步，只念错了两个字。”边伸出两手指在燕染面前晃了晃。
若在平常，错了就错了，可燕染暼见橘九憋笑的样子，人前并不敢错的那么理直气壮。
她靠燕棣更近，小声问：“哪里错了？”
“熙往徕徕思远道，撰客堂堂忘不归。撰字与归字错了。”
就是换成了正确的字，燕染也没读得懂这幅字是什么意思。
但是，懂与不懂，并不耽误享受美味佳肴。
尤其是一道口味酸麻的酸汤鱼，这是她从没吃过的口感，但是入口的第一口，燕染就知道这一定是她记忆里的味道。
那种一口就能勾起深藏在血液里的喜爱，和全身为之酥软的颤动，骗不了她。
这个味道，她一定尝过！
可是，燕京的口味偏甜酸，避剑山庄口味咸酸，又怎么可能？
燕棣风卷残云的一碗已尽，等第二碗的间隙，正巧看到走神的燕染，随口问道：“怎么了？”
燕染想了想，道：“我觉得这道菜的口味，太熟了，好像在哪里吃过一样。”
“你曾在河凌王府住过一段时间，那边的口味与这个相似，不足为奇。”
燕染闷闷不乐的：“真是这样？”
她怀着心事早低下了头，并没看到燕棣眼中，一闪而过的探究。
河凌是酸麻，可是辣味足，这道银漫酸汤鱼有酸有麻，辣味并不明显。
更何况，这道菜可是小厨房刚试成的新菜，还没有写在菜单上，云州本地的人都不知道。
燕染又喝了两口汤，抬头时刚好看到一个，笑起来嘴巴差点咧到耳根的人，猛然一惊，呛得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燕棣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道：“也不知道小心，谁要和你抢一样。”
燕染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她一张口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只好等着这股劲缓过去。
来人试探的问道：“客官可是对本店的饭菜不满意？”
燕棣：“钱掌柜。”
钱掌柜躬身行礼，看上去极为恭敬：“燕公子。”
燕染：“并非不满意，反而是正合口味，仿佛似曾相识。”
钱掌柜打量燕染一眼，他这个年岁的人，已经过了在意美貌的皮囊，可见了眼前人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除此之外，他更在意眼前人与燕棣的关系，试探的开口：“这位，不知怎么称呼？”
燕棣坦然道：“舍妹，来云州住一段日子。”
钱掌柜并非燕国人，他虚虚的行了一套燕染没见过的礼，道：“原来是燕姑娘。姑娘喜欢就好，鄙人也爱好厨艺，对味觉是有记忆的这句话十分认同，既然似曾相识，那也是缘分。”
钱掌柜说话时，燕染也在看着他，原来惹她咳嗽的能咧到耳根的嘴巴，只是他不小心挂在脸上的东西，他把东西扯掉后，已经干干净净，是个硬朗的中年人，
燕棣道：“这个时候，钱掌柜怎么有空在这里？”
“还不是听闻燕公子来了，急忙从家里赶过来。”钱掌柜顿了顿，“燕公子只是用顿便饭？”
燕染也好奇的看着燕棣，她心里觉得，听他们两个说话像打什么哑谜一样。
“当然。”燕棣磊落道。
接下来更怪了。
因为钱掌柜明明什么也没做，燕染似乎看到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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