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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再也不见


其实这事情是个误会,张贵妃早在掩护永乐帝召见郗浮薇的时候就起过将娘家侄女儿许给沈窃蓝的念头。

        贵妃是不知道沈窃蓝跟郗浮薇的事情的,倒也不是故意挖墙脚。

        而沈家因为对郗浮薇的门第到底不是很满意,早先沈三小姐劝沈张氏接受郗浮薇进门的时候就讲过,郗浮薇要守孝满了才能出阁,谁知道沈窃蓝对她的爱慕能不能撑过这三两年?

        沈三小姐说这话,主要是因为私下受了兄长的好处,答应会在沈张氏面前尽量为郗浮薇斡旋,让沈张氏松口。

        但沈张氏不知就里,倒是把这话放在了心上。

        算算时间,郗浮薇归乡守孝也有些日子了,根据沈张氏掌握的消息,这准儿媳妇这段时间跟自己儿子基本就没怎么碰面,更别说正经团聚了。

        倒是沈窃蓝的手下,早先陪着郗浮薇去过应天府的于克敌,跑的勤快。

        这于克敌是个跟郗浮薇年岁仿佛容貌也端正重点是还没娶妻甚至没定亲的男子……沈张氏不免就存了试探之心,没有立刻回绝了张贵妃那边,而是虚与委蛇之余,派人到济宁跟沈窃蓝探口风。

        沈张氏的人当然不会直接跟沈窃蓝说你亲娘觉得你跟郗浮薇分别这些日子没准感情已经淡了不如考虑下贵妃的侄女,而是说张贵妃的亡父有功于靖难之役,家里兄弟子侄众多,声势既盛,贵妃在宫里也有体面,照永乐帝的御体安康情况,不管是沈家还是东宫都很需要后宫妃嫔的枕头风,所以这门亲事对沈家、对东宫都很重要。

        本以为端着大局为重的架子,沈窃蓝至少会犹豫下,那样沈张氏多少对于拆鸳鸯有点信心。

        不意沈窃蓝闻言想都没想就扯了沈家的家训堵回去:沈家有今日,靠的是自家子弟出色,而不是裙带关系!

        “据应天府那边的消息,夫人接到回信后很是恼怒,直说若是大人在她跟前的话,非动家法不可!”于克敌似笑非笑的告诉郗浮薇,“沈府倒是有些传言,说你厉害。”

        郗浮薇莫名其妙说:“我厉害什么?”

        “自然是调教大人的手段。”于克敌坏笑着说,“如今沈府上下公认你是他们见过的最出色的狐狸精,这才跟大人认识多久?就将之前友爱手足孝顺长辈尤其尊敬夫人的大人迷的神魂颠倒,一心一意护着你!”

        “这真是胡说八道。”郗浮薇啼笑皆非道,“这段时间我跟幼青根本没碰面,这事情不是你来说我都压根不知道……而且在他们心目中,幼青是那种会被美色所惑的人么?”

        于克敌道:“讲道理你要是没有这副月貌花容,大人会起意娶你?”

        不等郗浮薇回答,他又说,“大人要不是年轻有为才貌双全,你会稍作迟疑就答应嫁给他?人皆有爱美之心,无论你还是大人,其实都未能免俗。”

        郗浮薇说:“歪理!长的好看就是狐狸精?”

        “这个就要看说话的人了。”于克敌说,“长的比说话的人好看的都可以是狐狸精。”

        “你现在讲话越的有道理了。”郗浮薇叹口气,“我觉得你干嘛还要风里来雨里去的做劳什子锦衣卫?不如干脆回家念书考科举去吧。”

        于克敌说:“我不当差家里没了进项怎么过日子?要不你先借我个三五千两银子,等我读书出头了加倍还你?”

        “想得美!”郗浮薇冷笑,“你干脆说送给你算了!”

        “你好意思讲!”于克敌鄙视的看着她,“不是说让我回家念书考科举吗?明明觉得我根本考不上,还给我画这大饼,还好意思说我!”

        两人拌了会儿嘴,于克敌就问起郗浮薇过年的打算,“你是留在这边过呢,还是去济宁?”

        “除夕跟大年初一肯定要在这边的。”郗浮薇说,“毕竟矫儿太小,祭祀之事,我总得帮他看着点。”

        她决定年初二去济宁,“一来这本是女子归宁之日,我去见义父也算应景;二来我们郗家在这边虽然没什么亲戚了,乡里乡亲的,正月里不定有人过来走动。我不耐烦应付那些人,还是设法躲一躲的好。”

        于克敌道:“成,我回去跟大人还有宋尚书禀告声,让他们也作些准备。”

        又说,“你去济宁也带着郗矫吧?”

        见郗浮薇点头,就建议她到时候把郗矫放在自己家,“你好些日子没跟大人还有宋尚书照面了,必然有许多话要讲。郗矫不是特别乖巧懂事的孩子,带在身边只怕不方便。不如就送我家去,跟我娘做个伴,你也省事。”

        “就怕太打扰伯母了。”郗浮薇说,“你也说了,他不是特别乖巧懂事让人省心的那种。”

        于克敌耿直说:“没事的,他不听话我会揍他的,反正也揍习惯了。”

        “……”郗浮薇无语了会儿,“行吧,你手下留情,别真把他打出个好歹来就成,到底我家就这么一个男嗣了。”

        这天于克敌走后,郗浮薇看着郗矫之余,料理家务,也就等着过年了。

        只是没想到,赶着除夕前几日,郗府门口忽然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不之客。

        “你不是留在应天府了吗?”郗浮薇一开始接到底下人禀告,说是有位欧阳公子求见时,还有点惊疑不定,因为年初那会儿,欧阳渊水跟顾公公一前一后进了应天府,之后似乎就被他那位长辈留在应天府专心攻读了。

        这小一年没见面不说,彼此连个消息也没通,郗浮薇所以都快把这人给忘记了。

        闻讯到垂花门后迎着,见管家引进来的人眉眼宛然,果是欧阳渊水,又是意外又是诧异,“怎么忽然来这儿了?”

        欧阳渊水脸色有些憔悴,不知道是遇见什么事情了,还是单纯赶路疲惫所致。

        他在垂花门这边没说什么,只朝屋子里抬了抬下巴,待到了堂上,解下紫貂裘,露出一身半旧的青底鸑鷟衔花锦袍。这件袍子郗浮薇之前在邹府的时候见他穿过,这会儿随意一瞥,就察觉襟袖都宽大了不少,足见清减。

        招了雅涵奉茶后,浅抿一口,就问他:“路上可是辛苦?怎么瘦了这许多?”

        “你倒还敢心疼我。”欧阳渊水闻言,眼中就有了些微的笑意,只是语气却习惯性的带着三分轻佻,道,“我还以为你今儿个连门都不让我进了呢。”

        郗浮薇道:“咦,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居然连门都不敢进?”

        “……”欧阳渊水稍微噎了噎,才摇头失笑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肯吃亏。”

        郗浮薇闲闲说:“这也不是的,我其实不介意吃亏,关键是看占便宜的是谁。”

        这话比刚才那句可是狠多了,刚才顶多是调侃,这句在欧阳渊水听着跟在他心上捅刀子似的,整个脸色都变了变:“那你想被谁占便宜?”

        “反正不是你。”郗浮薇摆了摆手,让管事带着下人都出去,转向他道,“那些闲话且不说了,我只问你,你之前都说在应天府长住,预备考科举了,这会儿怎么又来了?可是开河这边还有什么变故?难不成那两位还没死心吗?”

        她心里想着皇长孙刚刚被册封为皇太孙,按照道理汉王跟赵王再怎么不甘心,面对永乐帝这样的敲打跟明晃晃的表态,也该掂量着点儿才对。

        不过这两位王爷一向就很有些悖逆,会不会迎难而上也不好说。

        何况他们到底是永乐帝的亲生儿子,太子的同胞兄弟,永乐帝纵然选择了太子父子,对他们也不可能完全无情。

        所以为了防止皇长孙受册为太孙之后,东宫声势大涨,彻底绝了他们觊觎储君之位的路径,在这时候变本加厉做点什么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只可惜好不容易走上正轨的开河之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再起风波?

        然而郗浮薇心里风起云涌了半天,欧阳渊水只是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没好气的说:“变故……你又不是男子,成天惦记着那些庙堂之事做什么!?我就不能是专门赶过来看看你的?”

        郗浮薇惊讶道:“你没奉圣命跑过来,这是不想好了吗?”

        欧阳渊水顿时黑了脸!

        “我不是说你不是幼青的对手。”郗浮薇见状赶紧解释……只是这个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欧阳渊水险些掀了桌子:“我远道而来,你没句像样的慰问,扎起刀子来倒是雷厉风行是不是?!”

        郗浮薇叹口气:“正因为你远道而来,还是专门为了看我而来,我不扎你刀子,断你念想,难道还温言细语的叫你越忘不掉我么?”

        欧阳渊水心里堵的慌,冷笑道:“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我是奉长辈之命回乡收拾些东西,以后就彻底迁走了……正好离得近,就过来转转,顺便打点秋风而已!你也不是什么倾城绝色,就算早先在济宁的时候的确有些爱慕你容颜,这会儿去应天府见识到了那些桃红柳绿,难为还要继续眷恋你吗?”

        “快过年了,打秋风的人一波又一波。”郗浮薇面不改色的笑,“我就防着你呢,不想你倒是直接说出来了,这下子我是给是不给?”

        她居然顺着自己的话给了台阶,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她虐多了,欧阳渊水居然有点感动。

        想想又觉得怨恨,这人这么聪慧,当初会没有及时察觉自己的心思吗?

        只怕未必吧。

        可她从来都没表露过,就好像两人只是比较谈的来一样。

        欧阳渊水不免想着,郗浮薇到底是看中了沈窃蓝的人呢,还是看中了沈窃蓝的家世地位?

        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

        他既希望是后者,又不希望是后者,心思的矛盾,连自己都理不清。

        好一会儿,茶水都凉透了,欧阳渊水才端起茶碗,慢慢的呷了口。

        郗浮薇提醒他:“凉了,我叫丫鬟进来给你换一盏。”

        “你给我一支戴过的簪子吧。”欧阳渊水没理会这话,将已经冰凉的茶水一点点喝完,喝的涓滴不剩,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一点点冷下去。

        这是在应天府就可以预料到的结局,可能一路上都在告诉自己此行除了心痛之外不会有其他结果的缘故,他这会倒没有进门前所惶恐的失态,只听着自己的声音冷静道,“以后我们大概再也不会见面了,就当是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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