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食蝉蚁
第二天早上，蓝染的打扮，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她身上穿着从林怀恩那里借来的衣服，略微有些宽大的T恤，在腰身的位置上打了个结，露出了下面的肚脐。
而略长的休闲长裤，则在末端反卷了几次，用针线固定住了。
她身上什么装备没有，却有一对从鹿副官那里借来的战术手套。
“我和你们一起去。”
蓝染在所有人面前说道。
她的眼神仍旧那么平静，却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邵警官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道：“为什么？你和森妍小姐，不就是上下级关系吗？”
“对，我和她没有私交。”然而蓝染点了点头，“但是她算是我在开拓者公司里，少数认可的人，如果不是她的话，我早就离职不干了。”
“她帮过我几次，我要还她人情。”蓝染点了点头：“所以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然而邵警官却摇头拒绝了：“抱歉，虽然你的想法很好，但我不能接受。”
他指了指蓝染脖子上重新挂起来的通行证：“通行证一旦离开你的身体超过一定时间，就会立即激活，即便之后再拿回去，也没有效果了。”
“你的通行证已经被激活超过了11天，我不能让你冒着生命风险，和我们一起战斗。”
然而蓝染摇了摇头：
“但是待在庇护所里，同样危险，蚁后说过要围剿我们，她说到做到——还是说，你觉得与其让我们成为队伍中的战斗力，不如让我们留在这里等死？”
邵警官沉默了。
林怀恩知道蓝染说的是事实，女神庇护所并不是游戏里绝对无法攻破的安全屋，只要还在第五层，蓝染她们就有被蚁后找到，然后杀死的风险。
包括蓝染，以及自己送上门来的那位弓箭手外，被解救出来的开拓者成员，还有5位。
邵警官想了想，最后还是做出了让步：“行吧，你们跟着我们，我让其他警官匀几把武器给你。”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邵警官补充道：“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能进入前线。借给你们的武器，也只是让你们自保，如果不能接受这点，我宁愿将你们放在女神庇护所等死——”
“毕竟我们谁都不知道，蚁后到底会不会真的攻上门来。”
邵警官的说法有些取巧，甚至有些违背治安官平日里给人的感觉。
但林怀恩明白邵警官的意思——
将‘获救的探险者留在庇护所里，再派遣少数警官留守’，是治安局的一般规定。
反倒是允许蓝染她们和警队一起行动，因为战死导致某人彻底消亡，会在事后遭到监查部门的追责。
所以无论邵警官怎么做，都会承担一定风险。
而这也是蚁后的阳谋所在——
无论结果如何，它们的行动，都会对邵警官造成妨碍。
无非是轻重多少的问题。
而蓝染也很清楚这点，所以她点了点头，道：“放心好了，我这么做，也只是想让女皇的做法，多增添一些变数。”
“我们不是累赘。”她最后强调道，“我们也是可以战斗的！”
在经过邵警官同意之后，其他警官与林怀恩一起，分别分了一些武器，给获救的探险者。
只不过因为没有防具，武器也不是自己惯用的样式，所以除了蓝染之外，其他人对战斗明显没那么积极。
而林怀恩在将弓箭套装递给蓝染，让她交给获救者中的那名弓箭手的时候，他还有些感慨——
“没想到从你们手里拿到的备份武器，最后还是还给你们了。”
这个时候，林怀恩倒是有些怀念起盐之吻了，如果有那根法杖，交给蓝染，至少也能增添一份战力——其他人不说，至少蓝染的实力，他还是相当认可的。
然而蓝染只是摇了摇头：“别说我们了，仅仅只是半个月不见，你已经能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击败我了。”
她用有些古怪的眼神看了林怀恩一眼：“虽然当时我就感觉出来，你不像是个普通人，却仍旧没想到，你能进化得那么快——是又有什么奇遇了吗？”
蓝染明显用了个“又”，估计是想起林怀恩的金技能以及咒骸可可了。
林怀恩打了个哈哈，将明显没有追问意思的蓝染糊弄过去了。
。
队伍继续前进，却仍旧维持了昨天俘获蓝染后的诡异风格，没有遭遇到任何的食蝉蚁部队。
“没想到有‘人’指挥的食蝉蚁，和没人指挥的食蝉蚁，差距居然那么大……”
邵警官不禁感慨道：“简直就和军队一样。”
“它们就是军队。”蓝染看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地说道：“女皇是它们的君王，也是它们的司令，更是它们所有人的母亲。”
“我在被囚魂蚁捕获的时候，偶尔会有一种似醒非醒的感觉。”
“觉得自己好像成为了蚁群的一份子，和‘母亲’联系在一起，虽然拥有自我，却服从于集体，只要是集体的使命，哪怕让我去牺牲自己，我也会义不容辞。”
说到这里，蓝染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而且，我觉得这并不仅仅是我——或者说，我的宿体是这么想的，整个食蝉蚁从上至下，包括作为群体首脑的蚁后，也都是这种想法。”
一旁的袁小乐，默默地听着蓝染的感受，突然开口道：“这种认识没什么问题。”
他从自己的专业角度，进一步解释道：
“蚁群作为一种真社会性生物，蚁后并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位置。哪怕是那些被猛蚁掠夺回巢穴的白蚁奴隶，也把掠夺者当成自己姐妹，在它们的意识里，自己和自己的奴隶主，或者说猛蚁的关系，是平等的，只不过是职责不同。”
“而蚁后更是如此，蚁后是整个蚁群的核心，她除了分泌信息素，压制其他蚁卵，不让他们孵化成蚁后之外，并不能命令工蚁去做些什么。”
“换句话说，蚁群的大部分行为，都是自发的，它们的真社会性，是源于它们基因中的本能。”
“而在蚁后衰老后，信息素的压制也会越来越弱，越来越多的蚁卵孵化成雌蚁，而有些种类的工蚁还会主动放弃年老的老蚁后，拥立年轻的雌蚁成为蚁后。”
“可以说，从工蚁到蚁后，全部都是在为了整个蚁群而活的工具人。”
“这种价值观，或许从我们人类的角度无法理解，但对于蚁群而言，这就是它们的正义，以及赖以延续至今的生存策略。”
袁小乐看了其他人一眼，摇了摇头：“这种生存策略，虽然不符合我们人类的‘美感’，却的确是最成功的几种生物进化策略之一。”
“相比之下，我反而不知道‘美感’有什么作用。”
听到袁小乐的反问，其他人不由得都苦笑了下。
而林怀恩摇了摇头，知道袁小乐的最后一句话，稍微有些偏颇了。
包括“宗教”在内，人类文明的很多附带规则，在社会生产力进化到一定程度之前，几乎可以说是“必要之恶”。
而“美感”或者“魅化”也是如此，它是人类在“认识世界的真相”以及“更好地利用世界”之间的一种妥协。
它不够简单，过于臃肿，却也足够好用。
但是……
林怀恩突然犹豫了。
因为他想起来，许沁在确认以上立场后，还若有若无地附带补充了一句——
“如果这种‘过于臃肿’的社会结构，撞上真正以‘效率至上’的异类社会……”
“那么会发生什么？”
。
林怀恩忧心忡忡地走在队伍里。
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世界各国，在地下城出现后，都在倾注资源，探索它的奥秘。
因为地下城与探险者的出现，极大地改变了眼下这个社会——
以及人类文明的未来。
对于地下城协会，甚至对于邵警官他们来说，有着现代科技与工业能力的帮助，地下城本身，还不足以威胁到人类的生死存亡。
但是地下城出现的事实，却足以改变整个世界。
想想吧，如果一个国家的所有人，都有着以一挡百的实力，那么即便是原子武器也无法阻挡他们获得胜利——
他们甚至可以派出一支由高阶剑士与魔法师组成的精锐部队，来去如风地刺杀任何敢于威胁他们祖国的领袖。
至于在谈判桌上——
只要他们维持着自己正常、合理且不邪恶的诉求，就不会有人愿意得罪这样一个国家，拒绝他们加入世界列强的“合理要求”。
而到时候，能不能自行制造核子武器，对于这个国家而言，只是用来稳定自己未来影响力的一个锦上添花的工具。
那么再过分一点呢——
“如果地下城技术，才代表代表这个世界的未来呢？”
林怀恩看了看手中的通行证，又看了看自己面前这片巨大的地下城空间——
这可是“复活”以及“传送”技术啊！
人类文明梦寐以求的超级技术！就隐藏在这座“小小”的地下城内！
怎么可能会有国家不心动！
从这个角度来说，自己的国家，已经算是很克制的了！
甚至从更长远的角度来说，整个宇宙的未来，都在不断的扩散中，被粉碎成基本粒子。
也就是宇宙之死——“热寂”。
那时候，整个宇宙所有文明的出路，都只有“异空间！”
林怀恩他们，几乎可以是提前得到了这张“文明永生”的通行证！
那么既然文明都可以永生了，个人呢？
个人永生是不是也并非不可能？
至少已经有白卡的例子在那里，盐之文明，也开发出来了盐化圣灵的技术——
然后……
然后变成盐10避难所那样吗？
林怀恩觉得自己的头上，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突然意识到，地下城的存在，并不只有好处。
【“人们在向地下城攫获宝藏的时候，地下城又何曾不是在觊觎着你们的性命？”】
大头先生的话，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回想起来。
有多少文明在探索地下城的过程中，已经摔得粉身碎骨？
又有多少文明，在探索地下城之后，真正得到了它们想象中的那枚永生通行证？
如果是后者的话……
那么它们现在在哪里？！
林怀恩想了想木乃伊剑士的说法，有些不敢肯定——
“回去之后……再问问木乃伊永生国的事情吧……”
他轻声自言自语道。
。
队伍继续前进，终于来到了蓝染所说的蚁后的‘王座’。
也是地下城核心所在的地方。
走在队伍中间的蓝染，根据自己成为食蝉蚁的“囚体”时得到的信息，简单回忆道：
“地下城五层的镇守者，本来是一只巨型复仇红蝉，但是被蚁后杀死后，就变成了蚁后产卵的胎盘。”
“在将巨型复仇红蝉的尸体消耗殆尽后，蚁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抑制空间里建立起巨大的蚁巢，不断将地下城新孵化的复仇红蝉搬运进来，孵化新的后代。”
“然后……就有了食蝉蚁对前几层的扩张吗？”
林怀恩犹豫了下，突然说道。
“对。”蓝染点了点头：“蚁后确实是这么想的，它们在占据更多的生存空间。”
“它们和我们的冲突，并非她自己的本意。”
但是林怀恩仍旧有些不解：“那么，食蝉蚁的蚁后，到底是镇守者，还是《异常体》？”
“感觉上，食蝉蚁是普通的地下城怪物，但蚁后又夺走了地下城核心……所以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很简单。”而蓝染言简意赅地回答道：“蚁后来自地下15层，是物种竞争的失败者。”
“蚁后原本所在的食蝉蚁群被摧毁了，所以她不得不向上迁移，占据了巨型蝉猴的地盘，直到将它们消灭殆尽。”
“而且，随着蚁后对地下城控制程度的加深，食蝉蚁群在飞速的繁荣后，也陷入了人口与食物危机，所以它们不得不发动对外战争，以削减人口数量，控制种群规模。”
“……而这，也就是所谓的怪物潮涌？”
林怀恩有些苦涩地笑着问了下。
“对。”蓝染点了点头。“从食蝉蚁的角度来看，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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