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宋世初本来头痛欲裂，刹那间的白光，让他一度以为自己要窒息。他快跑着，去香铺里拿药。结果刚跑了一半，头忽然又不疼了。
恢复正常的宋世初，站在路中间失了神。
他这头疼的毛病，每次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已经很久没疼过了。刚才也不知是怎么了。
他回头朝南巷的方向看了看。沈希真估计早不知道逛到哪里去了，再回去大概也找不到她了。算了，先回宋记吧。
回宋记之后，宋世初见铺子里没客，便拿出账本来盘账。最近成衣铺这边的买卖很寡淡，基本都是些熟客光顾，已经很久没有新客了。
好在彭文举那边销路不错，基本上每次带出去的东西，都是供不应求。香铺也渐渐上了轨道。日子总不至于艰难。
前日彭文举又从他这里拿走一批香料和成衣。现下宋世初手里有了闲钱，他打算这几日去当铺，把那祖传的古玉赎回来。再不赎，祖宗怕是要怪罪了。
他把最近三个月的账盘完之后，太阳已经西斜。
沈希真还没有回来。都逛了快一天了。
她最近好像很喜欢去南巷。以前没见她这么爱吃。现在怎么变得跟豆包一样。宋世初想着不由得笑了。
如果他没有娘子的话，他一定不顾一切和她在一起。
可是。
真让人为难。
她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现呢。时间不对，其他便都不对。
宋世初摇着头，收起账本，收拾着柜台。
会不会是他记错了。他其实根本没有娘子！
不太可能。他明明已经记起不少细节了……
所以，打住，不要再靠近她了。
不能辜负两个人。
越喜欢，越不能。
“宋叔叔~”
甜甜的声音，把宋世初的神思拉了回来。豆包手扶着门框，看着宋世初。
宋世初看见豆包后，笑着跨出柜台，准备过去抱抱她。走了两步，他忽想起上午买的风车。他好像是放柜台里了。
找到风车后，他拿着一个风车走到门口蹲下，“给你的，喜欢吗？”宋世初抱起豆包，蹭着她的脑袋问。小家伙身子软软的，抱起来像抱了一个大面团。
“哇~”豆包接过风车，眼睛亮亮地看着手里漂亮的风车。
宋世初见豆包看得专注，他对着风车吹了吹，风车便随着气流转了起来。
豆包见风车转了，高兴得咯咯直笑。笑了一会儿，她睁着圆圆的眼睛，看向宋世初问道，“只有风车吗，糖葫芦呢？”
……
上午宋世初光顾着陪沈希真了，完全忘了买糖葫芦的事。
宋世初抱歉地跟豆包解释说自己忘了，并保证明天一定给她买。
豆包等了一天糖葫芦没等着，此刻得知答案，眼泪瞬间决堤。
宋世初见豆包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他十分心疼。他搂住豆包安慰着，“明天给你买去，明天一定不会忘了。”
“我才不信你。”豆包推开宋世初，挺着身子挣扎着不让他再抱。宋世初赶紧把她放下。
豆包双脚沾地之后，哭着道，“骗子，娘亲每次都是这样骗我的，宋叔叔和娘亲一样坏。”
正巧这时，沈希真从南巷回来。听到此言，她登时心碎。她走过来蹲下，诧异地看着豆包道，“你刚才说什么，怎么说宋叔叔和娘亲一样坏呢？”
“你觉得娘亲很坏吗？”沈希真看着豆包问道。
豆包此刻正伤心，见沈希真问，她脱口道，“娘亲是大坏蛋，答应给我买好吃的，从来不买，我讨厌娘亲！”她说完哭着跑开了。
沈希真看着豆包的背影，心要碎了。她为了豆包，命都可以不要。她怎么能说讨厌她呢。
她的眼泪忽然就绷不住了。心里所有的委屈一涌而上。
宋世初看着沈希真，不知如何是好。他见不得她哭，她哭起来比豆包哭起来，还让人心疼。
他想哄她，可不知该如何措辞。想拍拍她安慰一下，可眼下站在这街上，又怕男女授受不亲，引人闲话。他心里急得团团转，却没有办法，只能干站着看着她。
“沈姐——沈掌柜，要不先进来吧，外头风大。”宋世初道。
沈希真闻言拿帕子边擦着泪，边进了宋记。宋世初紧跟着她。
进门后，沈希真在椅子上坐下。
“我哪里对她不好了，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沈希真委屈道。
“不是你不好，小孩子的话，你别当真。”宋世初忙宽慰道，同时给她倒茶。
“小孩子的话，才要当真，她说这话，一定是早就讨厌我了。”
“你是她娘，她怎么会讨厌你。”宋世初边说着，边示意沈希真喝茶。
沈希真一把推开茶杯，“怎么不会，我之前就听她说过，比起娘亲她更喜欢宋叔叔。”她接着道，“当时只以为是玩笑话，现在看来是心里话。”
“啊？她还说过这话。”宋世初高兴地直接笑了出来，被沈希真瞪了一眼后，他赶紧收起笑容。
他抑制住自己喜悦的心情，劝道，“你别当真，小孩子嘛，谁惯着她，她就喜欢谁。她再喜欢我，也不是我的孩子啊。你们母子连心，谁能比得上呢。”
“那她为什么说讨厌我。”沈希真擦干泪问道。
“她不是说了原因吗，你答应给人家买好吃的，从来不买。”
沈希真语塞，她确实诓骗了豆包好几次。
“我怕她吃坏肚子嘛。”她解释道。
“可也剥夺了她的快乐。”宋世初说。
他说完后，见沈希真看他，他又笑着道，“不过我没孩子，也不懂这些。只是觉得身体健康固然重要，可是快乐也很重要。很多东西，小时候得不到，长大了再得到也会遗憾。她现在正是爱吃这些的时候，小时候吃不到，长大了再吃，就不是那个滋味了。”
沈希真想了想，觉得宋世初说的有道理。她看了看宋世初，小声道，“怪不得豆包喜欢和你呆在一起，她和你呆着，肯定比和我呆着开心。”
“怎么会。”宋世初忙宽解道，“是我惯着她，她才喜欢我。这样也不好，总得有人管着。你看着这么大一家铺子，里里外外都打理得这么好，同时还能把豆包养的如此白白胖胖，我可比不上你。”
沈希真闻言，心里疏解了不少。她直起身板，不再垂泪。
宋世初接着说，“今天是我不好，答应好给她买糖葫芦的，结果食言了，害她巴巴等了一天。”
沈希真瞥了一眼宋世初，她擦干脸上最后的泪痕，嗔怪道，“都怪你。”
“是，都怪我。”宋世初说完，两人都笑了。
宋世初见沈希真心情好了，接着开口，“我小时候也爱吃糖葫芦，天天盼着。现在长大了，让我天天吃那个，我可吃不下。豆包也就是这一阵儿爱吃，再大些，就不惦记了。”
沈希真听着这话，笑了起来，她一边回想一边道，“我小时候也爱吃糖葫芦，我记得小时候，我没钱买糖葫芦，每次都是少爷买了带给我，然后我俩躲起来偷偷吃。”
“少爷，哪家的少爷？”宋世初问。
沈希真忽然愣住了。
少爷、少爷是谁……
这时门外正好走过来一个大叔吆喝着，“糖葫芦，卖糖葫芦——”
沈希真和宋世初听见吆喝声，对视一眼，同时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糖葫芦！”接着二人赶忙小跑出去。
宋世初喊住卖糖葫芦的的大叔，买了一根糖葫芦。沈希真接着又买了两根。
“买这么多做什么？”宋世初看着沈希真手里的糖葫芦。
“一起吃啊，你不是也爱吃。”沈希真笑着说。
宋世初笑了。两人拿着三根糖葫芦，去陶记找豆包。结果他们在陶记后院转了半天，也没找到豆包。两人又去宋记的院子里找。
进了宋记后院，沈希真一眼便看见豆包正在院子中央，坐在小板凳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沈希真想给豆包一个惊喜，她把糖葫芦藏在身后，然后放轻脚步，慢慢靠近豆包。宋世初见状，也蹑手蹑脚地跟在沈希真身后。
两人走到豆包背后站定。只见豆包正抽搭着，专注地和怀里的奶牛说着心里话。
沈希真屏住呼吸，看着豆包，想听听她在说什么。
豆包哭得专心，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她一边摸着奶牛的脑袋，一边道，“你娘亲、是不是、也经常骗你。她是不是也、不给你买好吃的。”说到伤心处，豆包抬起小手抹了下眼泪。
然后她继续道，“现在连宋叔叔也变成了坏人，想用风车、骗我没有糖葫怒。”说到最后，豆包伤心欲绝，豆大的眼泪滴在了奶牛的脸上。
奶牛喵喵了两声，然后舔了下爪子，开始用爪子洗脸。
沈希真听见这些话，强忍着笑。她看向宋世初，宋世初也正憋着笑。两人一对视，笑意瞬间憋不住了。
“哈哈哈哈。”
豆包正哭得投入，忽听背后响起了笑声。她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转头见娘亲和宋叔叔正看着她笑，她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沈希真见状止住笑，拿过旁边的小板凳坐下，然后把糖葫芦举在豆包眼前。
豆包看见糖葫芦之后，立马呆住。这个糖葫芦竟然有五颗山楂，最上面还有一瓣橘子。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糖葫芦，以前吃的都只有两颗山楂。
她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沈希真，吞着口水。
“娘亲刚给你买的，快吃吧。以前是娘亲不好，以后你想吃什么，娘亲都会给你买的。”沈希真捏着豆包的小手，认真道。
“真的吗？”豆包不敢信，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问道，“那吃坏肚肚怎么办？”
沈希真笑了，“娘亲相信你，豆包长大了，不会乱吃东西的。”
豆包闻言猛扑进了沈希真的怀里，“娘亲是世上最好的人。”
“娘亲不是大坏蛋吗。”沈希真搂着豆包，小声道。心里还是有点酸酸的。
“刚才是大坏蛋，现在不是了，我最喜欢娘亲！”豆包跳着喊道。
“真是一会儿一个样，快吃吧。”沈希真把糖葫芦递给豆包。豆包在原地跳了两下后，接过糖葫芦，然后立马咬了一口。
沈希真摸了摸豆包的小辫子，也开始吃着。宋世初在一旁，早就搬好板凳，坐着吃了起来。
豆包吃着笑着，吃完最上面的那瓣橘子后，她搂着沈希真亲了一口。沈希真笑着搂了搂她。豆包还想去亲宋世初，沈希真拉住了她。抱抱可以，亲亲还是算了。
宋世初见状，心里明白沈希真的意思。豆包是女娃，不便和陌生男子过分亲昵。
他笑笑，假装没注意，继续吃着糖葫芦。
虽然他内心非常想把豆包捏扁搓圆，好好亲亲抱抱。可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就像他永远不可能触碰近在眼前的沈希真一样。
生命中的人来来往往，可爱之人很少，可得之人更少。
他还把已经得到的那个弄丢了。
嘴里的糖葫芦忽然就没那么甜了，山楂的酸味泛上舌尖，酸得宋世初想流泪。
他看着豆包站在在沈希真身侧，她笑着闹着，蹭着粘着沈希真。沈希真也笑着蹭着，逗着闹着豆包。
他能看着已经很好了。
这大半年的日子，比他之前三年的日子，快乐太多。他像是从一片雪海里走到了绿洲。从死寂无声走向了生机盎然。
是沈希真给他的生机。
即使只有点点火光，却也足够照亮他的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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