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诗与酒(二)

“你是？”叶九玄回忆了一下，确定不认识此人。

        “叶少贵人多忘事，我之前去过叶府，我们见过！”

        “喔，抱歉！”叶九玄歉意的说道，“额，你这…怎么回事？”看着此人的衣着，叶九玄的好奇心再次被挑动了起来。

        “没什么，奉命去了草原一趟，结果被草原人发现了，交手了几次，侥幸逃了回来，今天刚到，去营里叙完职这不就来这吃点东西！”那人憨厚的笑着说道。

        原来，这件事还要从上次的斩首事件说起，那批被杀的草原人里面，有个中等部落的贵族，此人准备和另一个部落联姻，结果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草原人最近频繁挑衅，这是打算来报仇了。

        在经过叶家军方高层的商议之后，决定由成奎成将军率领一万叶家骑兵，两万步兵在西大营以西五十里处，与草原结界的地方驻扎，目的在于威慑草原部落。

        稳妥起见，成奎还派遣了数十支斥候大队深入草原，他们接到的任务是务必将草原临近叶家的几个部落盯死，叶家的斥候营是由薛无畏大将军亲手建立的，与常规斥候不同，他们更加全能。

        在多年与草原人交手后，叶家斥候堪称精锐中的精锐，那些暗影中行走的幽灵擅长隐匿，渗透，侦查，刺杀，收买，离间无一不精，成奎的命令便是如有异动，在能力允许范围内自行行事。

        五天前，草原一名暗桩冒险传来一个让人有些不安的消息，一个操着帝都腔，隐藏在来往商队中的人正准备向草原传递密信。

        当时的大衍官方并没有与草原政权建立外交，民间可以通商，但是官方不接触，这是李泽端当年定下的规矩。

        权衡之下，吴校官感到有些不妙，于是当机立断，在那名信使进入部落之前，在众多草原人的注视之下冒险杀了他，并抢了信件。

        结果不言而喻，行踪被暴漏，在大批的草原人追杀下，侥幸逃了回来。

        “信使是谁的人，信里说了什么？”叶九玄急切的问道。

        “不知道，当时以为一个也逃不出去，便直接把信给毁了，谁知道写了什么！”吴校官自嘲的说道，“真没想到，能活着回来！没日没夜的被追杀的确不好受，十五个兄弟就回来了三个！”

        叶九玄安静的看着他，心中极为复杂。

        十五骑就敢在草原人的地盘呼啸杀人，自己之前还是低估了叶家私军的彪悍。

        他能想象的出来，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到处都是敌人，十几个人应付着周围无穷无尽的追兵，日不能休，夜不能寐，力竭的战马倒在地上不断的喷着白沫，失去马的士兵抽出短刀平静的迎接死亡。

        “没有叫援军吗？”叶九玄知道，斥候部队里有着自己特有的传递信息的工具，不要说晚上，就是白天也能从很远的地方看到。

        “我们兄弟十几条烂命哪里犯得着劳烦大军，而且草原那么大，草原人四处出击，成将军和薛将军压力已经很大了，哪里顾得上我们，我们人少，反而更容易逃出来。”吴校官淡淡地说道。

        “现在回来了，好好歇着吧！”叶九玄劝慰道。

        “哪有那个命，现在正是特殊时期，成将军大发慈悲放我一天假，明天还得回草原！”吴校官自嘲的说道。

        “还回去？”叶无界吃惊的问。

        “当然，任务还没完成，至少要熬过这段时间，否则监视体系会出现缺口。”

        “这样吧，我去跟成将军说一声，你不要再回去了！”叶九玄看着那人缠着绷带的胳膊说道。

        吴校官看了叶无界一眼，站起身来，说道：“今儿给叶少说这些不是为了这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九玄感觉他的声音比刚才冷了不少，

        “是希望叶少将来能记得我们这些兄弟曾经流过的血，特别是那些死去的兄弟，将来能让那些杂种血债血偿，就这样，告辞了！”说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这几十年来，叶家或者说整个大衍与草原得仇恨不是三两言能说清楚的。

        自前朝起，草原便是中原心腹之患。

        李泽端建立大衍后，将手下头号大将赶到叶州也是存着抵御草原人的想法，这几十年两边虽然没有发生大规模战争，但是边境狼烟从未断过。

        草原人动辄百人规模的骑兵，冲进大衍一顿杀烧抢掠，便扬长而去，留下不善骑射的当地驻军咬牙切齿。

        大衍七年，草原十五个部落东进，叶明泽率兵5万，与北部太平府镇守使关三里组成15万联合大军在边境严阵以待，副将薛无畏统兵3万，镇守叶州。

        两边对峙超过两个月，直到寒冬到来，草原人补给越发困难，又见大衍防备缜密，才退了回去。

        大衍和草原，血海深仇，这场战争永远不会结束，直到一方彻底倒下。

        叶九玄无言的看着他的背影，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沉重。

        回来的路上，叶九玄明显沉默了不少，离晏若有所思。

        黄昏，两人坐在沽叶城城楼上，望着远方的夕阳。

        叶九玄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瓶酒，一拧开，浓烈的酒香顿时溢了出来。

        叶九玄抿了一口，然后递给了离晏。

        离晏摇摇头，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喝酒呢？”

        叶九玄眯着眼睛望着远方的群山，良久才回过头来，微笑着说道：“喝酒不需要学，等你有了心事自然就会了。”

        “你有什么心事。”离晏目光灼灼，大大的瞳孔里有夕阳的红色。

        “因为白天的事吗？”离晏垂下脑袋，说道：“我们和草原人打了那么久，互有伤亡，况且这次是我们杀人在先草原人也”离晏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叶九玄笑了笑，没说话。

        战争哪有对错，只有立场而已，这种道理离晏这个年龄很难和他解释。

        他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猛地站了起来，离晏紧张的看着他。

        沽叶城虽然不是军事要塞，但是城墙也有近10丈高，如果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叶九玄站在城楼上，颜色迷离，他突然大声朗诵：“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远方的火烧云映的叶九玄脸色通红，离晏呆呆的看着他，他不懂这是什么诗，但是他听出了里面的气势。

        “来一次怎么能不留下一首诗呢？”叶九玄喃喃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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