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节 巴林的落幕

　　“我敢打赌，那是锤子的声音。”吉姆利说着就握紧了手里的战斧。

　　那微弱的敲打声时断时续，如同敲打在远征队众人的神经上，让人不得安宁，但到了最后，什么声音都不见了，但这让人感觉越发不安。

　　“对。”甘道夫低声咆哮道，“而且我认为这很不妙，也许跟佩里格林仍的那块愚蠢的石头没什么关系，但是，也许已经惊动了某些最好别去惊扰的东西。请别再做这种事了，让我们都好好歇息一阵子，希望别再有麻烦了。皮平，你守第一班哨，算是对刚才举动的惩罚。”

　　说完，灰袍巫师就自顾自地将自己裹进了毯子里，其他人也各自找到地方准备安眠，只留下可怜的小霍比特人皮平可怜巴巴地坐在一片漆黑当中，他一直不停地左顾右盼，生怕有什么未知的东西会从井里爬出来。现在皮平巴不得自己能把那洞口盖起来，就算用毯子盖上也好，但他不敢靠近那深邃的、黑漆漆的洞口，也不敢再做些什么事了，虽然甘道夫看起来已经睡着了。

　　其实甘道夫还醒着，只不过他躺着不动，也不出声，他正在回忆前一次穿过墨瑞亚的每一个细节，并且焦虑地思索着下一步该选的路。在这大山底下，只要走错一步路，就有可能带给远征队灭顶之灾。他足足思索了一个小时，才起身走到皮平身边。

　　“去找个角落睡一会吧，孩子。”灰袍巫师的面容慈祥，语气温和，“我想，你一定很想睡了，我一点也睡不着，所以干脆我来守哨好了。”

　　在皮平躺在角落之后，甘道夫就咕哝着说道，“我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我需要抽烟！打从我们从那山丘底下出来之后，我都没有抽上一口！”

　　在霍比特人睡着之前，他最后看到的场景，就是老巫师佝偻着身子坐在地上，双手放在膝间，遮挡着一小团火光。

　　最后是甘道夫把远征队的其他人叫醒的，灰袍巫师独自在那看守了六个小时，让其他人能够好好休息。“在守哨的时候，我拿定了主意。”他说，“我不喜欢中间那条通道给人的感觉，我也不喜欢左边那条通道的气味——那底下空气污浊，要是连这都嗅不出来，我就不用当向导啦。我该走右边的通道，现在，又到了我们往上爬的时候了。”

　　在短暂地吃过不知道是晚餐还是早餐或者是午餐的一顿饭之后，远征队再次出发了。甘道夫所选的通道稳定地蜿蜒而上，这条路绕着矿坑中间的大圆圈盘旋怕生，他们越往上走，就发现道路随之变得宽敞了起来。这时两边已经没有通往其他走廊和隧道的开口了，地面也十分平坦，没有坑洼也没有裂缝，任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一条要道，很显然，甘道夫的选择并没有出错，没有把他们领到什么狭窄黑暗、满地碎石的坑洞里去。

　　如果按照直线计算，远征队已经向东前进了大约十五里格，但实际上他们所走的路至少要超过二十里格，似乎是因为上方的空气较为清新，随着道路的攀升，远征队的众人精神也好了许多。尤其是弗罗多，他觉得自己已经把那些可怕的东西甩在了身后，虽然有时候他仍然觉得十分压抑，并且他还时不时听见，在远征队的脚步声之外，还有个声音在跟随着他们。

　　他们已经走了很远了，除了耐力超群的矮人，其他人也都需要再次休息。正当他们考虑哪个地方可以睡觉的时候，他们发现左右两边的墙突然消失不见了，他们似乎穿过了一道拱形门廊，进入了一片黑暗空旷的空间里，他们身后是缓慢吹出的暖风，前方的黑暗确实将冰冷的空拍在他们脸上。

　　除了甘道夫，其他人都有些不安，因为他们从未来过墨瑞亚，完全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选对路了。”甘道夫笑着说道，当他踏进这里的时候就完全放松了下来，他知道他的选择没有出错，可能将远征队代入死地的压力一扫而空。灰袍巫师说，“我们终于来到勒能住人的区域了，并且，我猜我们现在离东边也不远了。不够我若没弄错的话，我们现在在高处，比黯溪门要高出许多。从空气给我的感觉来看，我们一定是在一个宽敞的大厅里。现在，我要冒险弄出一些真正的光亮来了。”

　　甘道夫举起的手掌，强光从他的法杖上如同闪电一般划过，庞大的黑影在一闪而逝的光线中映入远征队众人的眼帘，即便时间很短，他们也能看清自己的头顶。那是个广阔的屋顶，由许多岩石凿就的巨石撑起，在他们的面前以及两边，是一个巨大且空旷的厅堂，那黑色的墙面被打磨地如同镜面一般光滑。莱戈拉斯和费恩还看到了三个入口，那是三个正在吞吐黑暗的拱门，一个在正前方，朝向东边，左右两边还有各一个。没等其他人看清楚细节，甘道夫就主动熄灭里的强光——任何在黑暗环境中生存的生物都知道，带着能发光的东西就意味着很有可能会成为黑暗中猎食者的目标，甘道夫不想惊醒任何没必要惊扰的东西，作为远征队中经验最丰富，学识最广博的那个，他清楚这个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可怕的生物，那些生物可不是远征队的目标。

　　“目前我只能冒这么大险。”甘道夫说，“大山侧面过去有许多大窗，矿坑上层也有通风井可供光线进入。但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即便我们到了那些地方也无法确定，还是等到早上吧，如果我没错的话，明天早上我们醒来的时候或许就能看见晨光探进这矿坑里了。现在，我想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往前走了，如果想歇息的话就歇息吧，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黑暗的路已经走了大半，但我们还没走完，通往外面世界的大门还要往下走很远。”

　　当天夜里，远征队是在这巨大的、由洞窟凿就的厅堂里过夜的，为了避开东边拱门里不断吹拂的寒气，他们全都挤在一个角落里。费恩在这里很难睡着，因为每当他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厅堂中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如果不是希瑞紧紧贴在他身边的话，他甚至会认为自己正孤身一人。事实上，不止是费恩，其他人也都差不多，他们都感到了些许不安，即便他们不曾听过卡扎督姆的黑暗传说，那些矿坑中无尽的分岔与阶梯也能在噩梦中占据一席之地。

　　据吉姆利所说，曾经的墨瑞亚是无比的富丽堂皇，黄金为顶，白银铺地，水晶刻缕，悬灯晶莹，这里出产这数不尽的宝石，矮人们在这里打造整个世界最好的武器与盔甲。但奥克经常劫掠墨瑞亚，当矮人逃离这里之后，上层厅堂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没有人敢到深处去搜索通风井和宝库了，它们都淹没在了水中——或者这是淹没在了恐惧的阴影中。

　　但矮人是不会放弃这里的，巴林之所以要收复墨瑞亚，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秘银。那些黄金，那些珠宝，对于矮人来说只是玩物，那些铁矿也是矮人的奴仆，只有秘银，或者叫做真银，精灵语中称为米斯利尔的东西，才是矮人们最宝贵的财富，从前秘银贵重如同十倍的黄金，现在更是无价之宝，因为已经没有多少矮人能在地面上开采秘银了，地面上秘银的储量也所剩无几了。

　　秘银是人人都渴望的东西，它能被捶打延展如同，又能被打磨的光亮如镜，矮人们可以用它制成金属，比淬过火的钢更轻，却更坚硬。秘银外表如同寻常白银，但却不会失去光泽，亦不会黯淡褪色。如果用抛去华丽的赞美，准确的话语来描述的话，那就是秘银具有良好的延展性，极为坚固，并且耐腐蚀，具有良好的抗氧化性，而秘银的作用不仅如此，这种材料只需要稍作加工，就能成为一种良好的常温超导体，比如精灵们会将秘银制成伊希尔丁，这种材料甚至能无损的传导月光。因此，不仅仅是战士们渴求着秘银，法师们也一样。

　　据甘道夫所说，比尔博有一件秘银制成的环穿成的锁子甲，那一件锁子甲比整个夏尔加上里头的一切都更加贵重。希瑞悄悄看了眼自己的胸甲，有轻轻拍了拍费恩，她抬起下巴，示意费恩是否知道秘银甲如此贵重。

　　小法师点了两次头，他和希瑞悄悄咬耳朵，说起来悄悄话。

　　墨瑞亚向北延伸往卡拉兹拉斯方向，往下则深入了黑暗之中，矮人们从来都不说他们挖到了什么。而秘银成为矮人的财富的同时，也成了他们贪婪的养料，他们拼了命地向下挖掘，惊动了“都林的克星”，因此墨瑞亚的矮人纷纷逃离了这里，而那些没带走的秘银，则成了奥克的战利品。“都林的克星”这个词是由甘道夫讲出来的，但除了费恩，几乎没有人在意所谓的“都林的克星”是什么东西。

　　聊天结束之后，远征队众人一个接一个地睡着了。当他们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一道朦胧的光线从东边拱门上方，接近天花板高处的通风井照射进了厅堂里，大门对面，北边的拱门也有微弱的光线流了进来。甘道夫的估计并没有出错，他们现在正位于墨瑞亚东边的高处，只要今天继续走，他们就能找到出去的大门，当他们走出去的时候，就能看到黯溪谷中镜影湖水面了。

　　但吉姆利还是有些忧虑，虽然他见到了墨瑞亚，但这地方比他想象的要恐怖得多，他也没能看到他的亲族，一个都没有，而且远征队的其他人也休息得不是很好，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想要在墨瑞亚多待上一晚。

　　一行人在甘道夫的带领下穿过了北边的拱门，他们打算先去那看看，顺着光线追索过去，如果能在那里找到一扇大窗的话，那将对他们很有帮助。远征队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宽阔的走廊，随着他们前进的脚步，光线也越来越强。他们看见那一束光是从右边的一道门廊里透出来的，石门半开着，门内是一个相当大的正方形房间，虽然那房间不是太过明亮，但这光线还是让在黑暗中待了许久的远征队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甘道夫首先推开门走了进去，后面的人也鱼贯而入，他们的脚步扬起了地面上堆积的灰尘。当他们磕磕绊绊，勉强适应了这里的光线之后，就看到房间的光源来自对面东墙高处一个宽大的通风井，那通风井倾斜向上，远远的尽头可以看到外面的蓝天。通风井的光线直射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那是单独一块长方形的大石头，大约有两英尺高，上面平方这一块白色的大石板。

　　“它看起来像是个坟墓。”弗罗多喃喃道。

　　“这就是个坟墓。”希瑞心直口快地说道，“那这坟墓是谁的？”

　　甘道夫走上前，仔细观察镌刻在石板上的如尼文，那是戴隆发明的奇尔斯字母，这位第一纪元的精灵吟游诗人在早期的奇尔斯字母的基础上增加17个字母，尤其是元音字母，又4个增加到了12个，还改变了一个字母的读音。

　　“这种文字是古时候墨瑞亚使用的文字。”甘道夫说，“这上面屑的，用人类和矮人的语言翻译出来是：巴林，芬丁之子，墨瑞亚之主。”

　　“这么说，他死了？”弗罗多有些难以置信。他是从比尔博的故事长大的，孤山的勇士们他如数家珍，那些幸存的孤山矮人也曾经拜访过袋底洞，但如今看到其中一位躺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他感觉那些故事似乎都发生在千年之前，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我就担心会这样。”相比起弗罗多，同为亲族的吉姆利虽然十分忧伤，但却不是太过悲痛。当巴林带着他的伙伴来到墨瑞亚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费恩将自己的窄三角帽摘下了，按在了胸口，其他人也都默然矗立在了巴林的墓旁。过了一会，他们才开始寻找任何能够告诉他们巴林的命运和其族人遭遇的物品。但他们不用担心其他矮人的命运了，他们在石室另一边的小门，他们在那个小房间的通风井下发现了许多尸骨，尸骨间到处都是断剑、斧头、被劈开的头盔和盾牌。有些剑十分显眼，那是黑色的奥克弯刀。

　　吉姆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垂下眼帘，之前强忍住的泪水此时流淌到了他的胡须上。

　　“你可能需要一些烈酒，我的朋友。”甘道夫将最后的米茹沃塞进了矮人的手里，“喝一点吧，这能让你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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