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六三零

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烹饪声，就听见家政阿姨在里面叫了一声，“蒜头没有了吗？”她找到后的嘀咕声淹没在油和食材的碰撞里。老六和石娇娇对面坐着，听见阿姨的叫声两人都转头看去，老六刚准备站起来，就被阿姨冒出的脑袋叫停，“找到了，你别动吧。”老六回看了下安安睡觉的房门，索性挨着石娇娇坐下。

        她眼里刚刚泛起的泪意被这小插曲打断，已经完全褪去，情绪也平稳下来，但还是忍不住按住乱跳的心口，开口时声音有点抖，“可是你这样瞒着大家，到时候唐老师肯定是第一个作，他怎么受得了？”石娇娇收了收下巴，“情况一直不好，说了白叫人难受。这下告诉你，不是也安心嘛！”老六眨眨眼体谅地点点头，“我懂，没人比我更了解这感受了。”

        石娇娇见老六又难过起来，笑着拉起她的手握住，“该高兴啦，上次去看医生就说已经正常了，只是再观察两周，下月月初去复检。”老六并没有被安慰，忍着哭意撇了撇嘴，作出勉强的轻松表情，叹道：“哎，还记得吗，从前你妈妈就常说我们俩身子虚，不如她们俩，果然不假。你看，身体不好，要多吃多少苦。”石娇娇咧咧嘴，垂头无奈地笑了笑。

        “就算医生说好了，也不能放松，以后方方面面都要当心啊！”老六拍拍石娇娇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石娇娇沉默地点点头，她不敢开腔，因为几乎要流下泪来。“真不甘心啊！”老六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我第一次生病，还有生安安……每个难捱的时候你都在身边，而到这个时候，我却要去很远的地方，不能陪着你了。”

        石娇娇知道对方只是在说去国外治病的事，但心头还是痛得一缩，同时又对那时的强迫始终带着愧疚，说：“菲菲，对不起……”“停！”老六竖起手掌，看着石娇娇居然笑了起来，“我又不傻，不相干的人谁关心你治不治得好呢？况且，这世上生大病又复的又不是我一个，或许还有人连基本的治疗都承担不了。有那么好的机会，原本就是我的福气。”

        “菲菲……”石娇娇抽出手，不知是羞愧还是难过，别过头捂住嘴说：“千万别说丧气话。”平复好情绪她又回过头来，看着眉眼可人的好友，颤声道：“如果不是身体的状况，我是做好准备要陪你去的。”老六一听快捏住酸的眉心，手指挡住了脸上加剧哀恸的表情，喃喃叫了一声“娇娇。”石娇娇长换一口气，“不过没关系，我们各自保重，就算不在一处，还是陪着彼此。”老六尖尖的鼻头完全红了，垂着头，乖顺地点了点头。

        吃完饭，阿姨收拾好厨房出来，推门进了儿童房，石娇娇和老六正一起给安安读绘本，漂亮的小公主懵懵懂懂的，根本不懂妈妈和三姨在讲什么，只是亲近她们的气味。“嗳，顾姐！”老六怀抱着安安面向门坐着，一抬眼就看见妇人，道：“您歇会儿吧，今天就不给她洗澡了，天气冷没必要洗这么勤。”

        妇人脱鞋关门上了充满童趣的地毯，半蹲着点点头，“也怕她感冒。”说着拍拍正聚精会神对付几块乐高的石娇娇，石娇娇疑惑地抬起头来，“怎么啦？”阿姨两手合十，试探地问：“娇娇今天回家哇？要睡在这里的吧？”石娇娇撩起眼皮看了看时钟，摇摇头，“要回去的，他来接我，估计快到了。”阿姨肩膀一垮，颇失望地应了一声，“晓得了。”

        安安见了一直照顾自己的阿姨，在妈妈怀里就坐不住了，小手一张一张地要她抱，阿姨立刻叫了声“乖乖”，老六笑着把宝宝推过去，顺口问：“有什么事啊？”阿姨抱拢孩子，抿嘴时腮边有个浅浅的酒窝，道：“也没什么事，今天苏医生回来晚，我想要是娇娇不回去，我就家去睡，小儿子有点烧呢！”

        老六一听柳眉倒竖，“唉哟你这个人，家里孩子生病你怎么不早点说的！”说着看了石娇娇一眼，“我这么大个人还怕什么，现在就回去吧，明天也不急着来，孩子好点再说。平时兢兢业业的，就当放假了。”阿姨从安安出生就在这里老六母女身边照顾着，除了雇佣关系，还是有深厚感情的，她摇摇头，“不行的，我不放心。孩子那边，家里有人呢！”

        石娇娇见二人胶着，忙插话道：“我不走了，顾姐你等一等，正好我家人来了，把你送回去。”阿姨一听直摆手，“唐教授多忙了，我不叫他送！你不走我就放心了，我这会儿赶公交也行。”石娇娇咂咂嘴1，“你不愿意坐他的车，我给你叫一辆。天都黑了，你做公交慢悠悠，要摇到什么时候才到啊”老六也帮腔，“是啊，你去收拾一下，我们来找司机。”

        三人正言语推搡，听见客厅传来男人吆喝，几声交流之后，门被推开一条缝。说是要半夜回来的苏望，此刻探了半个脑袋进来，问：“全在这里跟安安抢玩具呢？”“嗳？”阿姨和老六都很意外，老六头一歪，“你不是大夜班嘛？”苏望半个身体进来，笑道：“以后没有大夜班了，我跟医院申请，院里同意了。”

        石娇娇又看了眼时钟，放下手机说：“这下好了！”扭头对着阿姨，“等下我和唐教授一起送你，总不尴尬了吧？”阿姨老脸一红，“这样子我就不推辞了！”老六一听感到新奇，大笑，“顾姐，你尴尬什么呀？”妇人撅撅嘴，索性直白地笑道：“老实说，唐教授实在生得太好看，我不高兴跟他讲话。”石娇娇笑得直摇头，“真是太可爱了！”

        眼见自己已经被遗忘了，苏望往外扭了扭头，索性把门敞开，三个还在大笑的女人一时都噤了声，木愣愣地看着门口，只见唐建宇立在门框外，一脸懵懂地问：“什么事，我好像听见在说我。”“哦哟！”阿姨一下子捂住脸，“都被听了去了！”逗得两个年轻女人抚掌大笑，剩一脸懵懂的安安，和门口一头雾水的男人们。

        众人闲话了几句，阿姨把安安的衣服，老六的药品……各项事务一一交代，重复了好几遍，才提起小包愿意出门。苏望忍不住打趣道：“姐你实在不放心还是不要回去了！”说得阿姨立马呆在门口，又惹得大家掩口偷笑，老六扶了阿姨肩膀，安慰道：“就一两天又不是多久，有什么不放心的。快走吧，太晚到家孩子都睡了。”

        唐建宇夫妇俩已经按了电梯等在门口，阿姨提着小包出奇地留恋，脚在门外脸却还看着老六，说出一句叫人心碎的话来，“叫我怎么放心呢，你要出远门了，我又不能跟着去，跟你们家呆一天少一天呢！”说得大家愣在原处，苏望喉结上下动了动，挥挥手，“别瞎说了，快去快回吧，安安离不开你。”阿姨转头往电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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