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地狱边境
外面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
等到一切归于宁静的时候，房间内蓦地响起了广播。
一个标准的女声似乎带着笑意，甜美又温柔，“本次初级考核共有10023位解梦师门徒参加，初级淘汰2031人，剩余7992人，考核正式开始，请各位门徒认真接受考核，感谢你的配合。”
秋眠的脸上净剩无语了。
“考核就是这样的，”周写坐到房间内的沙发上，“不要觉得这是耍小聪明，解梦师的工作需要大智慧，当然也需要小聪明。”
秋眠沉吟片刻，掀起眼皮看向周写，“你们收到的关于考试的消息是什么。”
“哦对了，我来就是跟你讲这个的，一打岔我差点都忘记。”周写戴着金镯子的手敲着茶几，“听过新闻吗，就最近的一个新闻。”
“你指的是？”
“一个叫温延的精神病人，就在我们隔壁的城市发生的事情。他的梦被收录进组织了，作为这次的考核内容，主角也从温延变成了……接受考核的你们。”
“他的梦内容你知道吗？”
周写叹了口气，“并不知道，这个梦是由高等级的解梦师破开的，经过组织上级测评之后直接秘密收录进了组织档案，唯一给我们的线索就是这个故事是关于一个妄想症的病人。他有臆想症，貌似臆想出了一堆不存在的人。还有什么线索的话，就是这个用于考核的梦境……非常难。”
秋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用于考核的梦境倒是不至于伤人性命。”周写说，“进去之后会有系统做出相关提示的。达成目标就能够考核通过。你是新人，没什么经验。”
秋眠望着周写。
“但我对你很有信心，拿个第一给我。”周写睁眼说梦话的功夫倒是一点不含糊。
秋眠无语。
“大概就是这样，明天一早就去考核，你好好休息。”周写说完就准备走了。走到门口又掉头走了回来，“记住，你在里面的一切行为都被监控，注意分寸，我在外面守着你。”
周写脸上并没有平常那么丰富的表情，而是认真平和，“撑不住可以自主要求放弃。”
秋眠沉默地望着周写精致的面庞。她化着精致的妆，眉眼好看得妩媚却又不风情。她总是在秋眠面前一副大姐姐的样子，以至于秋眠差点忘记，周写也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而已，单纯得很。
他发现周写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如果不露出那副讨人厌的嘴脸的话。
周写左手转着右手的金镯子，“伸出手来。”
秋眠乖乖地伸出右手，手心朝上。
周写在他手心点了一下，“这是一点点小小的作弊，可以让你在梦境里受伤的时候不那么疼，有助于你集中注意力。在梦里受到的伤只是虚拟的，不会带出来，但是是确确实实的疼。”
说完之后，周写似乎觉得这么做有点心虚，“用这个是不会被看出来的。”
“嗯。”秋眠收回了一直落在周写脸上的目光。
“好了，好好休息。”周写这下是真走了。
她也是真的很累。她没想到带一个徒弟会多这么多事情。以前她来这里也只是旁观而已。
现在却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事。
周写原本只想碌碌无为地摸一辈子鱼而已。
第二天早上，考核大厅里坐满了解梦师和门徒，大家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但总有人那么特殊。
比如有个解梦师的肩膀上坐着一只蓝色眼珠子的猫。
再比如有个解梦师拿着把大镰刀。
大镰刀还钩住了秋眠的肩膀，他肩膀上被钩出一个洞。
他拉走了想吵架的周写。
……这个组织纪律也就那样吧。
轮到最后一个周写送秋眠进考核大门，周写并没有说什么，秋眠也一言不发。
她看着秋眠慢慢进了门。
进去了。
周写好似松了口气。
“那是你的徒弟？”那个肩膀上站着猫的女解梦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周写身边。
周写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点微笑，“是呢。”
“叫什么名字？”
“秋眠。”
“挺好的，应该跟你一样都是个漂亮的花瓶。”女解梦师嗤笑了一声，“光漂亮了，没什么用。”
周写抿了抿唇，并没有说什么。她也早习惯了。毕竟又菜又漂亮这一点让她在组织里也挺出名的。女人见到她会嗤之以鼻，男人见到她会觉得她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但有个共同点，她都不被他们看得起。
周写习惯了。她有时候也在埋怨自己天生笨拙，五年了没有丝毫长进。
她还是那样，止步不前。
收回情绪，周写走到了监控屏幕前，找到了属于秋眠的那一块。
梦境世界内。
秋眠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动荡的公交车车厢。
窗外的景色晦暗不明，树木枯萎。
仿佛前往的地方是什么吸血鬼城堡。
秋眠看了看整个周围，车厢内只有他一个人。包括驾驶室也是空着的，没有司机，车却在自己前行。
幸好这只是梦，在梦里，一切不合理均为合理。
主角有妄想症。秋眠铭记着这点。
忽然，跟酒店内广播一样的声音响了起来。
“亲爱的门徒们，你们好。欢迎来到地狱边境，下一站，边境疯人院。您的任务是前往边境疯人院应聘护工，直至您的死亡，感谢配合。”
听起来真的不能说不恐怖。
“现在公布通关要求。”女声在停顿了一会之后又响起，“世界上总有和你一样不正常的人，你没必要因为自己的不正常而感到悲伤。这个世界既然存在不合理，那么一切不合理就是合理。你最终一定能找到爱你的人，即使那个人是你自己。找到温延的最终梦想，请完成温延的梦想。”
秋眠只听了一遍之后就记住了所有的字。
公交车缓缓驶入了建筑区，但这个建筑区确实是一个疯人院。有着很多的住院大楼和主大楼。
秋眠拎着身边的行李箱下了车。公交车在他下车之后慢慢地掉头，接着驶入了满是枯树的森林。疯人院的铁栏杆已经生了锈，栏杆间结着蜘蛛网，一只蜘蛛爬在已经死掉风干了的乌鸦身上。
这里的楼也老旧得随时随地都能拍恐怖片。
这时候就算冒出一个鬼秋眠也不觉得奇怪了。
秋眠拉着行李箱，走进了中间的主大楼。
大楼内厅也陈旧黑暗，顶头的灯摇摇欲坠。灯光胡明忽灭，忽然灭了，又忽然亮起来。
亮起来的一瞬间，秋眠看到楼梯口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孩子，看起来年纪并不大。
但是长得很漂亮，有种脆弱的美。
秋眠警惕地盯着他。
随后一个长相异常俊美的医生从楼梯后面出来了，微笑着走向秋眠，“你就是温延吧。”
秋眠看见那个漂亮男孩忽然睁大了眼。
“我是。”秋眠看了漂亮男孩一眼，随后把目光移到了眼前的医生身上，他看到这个医生胸口挂着的胸牌上的照片被人扣掉了，这个医生的名字叫华翊。
“我等你很久了。”华翊领着秋眠，“我带你去宿舍把行李放一下，随后教你熟悉这里的事务。以前的很多护工都因为受不了辞职走了，所以现在这里只有你一个护工。”
秋眠忽然看见华翊对他笑了一下，“宿舍你可以随便选床睡。”
“任务提示。”女声再次响了起来。很明显这个声音只有秋眠能够听得到。
“任务提示，帮助温延得到华翊的爱。”
秋眠虽然尊重同性恋，但是他本人并没有这样的爱好。
他有些挂不住脸色。
“我想我爱他，”女声又开始念起了小作文，“像处于黑暗中的人理应爱着荆棘丛中的玫瑰一样。我仿佛在海里窒息，可因为爱我却向往光明。”
温延爱华翊。
秋眠大概明白了。完成温延的愿望，那确实不得不牺牲色相。
“你回去楼顶继续睡觉，好吗。”华翊看向楼梯边上的漂亮男孩。
漂亮男孩没有动。
但是华翊也没有说什么了，带着秋眠去到了堪称七月半恐怖宿舍的宿舍。
“温馨提示，系统的人性化推荐，可以在进行与华翊的亲密行为时选择跳过。”
秋眠谢天谢地。
料想到这个梦境会很困难，但没想到会这么困难。
他一个大男人要如何研究怎样得到另一个人的爱？
秋眠转过头看着华翊，正巧华翊也在看着他。
“要怎样做你会爱上我？”秋眠直截了当地问华翊。
此时此刻在外面世界看着秋眠屏幕的周写愣了一下，脑袋上充满了问号。
似乎这种打直球的方式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有两个在第一轮筛选里已经失去考核资格的解梦师带着自己的徒弟来到了秋眠的屏幕前。
“啊？这是周写吧。”其中一个解梦师跟另一个解梦师说道，“里面那个是她徒弟？”
“好像是的，听说周写是收了一个徒弟，但收徒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
“嘶……周写没带过新人，真是有够胆大妄为的。”
周写就他妈站在旁边呢。
这两个人讲话就差直接凑到周写耳朵面前，跟她说：“周写，我们在大声议论你。”
周写无所谓了。
华翊听到秋眠的问题讶异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你如此美丽。如果你想要让我爱上你，那是我的荣幸。”
“温馨提示，是否跳过亲密行为。”
“跳！跳！跳！”秋眠就差直接叫出来了。
秋眠的眼前一黑，再睁眼的时候他已经穿好衣服躺在床上了。
周写给他的作弊小工具确实有用，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秋眠看着外面天光大亮，这应该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起身出门，按着昨天华翊吩咐他的任务做着护工的工作。
秋眠打扫得非常不认真，一手拿着扫把一边四处观望。这个疯人院怎么看怎么都不正常，他必须保持高度的警惕。
他又在楼梯边看到了昨天那个漂亮男孩。
漂亮男孩的脸色十分脆弱，但表情是有点懵的。
秋眠看着他，他也看着秋眠。
“你是这里的病人？”
漂亮男孩只是皱眉，并没有说话。
秋眠也不搭理他了，昨天的奇怪任务之后他就没有收到过任何任务，他应该是需要做些什么来触发任务。但是很糟糕的是，秋眠在这个梦境世界平平淡淡地度过了快一周，也再没有触发新的任务，每天晚上秋眠都选择跳过亲密行为直接一觉到天亮。
第八天的晚上，没有温馨提示秋眠需要跳过亲密行为了。秋眠绝望地以为，亲密行为无法被跳过了。他躺上床，安静地等待第二天的来临。
半夜，他被屋外的声音吵醒。
秋眠的高敏锐度让他知道事情不简单，他蹑手蹑脚地开门，从门缝里往外观望。
宿舍外面是走廊，秋眠的宿舍正好在走廊尽头，他一开门缝就可以看见长长的，一览无余的走廊。走廊的地板上有血迹，像是被拖拽的血迹。
秋眠迟钝了一下。就这一下，他强烈的直觉让他意识到不好。
一只眼睛忽然隔着门缝和秋眠的眼睛对望。
秋眠吓了一跳，但是他没有发出声音。
他后退几步，门也被外面的人打开了。
来人是华翊。华翊依旧穿着白大褂，挂着据华翊自己说的被病人们恶作剧扣掉照片的胸牌，白大褂的衣摆上都是血，秋眠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华翊白大褂的口袋里面揣着一把血淋淋的手术刀。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再大的事情，秋眠的语气也依旧是这个死样子，波澜不惊的。
即使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已经忍不住在害怕了。
但理科生的思维让秋眠迅速地思考，他扮演的温延和华翊现在应该是恋人关系，他可以利用这点进行周旋。
但华翊没有表情，没有高光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秋眠。
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华翊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个弧度过大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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