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出师不利

徐行闻言一顿，心底泛出一丝怪异，自母亲离世，再也有没有人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同他说话了，想拂袖而去的脚步忽然停住了，他转头看着杨知毓，她秀眉微蹙，面带忧色，秀丽的面容在阳光下更显动人。

        他保持着淡漠神情，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船上的管事定然擅长此事，你可以去问问。”

        杨知毓看着徐行的衣袖在自己指间滑走，但属于他身上悠婉的沉香却在她鼻尖萦绕许久。她上前一步站到他面前，手臂有意无意碰着徐行，“不了，徐兄不喜的事情，我也不喜。”

        她只到他肩膀处，同他说话时要仰着头方能与他对视。

        徐行看着她眉眼如画，温柔之下是毫不掩饰的挑逗，他凝视片刻，又让了一步，杨知毓却像有了预判一般紧随其后，两人一退一进亦步亦趋，直到徐行后背贴到墙上方才停住，此时杨知毓几乎已经贴在徐行身上。

        清风过拂，将两人的碎发缠在一起，杨知毓心下砰砰，抵在徐行胸前的手臂却没有感觉到他的情绪有丝毫波动。

        抬头，见徐行皱眉，似有恼意，她却低下头，伸手去碰他腰间的玉佩，“这玉佩看起来十分别致，不知徐兄从何处所得？”

        “家慈遗物。”他如实回答，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似人畜无害，却让杨知毓觉得不舒服，故推了两步，两人距离迅速拉开，彼此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彼此。

        杨知毓心下叹气，既是他母亲的遗物，她倒不好意思多问了。毕竟大家才刚认识，这种事情，万一说错话戳了人家痛楚，只怕后面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幸，他们还有将近一个月的相处时间，届时有了交情，话就好说多了。

        失望的情绪迅速被满怀期望所替代，她笑的歉意，“抱歉。”她不是故意触及他的伤心事的。

        “无妨。”徐行轻声吐出二字，往旁边走了两步靠近船舷，扶拦而望，眼底似有愁绪。风扬起他的发和衣，飘逸的让人应不开眼睛。

        丧母之痛，杨知毓最是感同身受，想开口安慰几句，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毕竟她从未从这个阴影里走出来。

        犹豫半晌，只得转移话题道：“徐兄此行也是去洛江吗？”说完就想抬手捂嘴，这是什么废话，这船上的人哪个不是去洛江的？

        徐行回过头，非常给面子的回应她的废话文学，“正是，你也是吗？”

        杨知毓的脖子僵了僵，但还是点头，“我去洛江投亲，你呢？”

        徐行却继续看着远方，没有回应，可杨知毓急于跟他攀交情，只得再次主动道：“既如此，我们不如结伴而行，一路上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徐行忽然转头看她，“那是自然，杨兄弟不是说了要每日都请我们吃饭的吗？”

        这——

        杨知毓吞了吞口水，话是她说的没错，但也不用记得这么清楚啊？若非为了打听玉佩的来历，杨知毓此刻一定转身就走，美色固然可贵，但钱更重要。“是啊！”她强颜欢笑。

        徐行赞赏的点了下头道：“在下还有些杂事要忙，杨兄弟自便。”

        杨知毓沉浸在他盈盈的目光中，连刚才那点即将破财的不快才消失不见了。回过神时，眼前已经没了徐行的身影。

        红缨走来拉了拉她的衣袖，“公子，人家已经走了。”

        杨知毓拉过红缨，附耳道：“之前不是说这船中途会有几次靠岸补给吗，你去打听打听，最近一次靠岸是什么时候。”

        “公子是要下船吗？”红缨疑惑。

        杨知毓上前一步在船舷上靠着，摇了摇头，轻轻推了推她道：“按我的吩咐做就是，去吧。”

        午时，红缨终于有了收获，连忙回客舱告知杨知毓，“停船至少要在五日后，管事的说，届时有什么需要可以托付他们，却是不能下船的。”

        杨知毓闻言皱眉，“嗯，知道了，我们快去膳舍吧，省得他们又‘好心’为我们留菜。”每日请客吃饭已是破大财了，要是每日还要付两份饭钱，就十分难接受了。

        主仆二人匆忙赶到膳舍，徐行二人果然已经坐定，饭菜也已经摆好了。

        路辙看见杨知毓十分高兴，远远便对她招手。

        杨知毓心想这路辙看起来好相处的很，但这个徐行就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了，就如眼前，他明明等着她请客吃饭，此刻目光却在面前的桌上，似乎并未注意到她。

        十分有眼色的将位置让给了她，一边道：“杨少侠来的正好，省的我给你留菜了。”

        杨知毓干咳一声，“劳烦路壮士了。”

        此言一出，徐行颇意外的抬眼看了“路壮士”一眼，路辙撇了撇嘴，“杨少侠不必客气。”

        杨知毓举起竹箸，见菜色不错又放下来，对红缨道：“去要坛好酒来。”

        又要喝酒，早上刚说什么来着？

        红缨脸色微变，刚要开口拒绝，谁知被路辙抢了先，“我去。”说完一溜烟跑了。

        杨知毓用竹箸指了指路辙离去的方向，“这路壮士脾性真好。”

        “嗯。”徐行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

        见他回应，杨知毓顿时来了精神，挑了口菜想放到徐行碗里，徐行却在她的竹箸即将碰到他的碗的时候，端起了碗，委婉的拒绝了她的好意。

        杨知毓一笑，毫不在意的收回手，道：“徐兄慢些吃，这么好的菜不喝几杯可惜了。”

        徐行并不应声，认真的用着饭。

        红缨看不下去了，她家主子在家里即使并不受宠，也没人敢在明面上对她稍有不客气，怎容得旁人这般不敬？

        想说徐行几句，却又在看到对方的脸时消了气焰，她倒不像杨知毓那边迷恋徐行的美色，而是总觉得徐行身上有种让人不可逼视的威严，这种无形的威严是她此生从未遇到过的，对此，她总结是因为自己没见过世面。

        路辙很快抱着酒壶回来，走到桌前笑道：“上好的杏花村，今日沾了杨少侠的光，多谢多谢。”

        杨知毓接过酒并没有请路辙坐下的意思，先为徐行斟了一杯，又为自己斟了一杯，然后将酒杯举到徐行面前，“徐兄，江湖这么大，相逢即是缘，我敬你一杯。”

        徐行直接绕开她的手，继续吃饭。“我就不必了，杨兄弟自便。”

        这是打算只吃她的饭，不谈交情吗？杨知毓暗暗叹了口气，目光流转，转到了站在一旁的满脸笑容的路辙脸上。

        看来只能从他身上入手了。

        “路壮士怎么不坐？”她笑问。

        路辙看了看徐行旁边的杌子，徐行不喜人靠太近，他自不敢坐。杨知毓旁边嘛，想到早上的事情，路辙无声的叹了口气，“杨少侠可否往里坐一点？”

        杨知毓立即起身坐到里面，但下一刻就拍了拍杌子对红缨道：“快坐吧！”又对徐行道：“徐兄，你挪个位置给路壮士吧？”她话刚说完看到路辙匆匆从别的桌旁搬来杌子，放在了桌头，“我坐这就好。”徐行依旧自顾自的用着饭，眼看碗里的饭就要见底了。

        杨知毓再次端起酒杯，“不知徐兄此去洛江，所为何事呢？”

        徐行放下竹箸，“食不言寝不语。”说完起身，“各位慢用。”

        竟这般高冷？杨知毓抿了抿唇，看向徐行的眼神带了明显的征服欲。

        路辙却习以为常，显然这就是徐行的正常状态。

        徐行走后，杨知毓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路辙身上，故作疑惑道：“路壮士，你家公子向来都是这般——这般冷酷无情的吗？”

        路辙闻言也朝徐行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片刻觉得出门在外说自家公子坏话肯定是不行的。“当然不是，我家公子性子最是温和，怎会冷酷无情呢？”

        他性子温和？那眼前的冷酷无情是故意针对她喽？

        杨知毓嗤笑一声，胸中燃气熊熊斗志。

        路辙斟了酒先品了一口才向杨知毓举杯，“不过我家公子素来不爱交际，杨少侠觉得他冷酷无情恐是这个原因，不过好在路某喜欢交际，这一路，你我相伴而行，必定趣味横生。”

        原来他热情的原因在这里，整日对着徐行那个闷葫芦，不广泛交友，恐怕要无聊死。

        早饭吃的晚，杨知毓此时并不饿，宿醉的头痛仍在，自然也不想饮酒，便托着下巴看着路辙吃。“那——你家公子年方几何，娶亲了吗？家里还有哪些人？”

        路辙动作一顿，防备的看了杨知毓一眼，许是舍不得失去杨知毓这个朋友，又歉意的笑了笑，“杨少侠怎么光打听我家少爷，不打听我呢？我今年十六岁，尚未娶亲，家中父母康健，还有一个姐姐，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这路辙小小年纪，心思居然这般谨慎，倒让杨知毓刮目相看。

        看来想从他口中问出关于徐行的事情也没那么容易了，杨知毓叹了口气，丢下竹箸。“我吃好了，路壮士慢用。”

        路辙见她碗里的饭几乎没动，以为自己说错话影响杨知毓胃口，忙道：“杨少侠若嫌我聒噪，我就不说话了，饭可不能不吃呀！”

        刚起身的杨知毓闻言看向路辙，不涉及徐行，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人其实还挺真诚的。他们才认识不到两日，有些防备也是正常，日后多多相处，她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她浅笑一声：“我不太饿，你慢些吃，我等你。”

        听惯了徐行的冷言冷语，遇到杨知毓这样温柔和煦的，路辙眼睛一亮，忙将酒壶推到一边，匆忙吃起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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