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疑鬼

事情发生得实在突然，秦小白一直没有来得及从头到尾地想一想这一件事，直到现在什么也不能做，也做不了的时候，他才有时间回想整件事情。

        从听书回家到帮助他人，从一个侠义少年变成一个狱中囚徒，秦小白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如果做错了到底错在了什么地方？

        是应该早早地听孙掌柜的话，让这世间多出两具尸体，还是应该听徐伯的话，不该跟张捕头去到县衙。

        他想不通为什么帮助他人、信任他人这些明明是对的事，为什么会让自己背上罪名。

        而张知县为什么可以不顾事情真相，不去调查张氏母子二人的死因，仅仅为了政绩就诬陷自己，这样的人凭什么可以为官。

        他越想越怀疑自己，越想越愤恨，越想越后悔，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或许他就会狠下心来，不再去趟这趟浑水。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送饭狱卒提着木桶，用勺子敲了敲栅栏，打断了秦小白的思绪。

        监中犯人听到声音恐后地摸出自己的碗来，没有碗的就合拢自己的双手，形成一个凹陷，狱卒拿起勺子一人一勺，也不管那黏稠的糊状汤汁是否全部倒入碗里，多多少少全凭运气。

        有时倒入犯人手里热气腾腾，烫得犯人龇牙咧嘴，却不敢将那黏稠的汤汁扔了去。

        待狱卒走到秦小白监外见无人来接，数了数监房中人数，用勺子舀满汤汁伸过栅栏浇在地上，一勺两勺三勺，然后转身离去。

        秦小白和徐戴本就没有胃口，更何况那些不知什么东西做的黑绿色汤水已全部浇于地上，更不可能趴在地上去吃，只是汤水顺着地面蔓延开来，眼看就要浸湿他们的衣服，他们不得不往里面挪了挪。

        监中旁边的大汉闻到饭味，睁开了眼睛，眼勾勾地盯着盯着地上那一滩汤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了渴望。

        秦小白看着眼前狼狈的汉子，虽然刚才还在心中说道不想再去管那闲事，却还是忍不住起身走向邋遢汉子，将他扶了起来。

        汉子被人扶起略微有些吃惊，但是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那些汤汁。

        秦小白看着地上那滩热乎乎的汤水已经将地面的污渍融化混在了一起，这要是吃下去不闹肚子才怪，便叫来徐伯给了他一张银票，让他买通狱卒弄些吃喝过来。

        不多时狱卒便端来了一些自己的饭菜，简单的家常饭菜夹在几个馒头里面，另给了一壶清水，虽是简单却比地上那汤水好了许多，秦小白拿起馒头塞到大汉手里，汉子看到馒头，眼睛里有了光彩，黑乎乎的手抓着白花花的馒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秦小白也拿起馒头咬了两口，只是心中烦闷，口中如同嚼蜡，干巴巴的没有一丝滋味。

        大汉吃完馒头歇息了片刻，缓过了力气说道：“你这小子，自身难保还管我这闲事？”气若游丝语气却尽显调笑之意。

        秦小白和徐伯喝过水后，将水壶扔给了汉子，便走到角落懒得去理他，大汉见秦小白不再理他，也没有再说，拿起水壶仰头喝了起来，喝完后用手将唇边的水珠一抹，将垂在脸上的乱发往后一抹，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徐戴见大汉闭上了眼睛，靠到秦小白身边，低声说道：“少爷，咱们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你再回忆回忆昨夜事情的经过，看能不能想到蛛丝马迹，要是能找到真正的凶手，就能洗脱你的罪名。”

        秦小白无精打采地回道：“徐伯，我已经来来回回想了好多遍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头绪，唯一的线索就是你所说的故事，但是凶手又不可能真的是鬼怪。

        小虎他娘倒是说过，香乐镇赌场的人在抓她，可是就算是赌场的人也应该是抓回张氏，而不是用残忍的手段杀了她，更何况第二日小虎身死，难道他们还能半夜到我的房间里杀人不成？”

        墙角的大汉听到秦小白的话，忍不住插嘴说道：“孤陋寡闻的小子，这世上没有鬼怪可是却有疑鬼，我听你说案情与故事差不多，那多半就是疑鬼了。”

        秦小白一愣，听到大汉好像知道详情，急忙站了起来追问：“敢问大哥，什么是疑鬼？”

        “疑鬼嘛～嘿嘿你来给我按按腿我就告诉你。”大汉指着自己的腿说到。

        徐戴听闻大汉的言语，走到大汉旁边就要按下去，大汉却制止了徐戴，一只手指着秦小白说道：“我还是喜欢俊俏的公子来按。”

        徐伯有些尴尬，心中忍不住嘀咕：“就你这糙汉子还挑三拣四，我徐戴年少时也是远近闻名的美少年。”

        秦小白卷起袖子，快步走到大汉身边蹲下，帮大汉按摩着双腿，边按边问：“敢问大哥尊姓大名？还有大哥口中所说的疑鬼还到底是什么东西？”

        秦小白从小为了讨好父母，在不知不觉间学了一手按摩的好手艺，手上力道正好，技巧也不错，按得汉子舒服得直哼哼。

        汉子闭上眼睛享受地说：“你就叫我大哥吧，疑鬼嘛，简单来说就是故事中的东西，因为聚集众人的精神产生了现实投影，这个投影便是疑鬼了。”

        秦小白听着汉子胡言乱语有些气恼说道：“还请大哥不要开玩笑，哪有这样的事情。”

        汉子继续说道：“谁跟你开玩笑了，这个世界上本来没有疑鬼，现在却有了，至于原因嘛，我和你不熟，不想告诉你，你可知道墨衣人？你们的墨衣人可不就是专管疑鬼的嘛。”

        秦小白虽然知道墨衣人处理的都是诡异案件，但是还是有些不信，他回到：“墨衣人我是知道的，可是单凭精神怎么能生得出实物来？”

        汉子笑了笑说道：“那我就让你开开眼界。”他伸出一只空无一物的手掌，待秦小白看清楚后说：“瞧好了。”话音刚落，汉子的手心中多了一块圆滚滚的石头。

        秦小白眼睁睁看着汉子手中多出了石头，大吃一惊，手上不由加重了力道。

        汉子举着石头显摆，准备欣赏二人的吃惊的丑态，却没想大腿一阵剧痛，涨红了脸颊，一把推开秦小白恼怒道：“你干什么？”

        秦小白自知讪讪地说道：“大哥对不起，你这一手绝活惊了我一跳，才没收住力。”说着便要伸手给他揉揉，徐伯见状也伸手打算给汉子揉揉。

        汉子啪啪两下打掉二人的手臂说道：“滚，别来打扰我！”

        看到汉子生气，秦小白赶快拿出哄母亲的那一套，又是按肩膀又是按腿，嘴不停地拍着拍着马屁，徐戴看到大汉半天不消气，不再解释疑鬼，心中一思量说道：“少爷，我看这汉子露的这一手应该是街头把戏，说不定在就是趁咱们不注意，在哪里摸了一块石头。”

        汉子冷笑一声：“你这激将法用在你家少爷还行，用在我身上，却是用错了地方，你说得对，我这就是江湖戏法！”

        徐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只能嘴硬低声说道：“反正我是不信的，要是真的能靠精神凝聚出实物来，那我早三十年就讨到老婆了！”

        “这也是需要看天赋的，依你的天赋就算日日想，夜夜想，恐怕也凝不出一根女人头发来。”大汉闭着眼睛也不去看徐戴，声音鄙夷到像是从鼻子中挤出来的。

        徐戴不服气地问道：“我想一辈子都凝不出根头发来，那疑鬼是怎么出现的？”大汉嗤笑了一声懒得回答。

        秦小白思索了一会对徐戴说道：“除了天赋应该还有人数的关系，故事流传得广了，聚沙成塔，疑鬼便产生了，估计相信的人越多产生的速度越快，那么反过来说一个人要是深信不疑是否也有类似的效果。”

        大汉睁开眼睛赞许地说道：“看不出，你还挺聪明，确实一般人就算相信一件事情，也总报着几分怀疑，对于匪夷所思的事情怀疑更多，所以疑鬼也不是那么容易产生的。”

        他拉过秦小白的手说道：“你在脑海中想象一个东西试试，越细致越好。”

        秦小白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想象手上有一片花瓣，却思绪乱飞集中不到一起，听到大汉说道：“你要是觉得艰难就别硬想，你仔细回想一下以前这件东西在手中的感觉，找到那种感觉再慢慢完善。”

        秦小白回忆起小时候在院子里，春风轻拂衣衫，院子里的花树轻轻摇摆，撒下一片片花瓣，他伸出手让花瓣落在手心中。

        一端是白色一端是粉色，脑海一点灵光从花瓣的底端分为两道光迹，慢慢地向上划去，勾勒到花瓣顶端，一丝清凉顺着手臂传到脑海，顺着花瓣的脉络填充出质地来，轻轻地躺着仿佛没有一丝重量。

        虽然脑海中的花瓣已经栩栩如生但是他总觉得差了一丝东西，沉思了一会，灵光一闪，一丝香气浮现，萦绕在花瓣上，淡淡的清香若隐若现。

        秦小白感受着手中传来的触感，分不清是自己的想象还是现实，便睁开了眼睛，赫然瞧见一枚花瓣落在手中，他不敢置信的闭上了眼，再次睁开花瓣还在手中。

        他转头看向徐伯，徐伯揉着眼睛，惊道：“少爷，你是不是和那汉子合起伙来骗我。”说完又知道不可能，想要上手摸一摸花瓣，却害怕弄坏了，只是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

        “没想到，你还挺有天赋，虽然说是借助我了精神力，但是第一次就能塑形成功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大汉口中赞叹着，神情却和刚才一样风轻云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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