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要慌，还有得救
柒曾经设想过自己与太宰真正重逢时的场面，或许是在硝烟弥漫的交火区，或许是在血流成河的积尸地，又或者，是在一个普通宁静的下午，她偶然在一条清澈的河流里瞧见漂浮而来的他。
但不管自己怎么假设，她都绝对想不到两人的再次相遇居然会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
“……你们好，我叫太宰治。”缠满了绷带的黑发少年貌似害羞地站在夏油杰身边，慌张的双手不知该往放哪，于是十指便有些不知所措地互相纠缠着，还怯怯地抬起头打量他们。
“是、是被夏油君救下来的人。”
柒一脸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比较好，都有点怀疑对方是被鬼上身了。
这家伙在搞什么？是玩角色扮演玩上瘾了吗？想骗人无所谓，但能不能不要搞这种奇怪人设？身上一股白莲绿茶味，浓郁得都快溢出来了啊！
纵使心中在疯狂呐喊，甚至难得感到了一丝丝窒息，她表面上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安静地观赏老熟人的即兴演出，并不打算拆穿对方。
“哎？黑手党在追杀你？”硝子并没有怀疑同班同学带回来的人，反而露出好奇的表情上下观察着他，似乎是在心底琢磨他为什么会被追杀，“难不成你也是某个地下组织的成员吗？还是你在无意中发现了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
嗯，竟然误打误撞地猜对了呢。
柒默默地点了点头，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给好友竖了个大拇指。
“不是啦，太宰君是不小心撞见了那群家伙的交易现场才会被追杀的。”夏油杰帮忙解释，“因为他不想把敌人带回家，所以我就擅自做主把他带来营地了……啊对了，我们可以暂时收留他几天吗？”
“如果我们放任不管的话，太宰君会遇到危险的。”他忧心忡忡地望向站在一旁、显然对这种突发状况很有处理经验的同窗。
原本沉默着想再继续看看太宰接下来会如何表演的柒，突然收到两人同时投过来的询问目光，一时无言，很想冲动地告诉他们直接把人丢出去就好，反正倒霉的绝对不可能是这灾星，相反，那些招惹了他的黑手党才是最可怜的呢。
但她不能这么说，更不能让硝子和夏油知道自己认识对方，否则他们一定会对太宰的真实身份起疑心的，接着事情的发展就会变得相当麻烦。
于是柒想了一下，点头同意了，正好将人放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方便盯紧他的行动。
“你们想收留就收留呗，不过要记得跟负责人打报告。”说着她就扭头瞅了眼乖乖等在旁边一直不讲话的清秀少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意味深长地提醒道，“太宰君，你在这里可要注意点，千万别到处乱跑给大家添麻烦哦，不然会被赶出去的。”
毕业于戏精高等学院的太宰同学一听这话，顿时很像那么一回事地松了口气，然后弯起眼眸，非常高兴地“嗯”了一声：“谢谢你们的收留，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
“等到横滨的这场混乱结束了，届时请一定让我报答你们！”
不，只要你乖乖坐好别乱搞事就足够了。
柒特别想这么怼他一句，但最后还是忍耐住了没有冲动。
“报答就不用了。”没有看穿敌方的真面目，反而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夏油杰微笑着推辞了，“举手之劳罢了，太宰君你不需要这么客气的，就当交了几个来自东京的新朋友吧。”
“是啊，你这样反倒会把气氛给弄僵哦。”硝子也看向他，跟着加入劝说，“我们不习惯朋友之间还搞得这么疏离客气的。”
“既然如此……”太宰治注视着他们，突然笑了一声，语气轻快，“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真甜啊，跟五条一样甜。
柒旁观完这一切后忍不住叹气，这不就让他白嫖成功了吗？如果她今天不在，这几个人岂不是会被骗得连裤子都要当掉？
“好啦，你们应该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吧？我先带太宰君去找他的房间，等他整顿完了我再回来。”
她随便找了个像模像样的借口与朋友告别后就领着人匆匆离开大厅，等走到无人关注的长廊，回过身，原先还胆怯得不敢多言的太宰治不知何时竟卸下了伪装，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嗨，小柒~”他扬起一只手，十分开心地向许久不见的旧友打了声招呼，“你似乎长高了呢~”
“是嘛。”柒挑眉，“长高了多少？”
“唔……”少年果然被这个问题为难住了，不禁面露纠结地、犹犹豫豫地抬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有一公分吧？反正不可能是两公分。”
“你这毒舌的功力真是与日俱增啊。”她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想从你这里听一句好话怎么就那么难呢？好不容易再次相见，你就不能夸夸我吗？”
“有道理。”太宰治屈指抵着下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比如恭喜你跳进了另一个魔窟？”
“……算了你还是闭嘴吧。”柒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将目光投向对方，“你选谁不好，干嘛非得把主意打到咒术师身上？明明可利用的家伙有很多不是吗？你就是闭着眼睛乱扔飞镖都能扎中一个。”
他歪了歪脑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反过来问她：“难道你不觉得加入咒术师会比单纯地玩弄蠢货更有意思么？既然这是一场游戏，那么满足我的乐趣才是最重要的吧？”
“游戏。”少女轻声重复了一遍，脸上的表情随即冷淡下来，“人生可不是游戏，你要是抱着这种心态来拖我们下水的话，我会生气地把你吊起来打哦。”
太宰忽然顿住，但很快的，回过神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意味不明的语气让人听了很不舒服：“小柒，你懂什么是生气了吗？”
“还有‘我们’，难道你又给自己找了新伙伴么？是那几个咒术师？”他嗤笑着，唯一暴露在外的那只漂亮眼睛里总是带着一丝微妙的嘲讽，“你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的优秀呢。”
“这也算是一种技能了吧？”
这么多年过去，柒早就听习惯了少年的讽刺，因此她并不在意地、只安静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平静地开口：“与其问我懂不懂生气，我更想问你为什么生气，因为我跟咒术师走的很近？还是因为你没法接受我选择了别的路？又或者……”
“你在生气我抛下了你？”想到这种可能性，她不自觉地放缓了声音，仿佛是在照顾他的心情，可她注视对方的眼神，却是一片无情的冷漠，“因为我将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那里，所以你才会如此不甘地、报复一样地盯上我的新伙伴？”
“太宰，你不希望我离开吗？”
少女犀利的言辞犹如刀尖般硬生生地剜掉他裹住外部的层层骨肉，要强行剖开他的内里，逼着他不得不把那颗乌黑恶臭的破烂心脏敞露于冰冷的空气中、暴晒于炽热的阳光下。
太宰治近乎狼狈地别开了脸，在柒冷静淡然的视线下，内心第一次产生了想要转身逃跑的念头。
但他终究忍住了，他不想当着柒的面落荒而逃，即便她早在很久以前就看透了他的软弱。
“小柒……”
黑发的少年低下了头，被迫妥协般地恳求她不要再说了，像是抓住希望似的，伸手拉住了她衣袖。
柒没有拒绝他主动凑过来发出的求和信号，如同以往每一个抚摸着他哄他入睡的夜晚，这一次，她依然张开了双臂去拥抱安慰难以沉眠的他。
太宰治紧紧搂着怀里的女孩，似是累极了地将脸埋进她的肩窝，阖上眼，忽然放松的姿态仿佛漂泊已久终于能够回到港湾的船，安心地任由自己沉醉于美梦，哪怕这是一场虚假的幻境也甘之若饴。
柒轻轻拍打着他纤弱单薄的后背，温柔地哄着他，然而在人看不见的死角，却暗自垂眸，掩去了眼底淡漠无感的神色，面色平淡地完成这例行公事。
“太宰。”等对方的情绪稍微和缓下来了，她偏过头，温热的软唇似碰未碰地贴近了他的耳畔，轻飘飘的声音透着一股空灵，宛如久不着地的枯黄落叶，“我需要你的帮助。”
“来帮我吧，就像我以前带你离开那样。”
“好啊。”他微微地笑了起来，轻缓的语气同样透着一股空洞乏味，不含一丝期望的死寂，“我会帮你的，只要是小柒你，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哦。”
然后，我们会回到曾经……曾经只有我们两人互相拥抱取暖的时候。
“跟我一起离开吧，小柒。”让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充满了绝望和腐朽的无聊世界吧。
似乎是听出了少年暗藏于请求下的渴望心声，柒不由迟疑。
她之所以会请太宰帮忙，是为了等监视五条的任务结束后能够顺利脱身才想着提前留一条后路，她看出了高层的不怀好意，监视的命令迟早会变，而五条又是个有仇必报的家伙，这种情况下唯有太宰可以完美地接应自己，但如果付出的代价是跳入另一个火坑的话……
那就算了，还是继续等待观望吧……之后总会出现更好的选择的。
就在柒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比较好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了从背后传来的一阵细微响声。
她下意识地扭转头，就看到了一个格外熟悉的高大身影静静地立在走廊尽头，不知站在那里看了他们多久，又听去了多少。
——是五条悟。
思念着与自己分开的恋人，于是赶紧结束了任务急匆匆赶回来的白发少年，在无意间撞破了这幅画面后却一声不吭，望过来的眼神夹带着一丝漠然。
见爱人终于注意到了门口的自己，他才十分平静地发出一句质问。
“你们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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