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三五三

“这是什么？”石娇娇按着方桌上的餐盒问，张堃端着杯子，说：“吃的，现在看来不够了。”石娇娇打开盖子，盒子两层一层是寿司一层是四只极大的海胆炖蛋，转头对夏蕾笑道：“你最喜欢的。”夏蕾笑着点点头，张堃指了指，“先把这些，我来安排晚饭。”

        石娇娇看了三个好朋友一眼，老六皱着眉头怯怯地摇了摇手，石娇娇心下会意，对张堃说：“已经吃好过了，等会儿还去外面吃宵夜，你别忙了。”张堃只抬了下头，按手机键盘的手没有停，说：“那就安排夜宵。”石娇娇摸了一下额头，对老六说：“别怕他，我们四个还怕他一个？”老六闻言点点头。

        “怕谁？”张堃走过来，站在石娇娇身后问。老六摇摇手连说没什么，夏蕾好奇地问：“您给我们安排了什么好吃的？”张堃随手扶着石娇娇的肩，笑道：“其实现在我也还不知道。”“哦，大老板什么事都有秘书！”陈丽接话，问：“我们娇娇从前也是你的秘书吧？”张堃扬扬嘴角，“她可不是，有时候我是她秘书。”“这话怎么说？”石娇娇惊奇地反问，张堃自进门开始，就一直强作活跃，神秘地扬扬眉，“先不告诉你。”

        “真是，我们三个还在呐！”夏蕾抱着胳膊，咧着嘴揶揄。张堃“哈哈”笑出声，索性搂着石娇娇肩膀，道：“给你们看看，也好放心，我是一个很不错的……大叔。”三人听着笑起来，石娇娇有点受不了了，缩到老六身边问：“订好了吗，她们开了一天车肯定很累，要早点休息的。”张堃点点头，“走吧，幸好今天开的大车。”

        因为时间仓促，白秘书只在张堃刚刚离开不久的日本料理店订到了间六人位的包间。这家店位商业中心一栋百货大厦的地下，老板是一对挑剔的日本夫妻，整体风格充满和式的阴郁，倒也自我风格强烈。

        穿千鸟纹夏日和服的女老板，用日本的礼仪亲自迎接，并指引五人入座。确认好菜单之后，张堃在在她离开之前，用流利的日语交代对方，“这不算正餐，不要使用影响睡眠的食材。”秀丽的妇人应下退了出去。

        夏蕾拿着滚烫的毛巾卷握在手里，边清洁边看着四下草席的陈设，道：“这不就是刚刚外卖的那家店嘛！”说着扯出毛巾的一角烟色的绣花，“一样的标志。”“还真是！”石娇娇凑过去看看，然后觑着斜对面的张堃，调侃道：“肯定是因为老板娘太迷人了。”张堃面不改色，颇老实地回了一句，“是，被你现了。”逗得其他人哄堂大笑。夏蕾尤其捧场，轻拍桌沿大笑说：“不得了，这要回去跪搓衣板了！”听得石娇娇不禁按住了额头。

        出于对食材的自信，菜品的烹饪方式都很简单，摆盘精致搭配合宜，以鱼类和蔬菜为主，对即将休息的肠胃来说负担很小，总之是非常舒适的一餐。等张堃把四人送回楼下，才知道他要搭当晚凌晨的航班去南方。老六看了看手表，担忧地说：“这样您只有三四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了。”张堃露出微笑，“没事。只是你们难得来一次，我却太忙，实在照顾不周。”

        “你这样说，就太不了解我们四个啦！”陈丽拍拍手边的灯杆，道：“不用讲这些客套话，有事你忙你的。”石娇娇也跟着点点头，“回去快休息，出差一切顺利。”张堃闻言点点头，和另三人打招呼示意，开车门前冷不防凑上来，在石娇娇额头上啄了一下，才笑着坐进车里。石娇娇叹了口气，搓着额头，不去看另三人的表情，挥挥手，“上楼吧！”

        轮流洗澡，准备床铺，收拾停当之后夜已经很深了。石娇娇自己的房间里抱了一床棕色的毯子走到客厅，见三个好友都聚在沙上，笑道：“怎么，都要睡沙啊？”陈丽坐在地毯上，拍拍身边的空档，道：“睡什么睡，兴奋着呢，聊会儿天！”石娇娇把毯子递给老六放好，坐下说：“明天我请了假，但还是要去一趟公司，你们在家等我。”

        夏蕾盘腿抱着那个糖果形抱枕，说：“你干什么要请假，不用请。明后天照常上你的班，我带她俩在附近逛一圈，我们一起过周末就可以了，下周一回去。”石娇娇一听跪立起来，说：“你们不都没事嘛，干嘛这么急？我不管，我也要出去玩，都有四十几天没休息过了。”夏蕾刚准备说话，石娇娇正在充电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很简短，她很快回到朋友们中间。夏蕾问：“是张堃吧？”石娇娇点点头，“听你说什么我们不习惯，是不是找了个导游之类的？”夏蕾猜到，石娇娇撇撇嘴，“我拒绝了，跟陌生人一起多不自在。”陈丽一听来了精神，伸头对众人讲，“这叫阎罗王？我看是弥勒佛差不多！你们说呢？”老六鼓鼓腮帮，“一进门还是挺吓人的，我整晚都没敢看他长什么样。”大家一听忍不住笑出了声。

        夏蕾摇摇手，看着石娇娇，神秘地问：“你知道他是谁吗？”真是出了奇！石娇娇捶着小腿嗤笑，“我不知道你知道啊？”夏蕾蔑视地摇摇头，“亏小时候号称镇中学记忆小霸王呢！”三人一听面面相觑，石娇娇更是一脸难以接受，“我中学什么时候有过这么难听的称号？”夏蕾“嘿嘿”一笑，“这不是重点。”“那他是谁？”陈丽问。

        “菲菲家小区隔壁巷子里那家烘培店都知道吧？”夏蕾竖起食指问，众人点点头，老六道：“现在是镇子上最好的烘培店了，好几款甜品在朋友圈好火，市里都有人订呢！”陈丽扬扬眉毛，“陈鹏鹏最喜欢吃他家蛋糕卷。”夏蕾一阵词穷，“还想不想知道了！”石娇娇掩口偷笑，“你说，看你说出什么奇闻来？”

        “这家店刚开的时候，我带你去吃巧克力溏心包，还记得吗？”夏蕾循循善诱，绝不一次说完。老六跟陈丽都一脸茫然，石娇娇忽地恍然大悟，眼睛和嘴巴同时越长越大，“啊，啊，啊！”夏蕾见状击掌大笑，“我厉害吧？”石娇娇吃惊地看了看两个一头雾水的好友，指着夏蕾说：“你太可怕，这都多少年过去了，那时你还是站在旁边的吧？我看正脸讲了话，都从来没有想起过！”石娇娇完全折服于夏蕾的记忆力

        “到底什么情况啊！”陈丽拍着大腿，老六一脸焦急。夏蕾这才绘声绘色地，把多年前，石娇娇拿张堃的车玻璃照镜子的事描述了一遍。老六听完满脸惊奇，问：“不知道帅大叔现没有！”石娇娇抓着自己脚尖，咧咧嘴，“不可能，也就蕾蕾这变态能想起来。”夏蕾一直笑，抚了下陈丽的手臂，叹道：“没想到他们俩缘分天定啊！”

        听完经过后，陈丽就没有表意见，直到又听到夏蕾这句话，她长叹一口气站起来朝冰箱走去，说：“我饿了，没吃完的日料在里面吧？”三人都察觉了她情绪异变，但实在想不出原因，夏蕾直接问：“这又是怎么了？”陈丽拿出半盒寿司和一份汤，扭头看着夏蕾，道：“话不能这样说，照你说的缘分天定，有些人三年级就遇见了呢！”说完关上了厨房的门，里面很快传来了微波炉运行的声音。

        起初三人当场愣住，过了一会儿，夏蕾先回过神，看石娇娇的眼神忽然黯淡，不由得咂了一下嘴别过头，老六穿起鞋子还没走两步，陈丽就端着热好的东西出来，问：“你们要不要吃？”三个脸色青白的人一齐摇摇头，陈丽跪坐在方桌边，大大地喝了一口汤，吃下两个金枪鱼寿司后停了下来。

        “你们这叫自欺欺人。”陈丽转过头直勾勾地看向石娇娇，“这老总今天也表现得很虚伪吧？”石娇娇没有回答，垂下眼睛。陈丽又怒看夏蕾说，“你也真好笑，不知道越强调越可怜吗？”夏蕾抿抿唇无可辩驳。“从他进门到离开，越是和气越让我浑身难受。”

        陈丽肩膀垮了下来说，“娇娇，我藏不住话也不会掩饰，这根本不正常。”在陈丽眼里，那个温柔的张堃就是一个虚幻的唐建宇，他和石娇娇的关系本不真实。如果她们亲密如此，还要说些粉饰太平的话，那两面应对的石娇娇，岂不是太可怜了吗？“至少今天看来，太像唐老师了……”陈丽垂着头，藏起了自己的表情。

        “陈丽，你！”夏蕾一听无望地闭上眼睛，这真是她一直担心的场景。她理解陈丽直白的善意，更怪她不管不顾的鲁莽。一切那么明显，怎么会看不出来啊！而张堃的突然露面只是个意外，你看不见当事人为了维护这个圆满的肥皂泡有多疲倦吗？戳破之后，流一地残酷的现实，到底有什么意义？

        只有老六还是木愣愣的，像失了魂一样看着脸色苍白的石娇娇。“娇娇……”她轻轻地叫出来，试探地抓住了好友的胳膊。石娇娇回握老六的手，眨眨眼，叹道：“你们啊……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累了。”陈丽张张嘴，闷闷地回了一声，“那睡觉，以，以后再说。”石娇娇爬到陈丽身边，抱住平阔的肩膀，和她脸贴脸轻轻呢喃：“嗯，再给我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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