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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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人个头挺高，却瘦的可怜，尖尖的下巴留着一撮小胡子，两个圆大的眼睛提溜乱转，像极了宇宙里的外星人。

        “杨开泰，你他娘娘的死哪儿去了？”这尖嘴猴腮双手掐着腰，伪装出来的狠劲让赵循有一种想笑的感觉。

        “哎哟，马大哥呀，久等，久等了哈。”那杨开泰还没出里屋，声音变已传来，紧接着内房的大门被轻轻拉开，一个穿着暗红内花羊毛敞，内饰一身格布棉长衫的男人便小跑着出来了。

        “三哥好大的气派，我在这儿被你们凉了好一会儿了。”尖嘴猴腮说着便大咧咧的坐在一个八仙桌上，随手抄起面前案面上的账本大意的看了几眼。

        赵循一阵想笑，怪不得这家饭馆起名三只羊。闹了半天老板叫杨开泰，家里排行还是老三，这三阳开泰之名也算名副其实了。

        只见杨开泰一脸小心的恭维道：“马大哥哪里话，在您面前我哪敢充大呀。”说着赶忙叫了声正在忙活的店小二：“赶紧去泡一壶上好的碧螺春，二楼雅间给我腾个地儿，要靠南的！吩咐厨子快点上菜。”

        那尖嘴猴腮嘿嘿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阴阳怪气道：“杨老板这么客气，我可消受不起，今天来啊，是公事！眼下快到年根了，这点费用钱是不是应该……算算？”

        “不知道今年的保护费……”

        “不多，只要这个数……”说着那尖嘴猴腮便伸出三根手指头，在杨开泰面前晃了晃：“是不是很够意思？”见杨开泰一脸为难的样子，尖嘴猴腮也不生气，而是笑着从桌上下来，往门外走去：“既然三哥为难，我也不好强求，回头您自己跟王老板说去，我也省的再费口舌。”

        “慢着！”见姓马的快要走出店门，杨开泰赶忙叫住了他：“马大哥，这个数确实有点多，能不能宽限几日。”

        尖嘴猴腮头也没回，径直迈出店门，后背却传来一句冷冷的回答：“有什么事儿，你跟王老板说去吧，我就是个传话的。”

        赵循轻抿了一口羊汤，看着尖嘴猴腮的背影，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这王老板，也太牛X了。”

        “嘘，小声点。”旁边的人小声阻止道：“不要命了呀。”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还敢杀人放火不成！”赵循却没把这王老板放在眼里。按照以前的经验，遇到这种事必须挺身而出，然后挨一顿揍，躺地上大叫三声“杀人了！”，打电话，救护车派出所，不讹他个三万五万的这事儿完不了。

        “这位小兄弟是外来的吧？”那邻桌的老汉已经挪到了赵循这个桌上，一脸紧张的警惕张望四周，才小声说道：“你是不知道这水儿有多深呐。”

        “能有多深？还不是在民国政府底下活命吗？”赵循嘿嘿一笑，心说当年自己也是一步步混下来的，即便是遇到有关系的关系户，只要叫上报社和当地的某某电视台，热热闹闹的讹他一把，也准备手到钱来。

        “我跟你说呀，这个王老板可不同寻常呐。”老汉说着给自己卷上了一根旱烟，猛吸了一口坦言道：“他叫王桂荣，原本呀就是个戏班子的老板，可这人极会办事儿，烟台各处，无论是当官的，还是商会的，哪怕是土匪头子找他搭台子唱戏，统统分文不取，这才有了这黑白两道的关系。”

        “那岂不是专收富户百姓的钱？”赵循简直不敢相信，一个戏班子的老板，居然有如此为人处世之道，怎不让人佩服。

        “基本就是这样了。”老汉抽了口烟继续说道：“所以啊，但凡他想做什么，无论是政府还是土匪，都是大力支持。这不今年夏天的时候的，他的那个群仙戏班就变成了福禄寿大剧院，那是专门放洋人的那个啥……电影的地方。”老汉说完，一脸对电影十分向往的样子。

        “可是，这跟他收保护费有什么关系？一个商人，改行当混混了？”赵循一脸被抢饭碗的样子，幽怨的看着老汉。

        “王老板黑白两道全都吃的开，就连土匪孙大棒子都跟他关系好的不得了。这每年孙大棒子下山抢掠，除了王老板罩着的店铺商行，其他的全部都抢。这保护费也就是这么来的了。”

        “政府不管吗？”赵循疑惑的看着老汉，心说好歹不济民国政府也不可能由着土匪为非作歹吧？

        “管？怎么管？拿啥管？”老汉一连抛出三个问题，满脸无奈的说道：“孙大棒子管着岱王山，风裕口，文君岭三个地界，兵强马壮，仅岱王山就有七八百人，手里有枪有炮，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听说……”那老汉再次警惕的看向四周，确定没人听见这才慢慢说道：“听说吴督军跟他也有点关系……”

        赵循心说这算神马事儿呀，土匪比政府有钱？有没有天理了？但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如若真照着老汉的说法，那这王老板就绝对不是收的什么保护费。赵循心头一乐，看来果真无人知道这其中的奥秘，分明是孙大棒子和王老板合伙使得计，俩人穿一条裤子狼狈为奸。王老板负责收保护费，孙大棒子坐在山寨里等着分钱。不管怎么算，这买卖比下山抢劫丢两条人命强的多，而且安全系数更高，更会减轻政府对他孙大棒子的注意。

        细细一想，赵循便知道了其中的缘由，不禁也对老汉有了点怀疑，只是轻声问道：“大爷，这事儿如此隐秘，您老怎么知道的？”

        老汉极为不屑的看着赵循道：“这算什么秘密，整个烟台的人都知道。”

        合着闹了半天，这不是什么秘密呀！

        “可我也是本地人，如何不得知？”刚脱口而出，赵循就觉得自己多余说这句话了，以这老兄十数年如一日的三杆子性格，估计要不是去院子里撒尿，都不知道天是蓝的（那个年代的天）。

        “敢问小哥哪里人呀？”

        “赵家沟子。”

        “怪不得，怪不得。”老汉喃喃自语道，言罢叹了口气，又重新坐回自己的桌子。

        明显这老头是话里有话呀，赵循焉能错过刨根问底的机会，于是赶忙坐到老汉的位置，小心问道：“大爷这话里玄机太多，能不能再透露一下，赵家沟子又怎么了？”

        “哦哦，没什么，只是这个地儿穷乡僻壤的，孙大棒子的手伸不了那么远。”老汉哈哈一笑顺手从兜里掏出俩铜钱道：“小二，结账！”

        “看来……这老头知道的挺多啊。”望着老汉已经远走的背影，赵循疑惑的嘀咕道。算了不管那么多了，既然已经准备出来混了，就得做点样子，不能辜负了一个小混混的品质。赵循已经做好了混下去的打算，于是他便就地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决定明天一早正式上班。

        混，也是一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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