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好戏
顾宇承双手插兜，装腔作势地站着，一脸倦容都掩盖不了他全身每个毛孔向外迸发的逼王气质。他四处望了望，忽然看见靠在角落的我，立刻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转回头去。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置气。
明明该觉得晦气的人是我才对。
“梁总，咖——”上回给我递咖啡的助理举着杯子，手悬在半空，在我阴森的眼神中他记起了我当时的话，瑟瑟缩回手，转而投向小周，“小周哥，给！”
小周正要接过咖啡，瞧见我的表情，犹疑了片刻，婉言谢绝：“算了，谢谢。”
那位助理连吃两道闭门羹，窘迫地保持着递杯子的动作，打工人的辛酸一览无余。
“拿着吧。”我对小周说道。
他得救了一般把杯子塞到小周手里，然后飞速逃离。
“梁总……”小周捧着杯子，宛如接了个烫手山芋。
我挥手扇了扇气味，嫌弃地把脸撇开：“到边上喝去。”
小周委屈得像不被允许上桌吃饭的小媳妇，默默拿着杯子走到远处，一个人孤独地品尝咖啡，时不时朝我投来想要被召唤回去的眼神。
阮湘湘把咖啡给了潘贝，径直走到顾宇承跟前，语气中有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关心：“你怎么这么晚过来？”
“刚好下班，就顺路过来看看。”顾宇承难得地显露温柔。
我竖起耳朵也只能费劲地听个大概，于是不露声色地往他们那边移动，紧挨着听墙根。
“公司……还好吧？”
“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当然没事，顶着男主光环你能有什么事？
“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
你能帮上什么忙？你把自己管好就不错了。
“放心吧，很快就会解决了，你专心拍戏。”
解决个屁解决，最后不还是靠梁大小姐出手才保住你们顾氏。
“你站这儿干什么？”楚耀白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我旁边，把躲在柱子后面做贼的我吓得心跳狂飙。
这家伙这么一开口，我就暴露了。为了掩饰我的不道德行为，我干脆光明正大地走出来，顾宇承和阮湘湘反倒愣住了，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这么一瞅，他俩还挺有夫妻相。
“聊什么呢，带我也聊一个。”我理直气壮地碰瓷。
“你……”顾宇承没有预料到我的厚脸皮，连骂我都无从下口。
“楚哥，湘姐，咱们五分钟后开始拍摄。”大夜通常没人肯多耽误，大家都急等着拍完收工，休息了一小会儿就来人催了。
阮湘湘和楚耀白一走，我也扭脸回到原处，离顾宇承这个瘟神八丈远。
要不是因为男女主的感情发展关系到我的生死存亡，我必须随时盯紧，否则鬼才愿意跟顾宇承待在同一个空间。嗑cp是嗑cp，现实里遇到这种自恋狂我只想给他一顿暴揍。
小周不知道从哪儿跑回来，手里什么都没有，还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你咖啡呢？”
“喝完了。”小周郑重其事地向我汇报。
我错愕地停顿了两秒：“那么大一杯你喝完了？！”
从他拿到咖啡到现在，前前后后才不过几分钟而已，刚从撒哈拉沙漠出来也不至于渴成这样吧……
“嗝！”他适时地打了个短嗝，仿佛在递交证据。
“我让你喝咖啡，不是让你灌咖啡。”
“我怕您待会儿找我有事，就想着快点喝完……”说罢他又“嗝”了一声。
我除了叹气别无他法。
有的人是缺心眼，有的人是实心眼，挺好，都是我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命里的劫。
“这么多，是要替谁祈福吗？”那头的拍摄继续，楚耀白很快又重新进入状态。
满地放着精巧玲珑的河灯，阮湘湘拿着一根蜡烛蹲在地上，一边一盏一盏地将河灯点亮，一边不以为意地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些河灯亮闪闪地漂浮在水上，看起来很美。”又点上了几盏，她指了指对面：“非要说的话，你看到那片田了吗？那下面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当是为了他们吧，替他们祈祷下辈子投胎别再碰见我了。”
楚耀白颇有兴致地挑眉问道：“你这算是在替自己积德？”
“积德？积什么德？”阮湘湘吹灭蜡烛，托起一盏河灯轻放在水面上，“反正都是要下地狱的。”
她吐字清晰，情感充沛，即使是不需要太大波澜的台词也能被她演绎得贴合人物形象，她所呈现的玉无双有着一张天真无邪的少女面容，而这张面容下却是与外在全然相反的成熟和不羁。
楚耀白看着潜心摆弄河灯的阮湘湘，柔声说道：“我陪你。”
阮湘湘手上动作一僵，缓缓抬起头看着他。
“我是说这……”楚耀白从她手里拿走河灯，举在她眼前，台词还没说完，河灯里的蜡烛就因晃动而灭了，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道具组忙着把已经放出的河灯捞回来按原样摆好，化妆师也跑过去补妆，他们俩站在原地聊着什么有意思的事，还玩起了石头剪刀布，我转头一瞥，顾宇承正铁青着脸，死死盯着毫不知情的那俩人。
我开着上帝视角免费观赏这出精彩的三角恋狗血大戏，脸上洋溢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缺德笑容，只能靠反复搓手来压抑想要鼓掌的冲动。
七七八八地整顿完，紧接着又开始了这一镜的第二次拍摄。
“三，二，一，开始！”
“我陪你。”楚耀白深情望着阮湘湘，拿起她手上的河灯，“我是说——噗……”
两人在对视中突然再次爆发出笑声。
尽管于其他人而言这一段并不好笑，但却偏偏就像卡在了他们俩的笑点上，这两个人越是想严肃越是忍不住会笑，最后拍了十几条才总算过了。
顾宇承也没闲着，在这期间实打实憋了一肚子闷气。不过还算他有点眼力见，公私分明，没有在片场当众发疯，不然一觉睡醒他们三个就要在热搜安家了。
等导演复盘完今天一整天的拍摄，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阮湘湘披上潘贝递给她的外套朝我走过来，怯怯问道：“梦梦……明天晚上你会去的吧？”
听到这个别扭的称呼，我不由地汗毛直竖。我这辈子都还没被谁这么腻歪地叫过，包括我妈。
“嗯……”我苦笑着点了点头。
顾宇承一见我跟阮湘湘距离过近，脑内警铃大作，三步并两步冲了过来，急吼吼地对阮湘湘说道：“我送你回去。”
楚耀白摘了发套也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白色长羽绒服，用手拨了拨被压塌的头发，恢复了平日的清爽发型。
这三个人站在一块儿，火药味呛得刺鼻。
我记得小说里有一段顾宇承和楚耀白在片场因为争夺送阮湘湘回家的机会而剑拔弩张的情节，虽然不知道确切是哪天……该不会这么巧就是今天吧？
“你跟我的车一起走吧？”我盯着地上的石砖盘算着剧情发展，楚耀白的邀请如期而至。
……还真被我猜中了？
那我岂不是有眼福了？反正他们早争晚争都是争，不如趁我在的时候争，还能多个人捧场。
打起来打起来！
“老板？梁总？”
我正埋头幸灾乐祸，听见好像谁在喊我，一抬头，迎面撞上楚耀白澄澈的目光。
“嗯？”我愣了愣。
“嗯？”楚耀白也愣了愣。
我看了看两旁，整个人都处在状况外：“你在跟我说话？”
“对啊。”他认真答道，“小周说你下午就让司机先走了，都这么晚了，也别叫人家再跑一趟了，直接坐我的车就行了。”
“不是……”我脑子有点混沌，连话都说不连贯，“你……你不是应该送她吗？”
楚耀白侧头看了眼阮湘湘，阮湘湘也一脸茫然。他转回头看着我，似懂非懂地说道：“顾总不是说了要送她吗？”
“他说送——”
他说送你就不送了？？？
考虑到那俩人是正经官配，我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就他送吧……”我遗憾地妥协。
一偏头，顾宇承正用一种凛冽的眼神锁定我。
……
阿弥陀佛，幸亏我刚刚没把后半句说出来。这可不是拆不拆官配的问题了，顾宇承一定会觉得是我故意要撮合阮湘湘和楚耀白，毕竟在他眼里我是个不择手段的恶毒女人，我做任何事都是为了得到他。
“走吧！”楚耀白招手让小周也跟上。
我呆在原地捋了捋思绪，什么都没想通，刚要抬脚，一只手从身侧把我拉住了，我扭过头，一个高我一截的身影赫然站在我侧后方。
“你怎么在这儿？？”我震惊地仰起头望着来人。
楚耀白闻声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霍总……？”
霍醒言朝他微微点头算是回应，而后低下头看着我，不咸不淡地说道：“来接你。”
“接我？”我陷入持续的困惑中，余光瞟到阮湘湘，“你……确定？”
到底是想接我还是想接他的真爱……他不会是因为看到顾宇承在，就找了这么个台阶给自己下吧？
“你是从我家走的，我当然应该把你安全送回去。”
“哦……这样啊……”我有些泄气地抿了抿嘴。
原来是为了履行人道主义义务。
“时间也不早了，楚先生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上午还有拍摄。”霍醒言一副秉公办事的态度。
楚耀白挠了挠头：“那，我先走了。”他跟我挥挥手，“拜拜！”又跟阮湘湘挥挥手，转身走去和经纪人会合。
顾宇承不想跟我们多啰嗦，一句招呼都没有就走，阮湘湘跟着他走了两步，忽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顾宇承发现她没跟上，回身问道。
阮湘湘看向隔了几米远站着的潘贝：“贝贝她……”
潘贝连忙摆手：“我没关系！咱们俩本来也不是一个方向，我跟剧组的车走就行了！”
“但是……”
“真的没关系！你快回去吧！早点休息才有精神！”潘贝极力想表现得不在乎。
其实哪个傻子会放着免费专车不坐，还不就是怕当电灯泡。
顾宇承很满意潘贝的识时务，得意地扬了扬嘴角。
“那好吧，你路上小心。”阮湘湘不好强求，只能答应了。她正要跟上顾宇承，突然又转向我，神神秘秘地说道：“别忘了！”
我反应了两秒，轻轻点头。
“什么事？”霍醒言问道。
“她让我明天晚上，就是今天，今天晚上，去她家吃火锅。”我望着阮湘湘渐远的背影，“不过你身体还没好，怎么能出来呢！”
“我是感冒，不是绝症……”
他言语间似乎都传达着“你是不是弱智”的信号。
“哦……”我讪讪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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