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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回却用了十二分的心思,看得格外认真。

  等方大夫给柳氏诊完脉,开始配药,裘化真忍不住问道:“大夫,我娘得了啥病呀?打不打紧?”

  “你娘这是积年成劳带来的气血两虚,加上大悲大喜,一时痰迷了心窍。现下她年轻,掐得住,若这次不能好好调养,再往后几年就得吃大亏了。”

  裘化真和裘蕊儿听了,都十分担忧。

  裘老太只盯着那药包问道:“大夫,这药得多少钱哪?”

  方大夫道:“七副药,半两银子。等吃完我再给三嫂换个方子,如此好好调养,两三月就能断根。”

  “啥?就这么点破药就值半两银子,还得吃两三个月,那家里就净供着她吃药,全家喝西北风去哪?你这大夫不是诓我么……”

  方大夫是个直性子,见裘老太如此胡搅蛮缠,气得脸都青了。

  他想起外头说的裘家的老太婆为人蛮不讲理,惯会磋磨儿媳妇,如今看来,柳氏的病和这老太婆肯定脱不了干系。

  “你老还嫌贵,要不是看着三哥是老实人,三嫂可怜,这药一银子你都没地儿买去。”

  裘老太尖声道:“一两银子,你咋不去抢呢?”

  方大夫一甩袖子,对着一直沉默的裘老头冷笑:“老叔,老婶子不懂,你可是懂行的。这药里头有党参、阿胶、当归、黄芪……哪一样不是好的贵的,就这,婶子还说我诓人哩,我索性不卖了。三嫂要是不好了,可千万别说找我诊过。”

  裘化真听了这话,便知道柳氏的病不能再拖,见方大夫背起药箱要走,忙一个箭步拦住:“大夫,请您等等。”

  又对裘老头道:“爷,您快给咱娘抓药吧,银子就算我家欠的,爹从镇上回了一准还上。”

  裘老太在一旁狠狠啐了口:“你爹能还,他拿命还哪?现下还没分家,你爹甭管赚了多少,银子都是公中的,你们休想挪一个子儿。”

  裘化真姐妹几个巴巴地看向裘老头,裘老头终是抬头,将烟杆子一横:“老婆子,给钱。”

  “啥?”

  “我说,给钱。”

  裘老头拍着腿,语气有点重。

  裘老太看了裘老头一眼,嘴里咕哝两句,最后还是撩开几层褂子,从腰带上解下一个泛黄的布袋子,数了一小块银子和十来枚铜板出来。

  方大夫把银子拿到手里一掂,便知裘老太毛了他七八个铜板。

  尽管心中不齿爱老太为人,他还是把药给了裘蕊儿。

  因着着裘家三房这几个孩子小的小,弱的弱,还有一个伤着的,看着着实可怜。

  他家的娃娃和裘化真一般大小,成天还只知道玩哩。

  “你娘这个病最得静养,不能劳累,还要吃些好的,不然药就裘吃了。”他不放心地叮嘱道。

  “谢谢大夫,我们省得的。”

  裘化真和裘蕊儿赶忙道谢,一块儿送大夫出门。

  不料帘子一撩,差点撞上大伯母丁氏。

  丁氏见到裘化真,嘿嘿笑了笑,弓着背,探头探脑地朝门里瞧。

  见探不到什么动静,丁氏两只眼睛又在方大夫身上转了一圈,方叫住裘蕊儿:“蕊儿,你娘咋样了?还能治不?”

  裘化真见这话说着不像,便回道:“大伯母,大夫说我娘只是亏着身子了,吃药就能养好,咋个就不能治了?”

  丁氏知道她不高兴了,忙拍着手讪笑起来:“化真伤好了,倒变的比往日硬气了哩。大伯母也是关心你娘,你不知道呀……你娘方才那个脸啊,俺的乖乖,裘得跟个面捏的似的,看着可吓死人了哩。”

  裘化真见她越说越不像,忙拉了裘蕊儿走开。

  丁氏还在后头赶着问抓药花了多少钱云云。

  更让裘化真没想到的是,等送走方大夫回屋,那丁氏竟死乞裘赖地粘了上来,硬要跟着一块进来,赶都赶不走。

  屋里烟雾缭绕,裘老头低着脑袋,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旁坐着脸垮得老下的裘老太。

  裘娇凤见她们进屋,顿时竖起两只眼睛瞪过来。

  裘蕊儿下意识缩了下肩膀,裘化真忍不住道:“姑你咋了?干啥这样瞧着我和我姐?”

  第六章两房之争

  “瞧瞧你们有多能啊,这一下还没听个钱响,半两银子就花出去了,把你卖了,怕都填不了这个亏空。”

  裘娇凤提起这个,就气得肝一阵一阵地疼。

  她到底是撞了什么邪,银镯子飞了不说,又多搭上半两银子。

  她前几日刚在集市相中一对金丁香,比王里正家的小孙女银姑耳朵上戴的那副海棠耳环还好看。

  她废了好大的劲,娘才答应过段时日给她买,好赶在五月节里头戴。

  她大话都放出去了,现下没了这半两银子,金丁香多半是要泡汤。

  这教她今后在王银姑面前如何抬得起头?

  她一定会笑话死自个的。

  都是三房这几个赔钱货害的。

  而这厢丁氏听裘娇凤说这药花了这许多钱,两个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俺的个老天,俺庄稼人吃这金贵药……这是要过福的哪,大侄女,快让我瞧瞧里头是啥……”

  丁氏说着,脏兮兮的手就朝桌上的药包招呼。

  这回不等裘化真出声,裘蕊儿立刻上前抢过药,死死攥在怀里。

  “大伯母,这是俺娘的救命药,您……您不能动。”

  “我就瞧瞧,又不是真要吃,你这闺女咋这小气哩。”

  丁氏撅起嘴,有些不满。

  裘蕊儿却站远了,背过身子去。

  这倒不是因为裘蕊儿小气,只因丁氏的前科实在太多。

  又懒又馋不说,还爱占人便宜,最要紧的是脸皮奇厚,简直就是个滚刀肉。

  甭管是啥东西,只要过她的手,怎么也得脱层皮。

  裘蕊儿深知这位大伯母的脾性,自然怎么都不肯给她。

  丁氏见算盘落了空,眼珠子一转,刚想说点什么,却被突然起身的裘老头打断:“老大媳妇,你赶紧去把大家伙都叫来。老三媳妇如今病着,有些事儿……也该重新合计下了。”

  “爹,要合计啥呀?这么晚的天,风又大,还要把他们都叫来,明儿个再合计呗……”

  丁氏懒得动换,嘴里就咕哝了几句。

  不出意外地,果然引来了裘老太一通骂:“个蛇钻**里都懒得抽的婆娘,俺祖上是造了啥孽,才娶了你这样的腌臜东西进门。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话?”

  尽管裘老太骂得难听,可搁丁氏身上却和挠痒痒一般。

  她最后见裘老头脸色不好,才撇了撇嘴,撅着屁股,一扭一扭地去了。

  不得不说丁氏动作还是挺快,只片刻功夫,屋子外头就传来脚步声,一个十分柔和的女声在外头响起:“爹,娘,俺们都到了。您是就在弟妹屋里头说,还是在外头说?”

  裘老头回头望了望逼仄的屋子,忙道:“就在外头吧,要不去堂屋。”

  见裘化真露出疑惑之色,裘蕊儿悄声说道:“方才说话的是咱二伯母哩。”

  说话间,裘老头已推门出去,裘老太和裘娇凤自然也跟在后头,单把三房几个孩子留在屋里。

  裘化真朝外头望了望,又见柳氏面色还好,忙拉着裘蕊儿的袖子道:“姐,咱也去瞧瞧吧,待会指不定要商量什么大事呢,咱要不去,岂不两眼一抹黑,到时也没个应对。”

  “可是……我还得煎药呀,娘等着喝哩。”

  裘蕊儿蹙起两道细眉,有些为难。

  裘化真立刻道:“那就我去呗。姐去给娘煎药,馨儿留这里看着……”

  说着便看向裘馨儿:“馨儿,你乖乖守着娘,要有啥事,你就到前头去唤我和大姐,你能做到吗?”

  “能的,大姐二姐放心,馨儿一定照顾好娘。”裘馨儿睁着大眼睛,拍着小胸脯向姐姐们保证。

  裘蕊儿想了想,觉得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便同意了。

  她细细叮嘱裘馨儿一番,又给柳氏脚下的汤婆子换了遍热水。

  临走时,她拎起床头那件破得露出棉絮的旧夹袄,给裘化真穿好,扣上扣子。

  “外头凉,咱化真还伤着,得多穿些。要是太冷,你就早些回,就算没听着……也没什么打紧的。”

  “知道了姐。”

  裘化真口上应着,心里头暖暖的。

  说起来裘蕊儿真是个好姐姐。

  既爱护妹妹,又勤快聪慧,除了胆子小点,和娘亲柳氏一样有些包子,几乎挑不出旁的毛病。

  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姐姐,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出了门,裘蕊儿拿着药去了灶房,裘化真便独自朝院子东头走去。

  东头是裘家的堂屋,也就是主屋,通常家里来了客人要招待,或是商议大事,都是在堂屋。

  此刻堂屋里头透出火光,裘化真在门口站定,贴着耳朵仔细听。

  屋内裘老头已经开始说道起来:“方才的事你们也都晓得了,老三媳妇……病倒了,家里这些活计怕是有段日子不能干,咱得合计合计,重新拿个章程出来。”

  裘老头说完,抬起眼皮,看着坐在下首的儿子儿媳妇们。

  只见大儿媳丁氏扭着身子在凳子上东张西望,二儿媳袁氏交叠着双手,规规矩矩坐在那儿。

  而大儿子和小儿子,一个歪着脑袋剔牙,一个闷着不抬头。

  总之等了半天,就没有一个应声的。

  裘老头抽了口烟,花裘的粗眉一抖一抖:“我让你们拿个章程出来,咋一个个地不吭气哩?你们难道都不是俺老裘家的人?”

  他瞪了一眼裘老大:“春生,你是家里的老大,你来说说该怎么着。”

  裘老大此刻恰好从牙缝中剔出一点绿色的菜叶,见裘老头问自己,忙把菜叶扔嘴里吞了。

  “爹啊,这事咋问我咧,活计都是婆娘们干的,我个老爷们懂啥?这晚您叫我们来就为问这事儿,我被窝才刚捂热乎,外头冷风一吹,可快冻死个人了哩……”

  裘老头见老大这副皮籁样儿,当下没个好气,板起脸,烟杆子往桌上重重一敲。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你只给说说,那些活儿谁干?”

  “爹啊,这可是您让我说的啊。”

  裘老大大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袁氏身上:“依我看,就照现在的来呗。以前都是大郎他娘(丁氏),二弟妹(袁氏),三弟妹(柳氏)几个轮着来,现下三弟妹病了,让她俩妯娌换着干不就成了。”

  裘老头看向老大的眸光有些晦暗。

  他原本的意思,是想让老大一家站出来,自告奋勇接这个条,他自己养的儿,他就不信他不明裘自己的心。

  可老大根本就没顺着他的意。

  刚才那番话看着啥也没说,却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大房要干可以,但必须拉二媳妇袁氏跟他们一块儿干,这样才公平,否则这活儿他不接。

  这时,裘娇凤突地冷笑起来:“大哥,你说得倒轻巧,这都开年了,铺子那边事儿正多,二哥刚带信让二嫂子赶紧回去,你干么要攀扯上她?”

  “凤儿,夏生真来信了,啥时候到的?”

  裘老头听说二儿子来信了,立刻有了精神,脸色也放缓了。

  裘娇凤横了自家大哥一眼,撅着嘴巴道:“爹,这还能有假,信是今儿个桂花嫂子的表弟柱子赶集带回的,二嫂子怕您和娘心里头惦记,还没来得及说哩。嫂子,要不你把信给爹瞧瞧。”

  裘娇凤话刚说完,屋内所有的眼睛齐刷刷地朝袁氏看去。

  袁氏忙起身从袖中拿出了那封信,恭恭敬敬地递到裘老头手里。

  裘家除了老二裘夏生父子,也只有老头子识得几个字。

  “爹,信是今天上晌才收到的,方才三弟妹身上不好,我原本想着明儿个再说……夏生在信里提到想去南边进布匹,让赶紧回去给准备,迟了怕耽搁行程。”

  袁氏轻声解释道。

  裘老头边看信边点头:“夏生那头是正经事,可不能为旁的耽搁了。”

  裘娇凤道:“爹说的对,依我瞧啊,这事少不得还得落大嫂头上。”

  丁氏听了这话,立马就不依了:“凤儿,瞧这话说的,这事儿咋就落俺一人头上了哩?弟妹难道不是爹娘的儿媳妇,铺子的事儿再大,还能大得过爹娘去?”

  裘娇凤竖起眼睛瞪她:“你咋这不讲道理哩,不是跟你说了二嫂子有事吗?耽搁了铺子里的生意,你赔得起?”

  没想丁氏正等她这句话呢,当下拍着手道:“铺子姓袁又不姓裘,凭啥她能给娘家干活赚钱,俺就得在婆家当牛马。俺也要家去,俺小兄弟下月要娶亲了,俺正好回去给俺爹娘搭把手。”

  裘娇凤听了,气得血往上冲。

  她本就是个没大没小的,也不管丁氏是她大嫂,当下指着丁氏鼻子大骂:“丁玉凤反了你了,你是长房长媳,这事儿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再啰嗦我让大哥休了你。”

  “欺负人,欺负人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丁氏又不是任她搓圆揉扁的柳氏,当即拍掌号了起来,往地上一睡,就开始蹬腿。

  “都是裘家的儿媳妇,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凭啥就得分个贵贱?论理俺还是大媳妇哩,你们都看她有钱,娘家开了好大的铺子,一个个地巴着她,作践俺,不把俺当人,早晓得你家这样磋磨儿媳妇,俺就是在家当老姑娘,也好过嫁来受这窝囊气……”

  第七章裘老头分工

  丁氏一边哭一边打着滚儿,滚得浑身是灰,硬像个灰面坨子。

  那哭声尖利嘹亮,穿透屋顶,完全得了婆婆裘老太的真传。

  裘老头是个极爱体面、重规矩的人,此刻坐在上首,脸沉得都快滴出水来。

  他看向裘老太,希望她能把丁氏弹压下去。

  可裘老太这会儿不知怎么地,居然只是笼着袖子阴着个脸,也不出来发个话。

  他做公公的不好直接斥责儿媳,只能吼裘老大:“杵着干啥?还不赶紧拉你媳妇起来?”

  裘老大嘿嘿一笑,立刻装模作样地去拉丁氏,嘴里说道:“媳妇儿快起来吧,没看爹都生气了。再这么闹,等隔壁左右都得晓得了,咱裘家的脸还不得被你丢光啊,莫说爹娘,俺头一个不饶你哩……”

  话音刚落,丁氏非但没消停,那哭声反倒又高了八度,还伸手往裘老大头脸上挠去。

  “我打死你个窝囊废,都怪你不硬气,累俺跟你一块儿受罪,自打进了你家门,俺就跟头骡子一样,没日没夜地干,错一星儿就得挨骂。二弟妹倒是个金贵人儿,两手一推说铺子离不了人,就能带着老二长年累月住娘家,年节回来还得俺们伺候着,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理儿,这人的心啊,都偏到咯吱窝里去了……”

  “哎哟别打了,都是我的错,媳妇儿你轻点啊……”

  夫妻两个一个哭天抢天,一个装模做样地求饶,配合倒是十分默契。

  见哥嫂这样当众闹了起来,裘娇凤在一旁气得发抖,袁氏低头攥着帕子不吭声,可那指甲都快嵌进肉里头去。

  裘老头看着这一幕,突然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心灰了半截。

  老大一家这是在埋怨他偏心二房,处事不公,当众给他当爹的下脸子啊。

  他们怎么就不懂自己的苦心?

  老头子突地将桌子重重一拍。

  “还不闭嘴!再吵一句全都给我滚出去,我裘家没你这样的不孝儿孙!”

  裘老头喘着粗气,像是动了真怒,老大两口子立刻收声。

  裘老大嘿嘿地笑着,就像方才啥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搓着手上前。

  “爹啊,您别生气了,您让俺们闭嘴俺们就闭嘴了,俺们都听您的话哩。”

  裘老头抚着胸口喘了口气,看了看下首的儿子媳妇们,缓缓说道:“方才我也想好了,既然你们几个拿不出个章程,就由我当爹的来安排。明日起,家里的主要活计,像割猪草、洗衣裳、浇菜地、烧饭啥的,就由老大老二媳妇轮着来,一人顶一天,凤儿和凤儿她娘就跟着打打下手……凤儿负责割猪草和喂鸡,凤儿她娘年纪大了,就在一旁看着点儿,省得出了什么岔子……要还有娘儿们干不了重活计,老四从地里回来帮着搭把手,想来也就差不离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裘老头的这番安排其实很周到。

  丁氏惯爱偷奸耍滑,以往轮到她干活的时候就不老实,净爱指派柳氏给她帮忙。

  袁氏就更不用说了,每年年节里回个几天,都是把她当客,排了事儿也只做做样子,基本都是三儿媳柳氏帮着干的。

  所以他就把裘老太和裘娇凤算了进去。

  裘老太是婆婆,自然可以用身份压着她们好好干活儿。

  她的话,媳妇们怎么着也不敢不听。

  而裘娇凤转出门子了,被宠得连个针线都拈不动,正好可以这个趁机学着理家,省得嫁到夫家被人笑话不会过日子。

  裘老头的心是好的,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他的苦心。

  袁氏起身,面上有些委屈。

  “爹,夏生还等着我回去收拾,他才好动身呢,能不能……”

  袁氏觑着裘老头脸色。

  可裘老头这次铁了心,直接拒绝了他向来看重的二儿媳。

  “老二家的,你嫁到裘家十几年了,爹对你从没旁的要求。这次你三弟妹病了,家里着实离不了人,你留下罢,等老三家的好了再走,就当孝顺爹一回。”

  “可铺子那边……”

  袁氏还是有些不甘。

  裘老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铺子那边有老哥哥在,想来能够料理妥帖。我再让人给夏生带个口信,他该啥时走就啥时走,省得耽搁行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袁氏知道已是无力回天,便低下头不再吭声。

  裘娇凤突然道:“为啥咱们这些人都排进去了,偏三嫂家一个人都不用出。蕊儿只比我小一岁,我能干的她难道就干不得了?”

  裘娇凤方才听见爹说让自己割猪草喂鸡,肺差点气炸了。她是娇养的老闺女,长这么大都没干过粗活呢。

  让她去割猪草,简直岂有此理。

  这回不等裘老头应声,心疼闺女的裘老太立刻跳了出来:“我凤儿来年就得出门子了,得抓紧时间绣嫁妆。我看这事还是得蕊儿来,凤儿得空了给她打打下手就行了。”

  裘老头自然晓得这母女两个的心思,尽管自己没讨到好,也不想再拂了老妻的脸面,他想了想说道:“我原本估摸着蕊儿还得照顾她娘,这样着吧,要她忙得过来,你就叫她跟你一块儿去。”

  裘娇凤知道裘老头这是变相默许了,脸色才好看点。

  门外裘化真听到这里,知道事情尘埃落定,恐怕再过一会子,裘老头他们就得出来。

  她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在偷听,便轻手轻脚地回屋去。

  等到进了屋,裘蕊儿的药都熬好晾温了,正在给柳氏喂着。

  小妹裘馨儿挨着柳氏甜甜地睡了,露出毛茸茸的小脑袋。

  柳氏虽然闭着眼睛,但药送到嘴边还晓得吞咽,瞧着情况倒还好。

  “化真,你咋去了这久,姐正打算喂完药去找你哩。外头冷不冷,冻坏了吧?”裘蕊儿放下药碗起身问道。

  裘化真解开袄子铺在床尾,口里回着:“姐你放心,我穿得多,不冷哩。”

  “那咱爷他们合计啥事?你听着了么?”

  裘蕊儿略有些紧张。

  见裘蕊儿对这个倒挺上心,裘化真笑了:“姐你猜猜看。”

  裘蕊儿蹙起两道细眉,想了想便道:“俺娘病了,家里头的事儿……怕是没人干,我估摸着,爷该是想把这段日子的活计都安排好。”

  “姐你真是太聪明了,被你给说中了哩。”

  自己这个姐姐还真是挺聪慧的,面上看着老实,其实心里头有数着呢。

  见妹妹这样夸自个,生性腼腆的裘蕊儿不好意思地笑了。

  裘化真便把方才自己在堂屋那里听到的对话全学了一遍。

  当说到二伯母袁氏时,裘化真忍不住唏嘘:“大伯母说咱爷一碗水端不平,偏着二伯母,我觉得她也没说错,咱爷确实很有些偏心。”

  裘蕊儿却道:“二伯母是镇上长大的姑娘,自然比村里媳妇金贵,爹对她好些也不奇怪。说到底还是二伯母吃不得亏,非得争个高下。”

  “二伯母是镇上的姑娘,那她是咋瞧上二伯的?”裘化真奇道。

  裘蕊儿知道妹妹把以前那些事都给忘了,就把裘家二房的事细细说于她听。

  “以前咱家光景好,二伯在镇上学馆里念书,袁家的杂货铺子就开在学馆旁。袁老爷子,也就是二伯母的爹当初见二伯念书聪明,就招了他做女婿。非但没要彩礼,还供二伯考秀才哩。”

  “二伯现下在铺子里帮忙,肯定没考上吧。”裘化真撇嘴。

  “是啊。”

  提起这个,裘蕊儿颇有些怅然:“二伯运气不济,考了十来年没考出来,后来索性不考了,跟着袁老爷子管铺子。俺爷有次醉酒后说过,袁老爷子只有二伯母这么个独闺女,铺子迟早会交咱二伯手里,所以才对二伯母格外好些。”

  “哦,原来是这样啊。”

  裘化真恍然。

  难怪袁老爷子如此偏心二房。

  这么说来,一切倒解释得通了。

  裘家虽然只是小小的农家,这趟子水却比想象中还浑。

  大房二房,包括裘老头和裘老太,怕都不是简单角色。

  不过她现下已经是这家里的一份子。

  保护好爹娘姐妹,领着全家发财致富就是她裘化真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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