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尔昕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把外卖分给嗷嗷待哺的幺幺和anna，自己的夜宵却不见了踪影。
“诶？我明明还点了一份鸡肉卷给昕昕的呀！”anna翻着空袋子，核对订单。
“有，我拿去喂狗了。”
尔昕的声音冷冰冰，脸色也冷冰冰，盯着电脑却不见动作。
anna飞快的和幺幺对了下眼色，意识到可能有事发生，没再多问。体贴的贡献出自己的养生汤，乖乖回去赶工了。
将近十二点，三人才终于完成了最后的方案。
伸着懒腰，一边讨论着工作交接，一边乘电梯下楼。
“幺幺，你叫车了吗？带我一路。”anna和幺幺家住的不远，每次加班都一起回家。
幺幺晃了晃手机，表示一切尽在掌握。回头又问尔昕，“尔昕昕你怎么回家？”
“打车吧，我家近，这会儿没什么车接单。我跟你们下楼再等等。”
一行三人走到大厦门口。
幺幺叫的专车已经到了，就停在库里南旁边。
专车司机和库里南司机都站在车门边上，同时望向三人。
“我艹，幺幺你疯了？库里南？”anna小声尖叫。
“我没疯是你疯了，你见过开库里南的专车司机吗！！！”幺幺同样小声尖叫，“旁边那辆613才是我叫的车！”
一阵静默，两人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尔昕脸上。
尔昕的脸色，比夜色更黑。
有情况！！！
幺幺飞快的给anna使眼色，靠着多年共识的默契，完成了一场眼神交流。
「看尔昕昕的脸色，库里南是来接她的吧？」
「一个昕昕飞上枝头，我们都要变凤凰了？」
「还记得那个喂狗的鸡肉卷吗！」
「那狗还开库里南来要饭！」
「牛批！」
“咳，尔昕昕我们先走啦！你慢慢等哈！”真正有眼色的人，在这样的场景面前不管多么好奇，也要立刻消失。
幺幺留下一句“注意安全，到家vx说一声”，便拉着anna钻进了尾号613的专车，扬长而去。
“尔小姐，纪总请您上车。”库里南司机在冷风中只穿了一身薄西装，也不知站了多久，唇色都有些泛白。
尔昕不想为难打工人，黑着脸上了库里南——的副驾驶。
马的，阴魂不散的狗男人。
纪宸晏要求了两次，让她坐到后面去，尔昕充耳不闻。
后来他也不再坚持，让司机开了车。
尔昕没说自己家住哪里，但司机轻车熟路，确实是开往她家的方向。尔昕头瞥向窗外，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想理后座那个男的。
“爷爷还不知道你父母的事情。”纪宸晏开口。
尔昕没有回头，纪老爷子她当然也记得。她从小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没见过爷爷奶奶，也没见过外公外婆。常来常往的老人家只有纪老爷子一个。
褪色的记忆中，纪爷爷是很疼爱她的。无数个夏日的午后，她都坐在纪爷爷的膝盖上，指挥着纪爷爷的孙子——后座这个男的，帮她抓鸟抓虫。
“明天你有空吗，爷爷应该想见你。”纪宸晏见她不做声，便有开口。
话说的有些理所当然。
这人查清了她家的往事，查清了她现在的公司，查到了她的家庭住址。
难道不知道，她现在是茫茫人海中一个平凡打工人吗？
打工人的周二，能有空吗？
尔昕翻了个白眼，但对方打爷爷牌，让她也不能丢了基本的礼貌。只能干巴巴地回了一句，“纪爷爷那边周末我自己去拜访。”
说完她就有些后悔。
纪家的房产多余牛毛，她过去也只去过老宅而已。十年不见，纪老爷子回国是否还住在老宅，她并不清楚。
“我来接你。”纪宸晏翻出手机，找到她的信息页面。“好友通过一下。”
“师傅您靠路边停就行。”尔昕假装没听到，直到库里南停在了她家小区门口，才终于回头。
上车后第一次面对纪宸晏。
“纪宸晏。”尔昕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却没有一丝鲜活的波澜。“周六我会自己去你家老宅拜访爷爷，不用你来接，也不需要跟你加好友。”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我姓尔不姓纪，不是你的妹妹，也不需要有个哥哥。”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出现跟我说这些事，但是你也看到了，我的生活和你们已经毫不相关了。我再也不会烦你了，也拜托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话说完，尔昕就开门下车回家。一秒都没有停留。
装完逼就跑，真鸡儿刺激！
她噔噔噔跑回了家，心口还砰砰跳个不停。
等她收拾停当，将自己整个人泡在浴缸里之后，思绪却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凌乱起来。
「纪宸晏」这三个字，已经九年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
巨大的变故和忙碌的生活无限占据着尔昕的时间和思考，后来仅有的那点儿空余时间，也被她都拿来追星了。
今日他的突然到来，又一派理所当然地跟她提起了父母的往事。
久违的钝痛，再次在尔昕的胸口弥漫开来。
父母过世的时候，她才大一。
带着一身被娇惯养出的世事不知，脑子里只盼着赶快大学毕业，飞到米国去找她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
连被领养的事实，尔昕也是在父母的葬礼上知道的。
“昕昕，叔叔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爸妈的遗产继承迫在眉睫。”
“当年他们领养你的手续有一份文件遗失了。”
“本来就不是我们尔家的种，有什么脸要求继承遗产啊。”
“在我们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还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啊。”
“都不知道大伯从那个山沟沟里淘换了这么个野种。”
“尔小姐，这份是尔先生生前为您存续的信托基金，和一处写有您名字的房产。”
“这些东西，咱们家就不收回了，算你承欢大哥大嫂膝下这些年，给你的赠礼吧。”
她当时多大来着？好像也就十九岁。
被这阵仗吓傻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孤身一人，站在现在这个「家」里了。
当时对着空无一人冷冰冰的房子，她做了什么？
举目无亲，连帮她说句话的人都没有。巨大的悲伤和恐惧早已完全占据了她的理智。
慌乱间她只想起了一个人，爸妈不在，似乎只有那一个人还能帮她。
像是溺水时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般。
电话拨了，没人接。又拨，又没人接。
她执拗地打了不知多少遍，忙音终于消失。“喂”的声音才从听筒传来，眼泪就已夺眶而出。
那时候她说了什么，尔昕如今已记不清了。
大抵是颠三倒四的朝对面的人喊着“安安哥哥”，然后不顾一切的求救吧。
但电话挂断前，她听到的那句话。
只怕今生，她也不会忘记。
“你烦不烦。”那头的人听完她一通无助的哭诉，只淡淡地抱怨了一句。
后来是谁挂了电话，她不记得了。
只恨当年的她在象牙塔住了太久，丝毫不懂人情世故。
连亲人尚且一朝变脸让她措手不及，何况一个从来都拿她当累赘的「邻家哥哥」？
尔昕如今想来，当时的崩塌与羞耻，仍恍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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