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五二一

电话被接听前的每一下响声，“嘟”，都像锤子一样，扎扎实实地重击在石娇娇的心上，让她几乎要立刻取消这次通话。她心突突地跳，想着再有一声，如果对方还不接的话就马上放弃。仿佛是有意戏弄她一般，她刚生出这样的想法，电话就接通了。

        石娇娇听见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光凭一声呼吸，她就能确定当时描画的号码是对的，接起电话的人是张堃。石娇娇想开口讲话，张张嘴连个“喂”字都不出声音。张堃也不言语，空气好似凝固了一般，任由屏幕上的数字不停地变化，时间的流逝都变得具象起来。

        “嗯……”石娇娇咬咬牙，先打破了沉默，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喂？”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便木讷地等待对方也回个音节，而听筒只有平常的呼吸声。石娇娇开始怀疑张堃是不是没意识到电话接通，又下意识地“喂”了一声，再固执地停下来，等张堃的回应。隔了两三秒，石娇娇似乎提前预知了张堃想要挂断的念头，有点着急但声音还是很轻，说：“别，是我，我是石娇娇。”

        “什么事？”张堃的声音没有温度，是他稀松平常的状态。电话里还有张堃所处环境的杂音，像是不少人在谈话。石娇娇感觉口腔里一下子干了，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说：“如果你在忙的话，我晚点再打过来。”张堃不耐烦地从鼻子里吹出一口气，道：“快说。”石娇娇顿了一下，才开口，“你，这两天在通域，或者哪里吗？我想约你见一面，有事情问一下。”

        “不在。”张堃迅捷地回答，紧跟着话筒里一阵气流声和布料摩擦声，然后就是模模糊糊地交谈声，还没等石娇娇反应过来，话筒里已经传了和张堃态度一样冷酷的挂断声。“随您的方便，我去找您……”石娇娇对着“嘟嘟”声，喃喃地把还没有讲完的话讲完，缓缓靠在身后的床沿，浑身每个关节都失去了力气，松散作一摊。

        “嗳，去哪了！”石妈妈端着个小玻璃碗，探头探脑地走进来，目光左右扫视都没有看见在暗处的女儿。“唉哟！”石妈妈差点踩到女儿的脚，吓得大叫一声，忙不迭两只手捧着碗，大叫着“吓死我了！”，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嗔道：“你做什么呢！叫你这么多下，吭都不吭一声！”石娇娇也被妈妈下了个激灵，从沮丧里回过神，木然地“嗯？”了一声。

        妇人见女儿面色有异，只隔了她切个蜜瓜的时间，精神就这样颓靡，忙蹲下来，重新关切地问：“怎么啦，又有其他不舒服了，妈妈带你去医院吧？”石娇娇嘴唇干干的，笑起来也很勉强，抬手摇了摇，“没有，我要找本书，没找着，就琢磨着放在哪里，想着想着就出神了。”石妈妈一脸难以置信，“哪本书啊？”石娇娇眼睛转了转，回：“就是黑盒子装，我说朋友送的，爸爸想看的那本。”

        “哎！”妇人把装蜜瓜的小碗放在石娇娇脚边，走到书橱面前，从第二层拿出一个黑盒子，说：“你也不问一声，我没让你爸动，给你收在这里呢！”石娇娇看着母亲手里晃来晃去的黑影子，抿抿嘴，笑道：“我说呢，到处都找不着。”“现在看么？”妈妈拿着书朝石娇娇伸了伸手，石娇娇摇摇头，“还放在那儿吧，我就是想起来找一找，不看。”

        石妈妈转身把书放回去，离开房间前让石娇娇把蜜瓜吃了，边走边心有余悸地嘀咕：“找书就找书，好歹支应一声，从小到大一碰到书的事情，就神神道道的。”石娇娇听不见母亲的碎碎念，两眼无神地看着压着花纹的墙纸。

        多多少少心存一丝侥幸，料想他总会缅怀起她，事实却是最绝情的那一种。张堃的反应即便在石娇娇估计的范围内，也让她措手不及，没想到他对自己竟然是这样的懒于应对。

        四点多的时候，爸爸带着小关回来了一趟，店里这时事情少，回来看看石娇娇情况怎么样。石娇娇睡着了，小关在床边看了会儿，走出来跟站在一起说话的夫妻俩说：“阿姐看来病得不轻，嘴唇煞白的，睡觉还皱着眉头呢！”石爸爸一听忍不住咂嘴，“怎么说话呢，这样说你姐姐。”石妈妈撇撇嘴嫌丈夫大惊小怪，对小关说：“上吐下泻，能睡着不错了！”

        小关心疼地咧咧嘴，走到夫妻俩跟前，说：“阿姐身体娇着呢，像我，吃了馊饭一点事都没有！”这话石爸爸更听不下去了，翻着白眼说：“又怎么说话呢！你一天三顿有两顿在店里吃，这都吃上馊饭了？”小关回过味来，拍拍自己的嘴，“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嘴笨得很，传菜还传错了两次，还好小健机灵重配了菜，不然被大师傅骂死。”石妈妈闻言伸手拧了下小关的耳朵，“你倒好意思说，不怕我骂你了！”“嘿嘿。”

        还要赶回去开晚市，石爸爸叉着腰看了眼小关，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就自己跟妻子说：“恐怕过阵子要关几天门呢！”石妈妈正在搓米，猛地抬起头，疑道：“为什么啊？”石爸爸歪头看了看小关，小关抿了嘴搓着手，挤到石妈妈身边说：“家里来电话了，说是让我把小戴领回去看看。”石妈妈点点头，“给家里把把关，这很好啊？”

        石爸爸见老婆不开窍，插嘴道：“是啊，这山高路远的肯定得给足假，两人一起去。店里一下缺了他们俩，也转不起来，不是要休息几天嘛！依我想，就挂个休整的牌子，大家都趁机好好放松放松！”石妈妈濞掉淘米水，抬眼就扔给丈夫一个“卫生球”，扭头问小关：“你有什么建议？”小关咧嘴一笑，“还是婶了解我俩。”

        “跑堂这块，我已经跟玲子欢欢商量过了，白天人少，她俩足够了，晚市可能忙点，可以找相熟的朋友来打个短工，帮帮忙。”说着举起手，“小戴那边的话，小健说可以和叔叔一起去采购，大师傅也要他多看一些市场上的食材呢！”小关抿抿嘴，抬眼看看两位店主，点头道：“这样的话，应该不影响店里正常营业的。”

        石爸爸听了尴尬地避开眼睛，一只手正要抓后脑勺，就被石妈妈讽刺到了脸上，“你听见没有，石老板。也不是只有关门这一个办法嘛！”石爸爸舔舔嘴唇，“他们想得周到……我去看一眼娇娇。”说完就溜之大吉。石妈妈看着丈夫活泼地背影，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跟小关说：“你叔叔，这辈子也长不大了！”小关看着石妈妈轻声接，“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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