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你愿意和我跳第一支舞吗？”
雷古勒斯又问了一遍，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双蓝宝石眸子，像是要把那里面涌动的情绪全都看透。
伊丽丝没有回答，但她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将手搭了上去，少女便微微垂下眸子，遮住半帘涟漪。
两人一时间都没再说话，雷古勒斯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因为考虑到了布莱克家族和弗林特家族的交好还是只单纯地不忍见她陷入难堪。
她刚刚一句“雷古勒斯”，竟让他觉得心头一颤：
不是总叫他“雷尔”吗？
伊丽丝的心思完全不能放在舞步和眼前的搭档身上，她在裙摆飞扬的间隙看到了西里斯脸上的笑容。
为什么会这样？
奇奎瑟里和妻子都冷着眼看向两对起舞的人，琳塔菲托尔却直觉自己的女儿甚至是整个弗林特家族都被羞辱了：“布莱克先生，原谅我许久未曾出门，竟不知道布莱克大少爷‘心有所属’了。”
奥赖恩听后急忙换上笑容：“是我们的疏忽，西里斯这孩子确实是有些任性了——不过我听他提起过弗林特小姐，他这个孩子总是喜欢多交些朋友。”
“帕金森家的小姑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奇奎瑟里的语气不带一丝盛夏的温度，“她要比西里斯大两岁吧？没想到不同院不同级，也是能玩的好的。果然布莱克家族的人总是充满吸引力。”
“雷古勒斯不是一直与伊丽丝关系很好吗？他们许久未见，小孩子嘛，有时候总是分不清轻重。”沃尔布加嘴角强硬地扯了个弧度：“让几位见笑了，只能说莱鲁的宴会举办的太成功了，他自己平时就不爱拘束，没想到办个宴会也能让人放松。”
“确实是让人见笑了。”奇奎瑟里收回目光，看着布莱克夫妇皮笑肉不笑：“博克那边的忙我怕是爱莫能助了，毕竟弗林特家族也不是能只手遮天的。”
“还是要感谢你为这件事费的心思了——”沃尔布加咬了下后槽牙，笑道，“莱鲁不是说今晚准备拿出他珍藏的葡萄酒给我们开开眼界吗？让小辈们自己玩吧。”
雷古勒斯揽着她的腰，他微微低头看着这个不与他对视的少女。
她之前和别人跳舞的时候，不都是习惯性和舞伴对视吗？
为什么她却不看自己……
雷古勒斯刚才见到西里斯邀请帕金森的第一秒就丢掉了邀请其他人的想法，这个“玩笑”确实是开的过火了。
自己的哥哥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但是这次他也实在是太过于任性了些。
不只是布莱克家族，他这个举动差点让弗林特家族也丢失颜面。
纯血二十八族津津乐道的茶余饭谈不就是这些东西吗？
任何情报都有可能成为谈判交易的筹码。
少女的目光透过各色的礼服成功落在了那个“失约”的布莱克身上，他笑的令她心寒。
舞曲到了高潮，最高的音节点落下，伊丽丝蓦地痛呼了一声——
她扭到脚了。
雷古勒斯忙把她拥在怀里以免少女摔倒在地：“别急，我带你慢慢走出去。”
伊丽丝伏在他肩头无声地哭了：
她的情绪终于还是绷不住了。
今晚上的一切都糟糕极了，她不知道自己哭是因为扭伤了脚还是因为西里斯没有邀请自己跳第一支舞，亦或是为自己今晚的失态和给弗林特家族丢掉的颜面。
雷古勒斯从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在他的记忆里，伊丽丝在舞会上从不会失误，更别提当众啼哭了。
“没事，没事——”少年一边揽住她的身子一边轻声哄慰道，“我们先到那边坐下。”
伊丽丝狠狠地咬住下唇，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能再继续失态了。
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到鹅黄缎面铺就得椅子上，雷古勒斯单膝跪地将她脚上的高跟鞋脱了下来。
脚踝那明显已经有些肿了，但他现在没有魔杖，未成年巫师也不允许在校外施咒。
“我没事，不要声张——”伊丽丝的眼尾还红着，声音也带着哽咽，“不要去叫我父母，我在这里待一会儿就好。”
雷古勒斯当然不相信她的话：“可你的脚——”
“没事，我想一个人坐一会儿。”伊丽丝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扯了个笑容，“谢谢你，雷尔。我可以的，你快去邀请下一个舞伴吧，别在这里陪我耗时间，过一会儿我再去找你，好吗？”
“求你了……”伊丽丝看着他皱起眉头只觉得眼眶又酸涩得很，“我想一个人静静，求你……”
“别哭了——”雷古勒斯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又被他收了回去，“那你有事的话叫我就好，我不会走太远的。”
伊丽丝点点头：“好的，谢谢。”
雷古勒斯又犹豫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雪白的绣着暗纹的方巾：“给你这块手帕。”
“谢谢你，雷尔。”少女红着眼接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真的十分感谢。”
看着雷古勒斯转身的背影，第一首曲子也在音符的跳跃平息后迎来收尾，伊丽丝用手帕拭了拭通红的眼角。
阖上眸子，伊丽丝背对着人群调整呼吸。
够了，不要再做任何丢人现眼的举动了。
她在心里默默想到。
已经足够了，待会儿肯定会有人过来问她，不能哭哭啼啼的。
这点意外算什么？
只不过是第一支舞出了点小差错，今晚要做的事还很多。
微凉的指尖按住眼睫，丝丝凉意从指下的皮肤溢开，她觉得心情已经平复很多了。
“伊丽丝？”麦伦可纳刚和弗利家的公子跳完舞，此刻她心情很是愉悦——尤其是刚才的“小插曲”，难得见到伊丽丝·弗林特情绪失控的样子，这可真是够她笑好几天的。
她凭什么每天安安静静坐在那就有一堆人围着她转？
但是一堆人围着她转又怎样，西里斯·布莱克不是照样当众抛弃了她？
想到这，麦伦可纳简直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拉开凳子坐在黑发少女的旁边，麦伦可纳故意先从她泛红的眼角下手：“呀？你这是哭了吗？”
“没有啊——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伊丽丝知道她是来挖苦自己的，但现在她是真的不想和她浪费口舌：“或许是你受灯光和酒精的作用，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了。”
麦伦可纳笑笑，扭头看向舞池，她只觉得眼前一亮：“那不是西里斯吗？！他竟然在和帕金森跳舞！”
伊丽丝嗯了一声，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
“真是令人吃惊！”麦伦可纳可不打算放过她：“他第一支舞竟然不是和你跳的～”
“嗯——”伊丽丝垂在身侧的手无声缩紧，“我今晚有些不舒服，所以不是很想跳。你没见刚才雷尔是扶着我过来的吗？早知道就不该逞能答应做他的舞伴了，现在他可是少了一个优秀的搭档。”
麦伦可纳嘴角扯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可是——”
“布莱克家的少爷果然够贴心，”琉西德·格林格拉斯也走了过来，打断麦伦可纳的话，“不过你也不要因为他和别的女孩共舞吃味呀。”
伊丽丝顺势接过话头：“当然，有两位美女的宽解，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个人是在帮自己救场吗？
看着那个金发少女，伊丽丝像是抓住了什么稻草：“伊丽丝·弗林特，你可以叫我伊丽丝。”
“琉西德·格林格拉斯——之前我一直不怎么热衷于参加这种宴会，不过今天倒是有幸认识到一朵漂亮的鸢尾。”
“你是？”琉西德转头居高临下地睨了眼棕色头发的少女问道。
麦伦可纳对她此举感到些许愤懑，语气里也不由多了些冷傲：“麦伦可纳·卡罗。”
“好的，卡罗小姐。”琉西德扫了她一眼，接着看回伊丽丝：“很高兴认识你们。”
伊丽丝一边和她们周旋一边试着在桌下稍稍活动活动脚踝——刚才崴的那一下着实是有些重了。
“愈合如初。”琉西德从随身带的珍珠扣包里拿出自己的魔杖轻声念道。
脚上的痛感随之消失，伊丽丝感激地对着她扬了个笑容：“谢谢你，让你见笑了。”
正说着，丘克也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莱鲁凯南让他今晚多和伊丽丝走近些，毕竟布莱克家族理亏在先，若是真的豁上两个儿子去拉拢弗林特家族，那才真是有意思。
“伊丽丝——”他看着坐在一起的三个人，“你怎么在这儿？表姐，你们认识吗？”
琉西德瞥了瞥这个表弟：“刚刚认识，你交朋友的眼光很不错。”
“嗯，伊丽丝可是整个斯莱特林最受欢迎的姑娘了～”他倒是不吝赞美地道。
麦伦可纳挑起一边嘴角：“是啊，多少男孩子都对她心动不已呢。”
伸出手，少年脸上多了些势在必得的表情：“伊丽丝，你愿意和我跳支舞吗？”
他知道她不会拒绝。
“乐意之至，丘克。”
伊丽丝眼角弯弯，将手再度搭在了别人手中。
见好就收，及时止损。
弗林特家族向来会保持良好的形象。
雷古勒斯看着她面带笑容和丘克重新走入舞池，捏着玻璃杯的手指都有些泛白。
西里斯也走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睨了睨自己的弟弟：“你怎么不和那个弗林特一起跳了？”
“你为什么和帕金森跳第一支舞？”雷古勒斯没有回答，也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乐意。”西里斯仍旧双手插兜。
雷古勒斯看着另一双灰色眸子：“父亲和母亲一定不会轻饶你的。”
西里斯不以为然：“那又怎样？”
因为他就是故意不和伊丽丝跳第一支舞的。
他其实并不能像雷古勒斯那样迅速就发现伊丽丝的美：这种被家族长辈所强制地不容抗拒地推到他面前的美人从一开始就输了——
就算她是个媚娃，也不能在他心里留下多美的印象。
为什么？
因为她骨子里流着的就是西里斯自认最瞧不起的东西。
换言之，这是个会牺牲掉他自由的女人。
“你太任性了，西里斯。”雷古勒斯一向不屑于和他争辩什么，因为他心底一直对这个哥哥有些仰望和说不出的艳羡。
就像是父母无论先想到什么，下意识的人选都会是西里斯一样。
即使他被分去了格兰芬多，即使他对布莱克世代承袭下来的纯血主义理念嗤之以鼻。
“轮得着你来教训我？”西里斯眉宇间透着一股不耐烦，紧接着他就嘲笑般地捋了把头发：“哦——我忘了，你可是布莱克家最听话的好孩子。”
又是一次剑拔弩张、不欢而散的对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们兄弟两人的思想观念简直是完全背道而驰。
西里斯中途离开宴会后并没有回到格里莫广场12号，而是先去了舅舅阿尔法德·布莱克的家里。
沃尔布加回去后愤恨地将他房间里贴着的海报和摩托模型都扔了出去，并且锁上了他的房间。
伊丽丝回去后也若无其事地和弗林特夫妇汇报了一下宴会上的情况，可当晚她还是把自己关在了房间，蒙着被子狠狠地哭了一场。
她到底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女——即使巫师界的年龄不能按照麻瓜世界的标准来评定，即使纯血家族的孩子从小就会接受各种教育，也无法让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就重拾被当众羞辱后的颜面，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仲夏的星光总是璀璨夺目，但今晚却无人细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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