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双向
回想起活在世上的短短二十多年，我情不自禁长舒一口气，后悔得欲哭无泪：但凡当初长那么一点脑子，现在也不会陷入如此两难的地步！
唉。
饭局是我组的，两边又都算是我的朋友，我也没法喜笑颜开地在边上干坐着看着他们一来一回，只好抓了抓付祁生的袖口忙跟上去劝阻：“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朋友，都少说两句吧，和气生财！”
他们两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往我这边聚集过来，看眼色一般的稍微收敛了一下。
彼此之间没再接着说话。
但好景不长，一阵儿过后，两个人把我的话当做了耳旁风，像幼儿园里刚被训斥却又互相不承认自己错误的小朋友一样，继续扭过头来接着拉锯。
只是他们之间隐藏的矛盾没有幼儿园的小朋友那么容易调解就是了。
何子晋：“看，你被未晞姐训斥了吧。”你自己被训斥了不说，我还要被你连累。
付祁生瞥了他一眼：“她训斥我是因为她在乎我。”喜欢一个人才会对一个人格外在乎，她喜欢我才凶我。
“你看，她怎么不凶你，怎么不凶别人呢？”
何子晋：“……”
我：“……”
我没敢动。
讲句和气生财也叫凶哦？
静默了一阵儿，我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更不知道该怎么缓和过分尴尬的氛围。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在我尴尬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菜品送了过来。
我看向店员小妹的目光都带满了感激之情，在她略微诧异的眼神下转回了头，如释重负一般地对付祁生和一旁的何子晋说道：“菜都上齐了，快吃吧！”
我直勾勾地看着菜，付祁生直勾勾地看着我，何子晋直勾勾地看着付祁生，大家干瞪着，谁也不动筷子。
怎么？
不吃？
吃呀，这一大桌子菜呢，别逼我求你们！行吗？
想起这顿饭的初衷，我稍微思索了一下，在付祁生的注视下夹了一些菜到何子晋的碗里，向他道谢：“你玩游戏蛮厉害的，刚那几局多亏你了，谢谢你哦！”
何子晋弯了弯嘴角，笑得如沐春风：“未晞姐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这些只是小事，不用客气的。”
“呵。这种时候还挺会说？”付祁生在旁边冷笑了一声，言语之间颇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
虽然何子晋帮了我不少，但我们付祁生确实也一直在尽心尽力地照顾我。我想大概是我太过于关注外人，没有顾得上他，惹得他有点不开心了。
想了想，连忙殷勤地夹了一些菜递到他碗里，怕他因此生气而不理我：“付祁生你也吃，这几天你很累吧，多吃点补一补……”
呃。
话还没说完，我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我本意是：付祁生这几天一边在照顾生病的我，另一边在忙着工作上的事情，两边兼顾，匆匆忙忙，肯定会有些疲惫。话是这样说的没错，可说出口就似乎变了点意思。
何子晋没说话。
付祁生清楚我的意思，但也暂时没有替我出口解释。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我好像搞得大家都有点尴尬……
这顿饭吃的乱七八糟，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略有略无的奇怪氛围，让我一个专心致志只想着吃饭的人也在位置上坐立难安。
我眼皮忽而跳了一下，心里一哆嗦，总觉得会有什么难缠的情况出现。我尽力压下心中的想法，只能自欺欺人一般地想：难缠的情况？还能有什么情况能比现在难缠？
然而，还没等我刚对自己洗完脑，修罗场一样的场景就开始了……
何子晋：“付先生很容易累啊？那是要多吃点补一下身体，毕竟人一旦上了年纪，流失的营养就很难补回来，精神和力气可都比不上年轻人了。”
付祁生：“管好你自己。”
何子晋耸耸肩：“无所谓喽，反正我该说的话都说了，听不听就是付先生自己的事情了。现在的女生哪个不喜欢年轻的？要是不好好保养的话小心早早的就没人要！”
付祁生：“这是你最该担心的问题才对。”
何子晋一脸无所谓：“怕什么？我年轻啊。现在谁不喜欢年轻的？未晞姐，你不喜欢年轻的吗？”
话题一转，矛头突然就指到了我身上。
我咽了咽口水，口水差点没把我呛死。其实吧，我也不想撒谎，事实就像何子晋说的那样——谁又不喜欢年轻的呢？
我唯唯诺诺，刚想点头附和就被付祁生一记眼刀逼退，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我什么样子的都喜欢！”
付祁生：“咳咳咳……嗯？”
我的叹气声一下接着一下。
看付祁生对我的话还是不怎么满意，只好修改了措辞：“唉，就当我不喜欢的年轻的吧……”
何子晋：“未晞姐，喜欢什么样的你就大方承认好了，看付先生干什么？”他又不怎么年轻了！
付祁生接话：“不看我难道看你？”
何子晋：“为什么不能看我？”
付祁生莫名有种过来人的坦然：“还问为什么呢？你真以为秦未晞会对你上心吗？她要是真的跟你在一起了，估计也只是玩玩而已。”
何子晋坐不住了：“付先生什么意思？”
付祁生：“没什么意思，就是以过来人的身份把经验告诉你。我当初也年轻，秦未晞当初也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可我们不还是变成现在这个局面了？”
何子晋“哼”了一声，言语中多有不满，笃定道：“是你太过清高，对未晞姐的喜欢越来越少了吧。”
付祁生定定的看着我，目光深沉得仿佛要把我吸进去一样，而后缓缓开口：“不，是她不喜欢我了。”
“我没有……”我声音弱弱的，稍微有点底气不足。也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跟付祁生之间已经是这样了，我虽然有再重新追回付祁生的心，但也知道这个过程大概繁冗又漫长，自然而然，底气当然不会有多足。
“你没有？没有什么？”
付祁生追问。
我在脑中快速思索着要回答付祁生的话，可在眼神跟他相接触的那一刹，心莫名的慢了半拍：“我没有不喜欢你。”
“没有不喜欢？”
“嗯嗯嗯！”我点头。
“听见了吗？”付祁生敛了敛锋芒毕露的眼神，漫不经心地对何子晋说。
话语里分明带足了宣誓主权的意味。
付祁生这个举动令我有点感兴趣。按照他的性格，放在以前，他大概永远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懂吗？”付祁生抬了抬眼，多少带了点耀武扬威的锋芒，“没有不喜欢，那就是喜欢的意思了。”她有这样对你说过吗？没有吧，她只对我一个人这样说过。
她应该是只爱我一个人的。
针锋相对的意味愈加浓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多说多错，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欲哭无泪，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指着桌上的菜对着他们：“大家吃菜……吃菜。”
少生气，多吃菜。
已经下了单的，剩的再多也不会有人退钱的，不仅不会退钱，反而还会有人讲“铺张浪费”。
我以前总以为钱是万能的。唉，但是像这种情况……怎么花了钱也买不了开心啊？！
气氛焦灼。
有一方先败下阵来。
何子晋脸色明显暗了下来，一脸为难：“未晞姐抱歉了，我有点不舒服，没太有胃口，今天就先走了，我们还是改天再约吧。”
说完，何子晋就起身离开，动作行云流水，似乎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
我突然发觉：应该是我没能一碗水端平，让人何子晋感觉到尴尬了。
也是……这情况放谁身上不尴尬？
我礼貌性的起身想去送一下，却被付祁生一记眼神给瞪得愣在了原地，心里满是诧异：他竟然瞪我，付祁生竟然瞪我tat！！！
餐厅的水晶灯依旧亮的耀眼，周遭并没有因为谁的离开而变得有什么不一样。身边的噪声渐渐褪去，好像有什么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心疼你的小男朋友？”付祁生的声音在我耳边放大，语气不容置喙。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浓浓的意图，仿佛要硬逼着我去承认些什么。
听出了话中分外明显的意思，我摇摇头：“他不是我的小男朋友。”
不可否认的。
何子晋和我毫无瓜葛，这是付祁生早就知道的事，在这之前，我也已经对着付祁生一遍一遍解释过好多次了。
“不是你的小男朋友？”
我点头，被付祁生盯得发毛，眼神飘飘忽忽：“就别开玩笑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我只是请他帮了个忙，实际上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的。”
付祁生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像是自言自语：“不是小男朋友的话，那你是在心疼他？”
“没没没，这个更没有。”荒谬了啊祁哥！
我腆着脸朝付祁生笑，看着他越来越阴沉的脸，我发觉必须要好好解释一下被他所误会的事：“你放心！我真的对何子晋没什么意思，他年纪这么小，就算送上门来我也不会这么丧心病狂的老牛吃嫩草的，更何况我跟他之间真的没什么，我是为了感谢他带我游戏上分才请他吃饭的，而且本来一起请了好多人，他们都没有时间才只剩了何子晋跟我两个人的。”
唠唠叨叨一大堆，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看到付祁生脸色稍微缓和一点……
我怎么这么像被“妻子”查岗而拼命解释的“丈夫”？
别的都可以先放一放，但付祁生这个人是一定要哄好的，他别别又扭扭，容易缺少安全感，硬生生地自己消化情绪，委屈了也不说。
这样其实不好的。
可付祁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有点冷淡，又有点娇气，他恐怕你接近他，又害怕你不接近他。我也不知道当年是如何误打误撞的戳到了他点子上，只知道不用心的话大概是这辈子都追不到他了。
良久，付祁生才抬起头再度看我，他眼神幽幽，声音中也带了点温热的感觉：“就算你对何子晋没意思，那怎么能确保他对你没意思呢？”
“他喜欢你。”付祁生异常笃定。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付祁生把语气放缓了一点，像劝导孩子一样敦敦善诱，“你要是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就迅速跟他撇清关系，把话说清楚，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你要是对他有点意思……”说到这里，付祁生顿了顿，极小声的叹了一口气，“算了。”不会有意思的，有的话也会被强制扼杀在摇篮里。
“……”看着付祁生一脸愁容，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捉摸不透他了。
我绞尽脑汁，试探着说点什么：“要不然，我打个电话跟他讲讲？”
付祁生想了想，点头，“也可以。”
“呃……”
别也可以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的。冲上去打电话问人家是不是对我有意思，是不是喜欢我？没病吧？
多大脸啊我！
我只好解释说：“再说吧，他估计还没到家。”人小伙子半路接到这样一个神经兮兮的电话，得多懵啊。
“嗯。”付祁生眼神闪烁，却也点头应下了。
来来往往的，餐厅里有人走，有人留。我跟付祁生并不为外界所打扰，反而依旧待在原地，各自按部就班的把一些事情继续完成下去。
余光一瞥，我恰好撞进付祁生的目光里。
他一只手握着杯子，另一手轻轻叩着桌台，下颌棱角分明，眼神稍微有些漫不经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男性的魅力。
看他这样，我心痒难耐，很难不去招惹他。毕竟很多年前我就在他身上栽过一回，重蹈覆辙并不算稀奇。
“你没事吧？”我一只手伸过去，绕过他握住的杯子往前凑了凑，特意离他近了一点。
“有事。”付祁生声音里莫名带了点别扭。
这点别扭的气息被我下意识的捕捉到了，还没等到仔细思考他这种情绪的来源，就被他接下来的话激得整个人都荡漾着。
“你不是说过吗？我也不用事事都压在心底，可以适当地坦诚一点，把事情告诉我所信任的人。”付祁生说话的时候尾音上挑，带点独属于他的清冷语调。
此刻的他好像跟平时的他有点不太一样。有点蛊惑，有点勾人。
让人格外心动。
我听见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着，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令我内心的涟漪回荡，久久不能平息。
“那我现在告诉你，看到何子晋在你身边，我心里有点难受，至于多难受？感觉在某些程度上丝毫不亚于你对我说分手的那次。”
他说：“我想，我应该是吃醋了。”
我当即愣在原地。
原来铁树也会开花，开的花还异常漂亮。
我被激得一愣一愣，没想到有一天，付祁生也愿意开口，愿意做出改变，愿意变得更加坦诚了。
这其实是好事。
可是这天晚上我并没有继续说很多的话，也没有继续放任自己去攻占付祁生的领地。我开始静下心来审视自己，努力地思考着，我该用什么举动来回应付祁生这么真挚的感情呢？
喜欢是双向的。
学生时代追得那么草率，现在，总该拿点浪漫去回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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