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醉栀
<p>“我们这样的人家，女儿家都是娇养着的，诗词歌赋只略通一些便可，在家里何须拘束，绮雯平素也别尽待在屋子里，多出来走走也是姐妹们亲近，珍丫头这些日子身子好了许多，她是最擅长琴棋书画的，你们多去学学，你珠儿妹妹插花最美，你玥妹妹你也知道，最好风花雪月的！”唐母笑着说，跟前坐着唐瑿，翠翘翠缕周嬷嬷皆在身旁伺候，一人捏肩一人捶背一人奉茶。</p>
<p>“还有沁芳园的林姐姐！”唐瑿献宝一样对着夏绮雯到“沁芳园的林姐姐，那才是诗词天然，灵秀非凡让人见之忘俗！夏姐姐见了定然欢喜！”</p>
<p>夏绮雯抿嘴嘴笑“我也是见过林妹妹的，的确是天地毓秀，俊美非凡。”</p>
<p>“只是林姐姐身子差了些许。”唐玥开口，她可不乐意唐瑿如前生一般娶走林姐姐，唐瑿会是个好兄弟却万万不可能是个良人！</p>
<p>“这有什么？我们这样的人家何曾差过许多补品？”唐珠笑笑“老祖宗心疼林姐姐，每月都从私库里出林姐姐的燕窝人参，可林姐姐也是咱们极为亲近的！怎么能让老祖宗担着？自然是从公里出，便是每日都燕窝人参供着也耗费不了什么！”</p>
<p>夏绮雯惊讶于唐家的豪奢，唐玥却讶异唐珠的大方。她不是素来不待见林姐姐的吗？事出反常必有妖！得寻时间过去看看林姐姐，千万被被人在燕窝里动手脚才好！</p>
<p>“那林妹妹平素可有吃什么药养着吗？”夏绮雯问道。</p>
<p>“哪里需要药？是药三分毒，都是寻了太医开了饮食方子让下人做的！”唐母慵懒的开口“对了，这已经到年底了，开了年元宵便是珍丫头的及笄的大日子！可得早早的备好，赞礼我邀了瑞王府侧妃，你们王家姨母，正宾我打算邀请齐家老夫人，珠丫头没经验，过几日让你母亲出来亲自准备。”唐母这边发话，那边唐玥冷的直打颤，一个劲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反正她母亲也不在乎这点子蝇头小利！</p>
<p>丫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好不容易才把人送进去的！她爹好不容易硬气了一回！</p>
<p>唐玥走在路上越想越气，还是胳膊肘拧不过大腿，唐母让周嬷嬷亲自去接王氏出佛堂，丫的！</p>
<p>唐玥回了屋子还没缓口气，前面就传话说东阳郡主让唐玥进宫。</p>
<p>心知其实是皇后娘娘传召，立刻换了身杏黄云锦袄，下穿玉兰花开纹样的莲子青色裙子，又罩了件松石绿的斗纹披风，再命人寻来了沐豆豆，见她衣着素净却不寡淡，不过鬓发素了些，又取来一对海棠华胜簪在发髻一侧，另配了金线串黑珠子系的青玉配压裙这才一起进宫。</p>
<p>进宫时已是暮色四合，倦鸟归林的时分，两人由太监领着径直去了皇后寝宫，见过皇后娘娘后，沐豆豆由东阳带着去小厨房做膳食，如今母女两人都在皇后寝宫做事也便宜，皇后领了唐玥转道去皇帝的勤政殿。</p>
<p>唐玥一靠近变觉得勤政殿气氛紧张，守卫较平日更森严三分，也不由自主的开始紧张起来，眉头紧拧，手心冒汗。</p>
<p>皇帝这病……怎么这么重！可是又遭了人算计？唐玥第一次觉得天下之主真是个倒霉催的位子！兄弟残杀，儿子算计，枕边人都不能信！满朝文武谁也不知道谁站了谁的队！每天批改着永远没有尽头的奏折，喜欢的食物不能多吃，一餐饭几十道菜每道菜只能吃三口，身边的人不能信，心事没法说，每日拘在这四四方方的宫殿里，喜欢的女人多宠一些多在乎一些指不定明天酒被人陷害死于非命或者自己动手陷害别人，没有安静的日子，没有喜欢的美食，没有可以说话的贴心人，还有兢兢业业行差不能错分毫，一举一动都有人记在起居录上，一不留神后世給的庙号就成了暗搓搓的讽刺明晃晃的嘲笑了。</p>
<p>孤君孤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其实……每一个皇帝才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吧！</p>
<p>注定了，孤独一世，活在黑暗里不能见光。</p>
<p>进了寝宫，没有熏香，只有一股累日不消的药味，年老的高院判精神不济非常明显，靠着一旁的软榻上休息，愁眉苦脸一脸沉重的翻书的是高院判的儿子小高太医，旁边拿着剑打盹的事世子爷，拿了个小炉子在窗下熬药的是陆成总管，皇帝躺着龙床上，皇后娘娘身边的绿宜在给皇帝捏肩捶腿，高院判烁这样对皇帝周身血流有好处。</p>
<p>唐玥跟着皇后身边，落后一射之地，丫鬟们只有绿芽随着皇后进来，皇后身边的郑嬷嬷守着门去了。</p>
<p>皇帝老了可后宫的妃子可没老，一个个成天嚷着侍疾，不知道是想侍疾还是想谋命，都是些没长脑子的蠢货，长脑子的都知道这种风声紧的时候就该关了宫门闭了屋子在房间里念经祈福也别去招皇后的忌讳。</p>
<p>一个不留神……这辈子就翻不了身了。皇后和淑妃斗法，课随便睡都能碾死他们这样的小蚂蚁。</p>
<p>“高院判，人我带来了，这就是唐家的玥丫头。”皇后开口，在高院判面前不称本宫是敬重，高院判辈分高医术好性子耿直只认君主，是难得得纯臣“玥丫头，这是高院判，你也曾见过的，有什么酒说什么，不必扭扭捏捏。”这时高院判睁眼起身，也不行礼，他都一把老骨头了还是省省把，救皇帝要紧，目光逼人的看着唐玥，颇有咄咄逼人的架势。</p>
<p>“事。唐玥见过高院判。”唐玥福身行礼。眼神不错的回敬高院判。</p>
<p>世子白黎这时也睁眼了。</p>
<p>陆成也好奇的转头看了过来。</p>
<p>这么一个小丫头真的能成吗？</p>
<p>“你看过《陈氏香谱》？”高院判开口，小高太医也从书本里抬头，身边一地的古书手记也来不及收拾。</p>
<p>“是”唐玥开口，毫不推辞也毫不谦虚。</p>
<p>“那你过来，可能识出这是什么？”这次是小高太医发话，指着桌上用手帕包好的一堆香灰。</p>
<p>皇后坐在软榻上看着眼前的一切。</p>
<p>唐玥上前，先是闻了闻味道，在用银勺舀了一些放在火炉上烤，最后拿手指沾着偿了偿，皱着眉头又将熏烤过的香灰放入干净的茶碗，寻了白水调好，“有白茯苓吗？”</p>
<p>“有。”小高太医随手递过白茯苓粉末，唐玥将其放入水中，水顷刻如墨染般变成漆黑色，却又带着点透明，清澈墨玉。</p>
<p>唐玥擦了擦额角的汗，一脸放松。</p>
<p>高院判看着有戏开口“知道这东西是什么？”</p>
<p>唐玥点点头“《陈氏香谱》最后七页记载了七种奇特的香料，这是其中一种名为醉栀的香。此香原本是为了解南疆一种叫剥皮蛊的蛊虫所致，闻了此香的人面色潮红如酣睡，可以承受剥皮之痛，服下解药后可解。”</p>
<p>“不过这香其实……”</p>
<p>“其实什么？”白黎急忙开口，好不容易逮着个知道的，可别再生事端了！</p>
<p>唐玥犹犹豫豫的望望白黎又望望皇后娘娘，就是不说话。还是皇后开口“说吧，不管怎么样，本宫都恕你无罪！”</p>
<p>“这香里面好像多了一个南方小国产的名叫阿芙蓉的东西，我在香谱上看过，那个香其实算是一种毒，能让人上瘾，久了……气血两亏，不治而亡。”</p>
<p>在做的所有人立刻变了脸色“难怪皇上还在养病就日日夜夜念着这香！睡觉都要放着香囊在枕边！”</p>
<p>“你怎么知道那香的？”白黎皱眉游移的目光盯着唐玥。</p>
<p>“那香吧……遇白茯苓变墨玉色，我刚才只是试一试，在香谱上有看见过么，然后酒试出来了……”唐玥咽了咽口水，小心的躲在里小高太医身旁，借着小高太医把自己藏了起来，她可万分担心白黎一言不合拔剑开打！那她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小命可就休矣！</p>
<p>“当务之急，还是先解醉栀吧！”高院判叹气开口。</p>
<p>唐玥眨巴眼睛“可是香谱有上下两卷，上卷记载了如何调香，下卷才是解香的啊！所以我只能把香配出来……”</p>
<p>白黎差点一口老血哽在喉里“你说什么？”声音如狼似虎几乎像要把唐玥生吃了一般！眼神也很是凶狠！吓得唐玥一个哆嗦！</p>
<p>唐玥立刻捂了耳朵，哒哒跑到皇后娘娘跟前逮着皇后娘娘的衣袖说“这个又不能怪我！那书是太祖皇帝明令禁止的禁书，不能流传的，我能看到一本手抄的已经不错了！我上哪去找解药偏啊！”</p>
<p>“知道是太祖皇帝禁止的书你还敢看？”白黎也是服气了！</p>
<p>“好歹也是一本古籍，再说了……技多不压身！”</p>
<p>“技多不压身是这么用的吗？”白黎一口老血好险没喷出来，看着唐玥非常想拔出自己的刀！</p>
<p>唐玥瑟缩的躲在皇后身侧，眼珠子一转泪就落下来了，她也很委屈的好吧，要不是阴差阳错她连一本都看不到呢！更别说救人了！</p>
<p>唐玥决定，白黎要是再凶狠的看着她，她就给他下药！让他一辈子不能人道！</p>
<p>“医毒不分家，姑娘不如先告诉老朽这醉栀的配方是什么，解药老朽来寻！”高院判拧眉开口，如今也算是好结果了，能找到一个知道配方的，虽然……看起来不大靠谱！</p>
<p>也算死马当活马医了！</p>
<p>唐玥立刻开口就背“雪上一枝蒿生用三分，白茯苓三分，黄酒三分，五味子六分，夜交藤三钱，酸枣仁，磁石各两分……”一溜的东西，这边在背，那边小高太医就开始调东西。</p>
<p>半刻钟后醉栀就调好了！</p>
<p>怎么验证药效也是个问题！</p>
<p>“要不拿只小兔子？小白鼠？”唐玥提议。</p>
<p>“不行，和人的用量差别太大。”高院判皱着眉头，目光炯炯的看着那丸药，配方很简单就是思想很新颖，用药也很大胆，又加了杂七杂八一堆掩盖住了味道，倒是不容易辨别，不过这小姑娘五感很灵敏啊！也是个好胚子！</p>
<p>“要不然去天牢寻死囚犯？”白黎开口，也盯着那颗小小的药丸，反正唐玥背的时候药量没减少分毫，做出来也不少……</p>
<p>只是这里面有些东西也太毒了吧！蛇矛蝮蛇的毒牙血！我了个去，一口死人的东西，太医院怎么会有？</p>
<p>这个太医院很强势，不敢得罪！白黎心下对太医院心生警惕觉得以后绕道走！</p>
<p>那边唐玥就开口“用药讲究君臣佐使，高院判有想出来解药吗？咱们一起做，完了让世子爷找死囚试试！”</p>
<p>“有道是有，只是这个药量不好斟酌。”高院判摸着胡子开口。</p>
<p>“要不你回去看看你娘亲陪嫁里面有没有下半部？指不定就被你扔在哪了！”白黎开口，对于唐玥……眉眼间总有几分像她母亲，他心情也是很复杂的。</p>
<p>“我娘亲的陪嫁书籍我都快倒背如流了！”唐玥白了他一眼，决定自己动手！上辈子那谁也教过她背一些杂七杂八很混乱的东西，还叮嘱她千万不能忘！可惜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瑞王也只让她以夫人相称。可惜夫人让她被那些东西的时候，夫人自己都是弥留之际了，好多东西似乎不全，也不知道管不管用。</p>
<p>心里叹叹气，认命的拿起药杵，捡了药材要了小炉子在外面趁夜开工！还真是要了小命！大晚上得垂了厚帘子廊下也很冷的好伐！她应该把杨柳带来的，不应该留她跟着沐豆豆，这下她身边一个靠得住的都没了！白黎……那就是一个作壁上观的家伙！都不拿个火盆子给她！还在旁边看热闹！</p>
<p>三个人忙了一晚上，次日歇了片刻唐玥失败了很多很多次，可算是做好了几个看样子像是解药的东西！高院判也做了几个，只是不是香是药方子，小高太医也开了几个方子扔给白黎，三个人就去歇着了。</p>
<p>反正最迟也要晚上才出结果了，三人耗了一晚上早就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是先去睡会吧！唐玥这次得到了皇后娘娘最高程度的疼爱！被安排在勤政殿的东暖阁，睡着皇后娘娘的碧纱橱里！</p>
<p>白黎一脸懵：不是你们都去睡了，凭什么我还要忙？昨晚我不是也熬了一晚上吗？</p>
<p>转头看着陆成，陆成熬了一晚上的药，疲倦的冲着世子爷挥了挥手，“世子爷早去早回，咱家还等着熬药呢！”实在是这几天高院判开的药太多了……各种参汤补药吊命的，总不能见着皇帝活生生被饿死吧！这入口的东西放给别人弄也不放心，这不就成他的工作了？反正皇后娘娘是不可能去熬药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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