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杨志的心结

　　二龙山上，杀猪宰羊，一派喜庆气息，仿佛过年一般热闹。因为梁山的少头领晁青的到来。宝珠寺中，宾主相对而坐，饮酒甚欢。正好刘太公和女儿刘翠莲还在山上，家人团聚，更添欢乐。

　　鲁智深和武松已经是打过照面的。杨志、曹正、施恩、以及张青、孙二娘夫妇还是第一次见。杨志保持了一个东道主该有的礼节，没有什么失礼之处。

　　晁青说起自己已经拜林冲为师，所以按辈分应该叫曹正一声师兄。曹正嘴上说着不敢当，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毕竟自己的师弟是梁山的少头领，这说出去可就太有面子了。

　　至于张青、孙二娘夫妇，晁青对他们是没有多少好感的，毕竟这种做人肉包子的，已经完全泯灭人性了，不仅应该踢出好汉的行列，更应该打入十八层地狱才行。

　　杨林心中也很是高兴。想当初自己一个人闯荡江湖的时候，要多凄凉有多凄凉，常常是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每日里风餐露宿，那过得简直就不是人的生活。现在好了，自从跟了晁青，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还能被鲁智深、武松这样的江湖大佬当成座上宾，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晁青，江湖人讲究的是知恩图报，所以自己在心中暗暗决定，要好好报答晁青。

　　众人一番闲聊，晁青才知道这二龙山的日常事务其实都是武松在负责。

　　鲁智深虽是山寨的大头领，但他是闲不住的，三天两头不在山上，常下山行走，仗义行侠。杨志自从生辰纲事件之后，就一蹶不振，心如死灰，对于山寨事务也懒得管理，所以全靠武松在打理。好在武都头是个精细人，把山寨打理得有条有理的，施恩协助他做人事管理，曹正负责政策规划，张青、孙二娘负责具体执行，把个二龙山经营得风生水起。

　　晁青说起梁山好汉替天行道，把众人都听得热血沸腾，又说起宋江想要招安，众人不由皱眉。

　　鲁智深道：“洒家常听人说孝义黑三郎宋公明是个好男子，怎地恁般糊涂，只今满朝文武，多是奸邪，蒙蔽圣聪，就比俺的直裰染做皂了，洗杀怎得干净？”

　　武松也道：“公明哥哥的来信中也劝我要心存朝廷，专心等候招安。朝廷若济事，我武松也不会落得家破人亡，落草为寇了。”

　　杨林也道：“招安不济事，还是少头领说得不错，咱们江湖好汉，何苦去做那朝廷的走狗，是好汉的，就该替天行道，锄强扶弱。”

　　杨志本待说些什么，但看了众人愤愤不平的样子，也就闭了嘴，只在心里嘀咕，若不招安，难不成要做一辈子草寇。一想到此，他的心里就是一阵痛。自己祖上是开国功臣，自己不要说光宗耀祖了，最后竟然做起了强盗。死后怎么去面对列祖列宗啊。

　　不过杨志的反应都被晁青看在眼里。宴席上他尽量避免提起生辰纲、梁中书等字眼，免得刺激到杨志。

　　等到宴席结束，众人散去，晁青才带着杨林去拜见杨志。

　　“梁山上的少头领来见我杨志，是有什么教诲吗？”现在是私下里相见，杨志的语气就没那么好了。

　　“教诲不敢当，只是代表我父亲来探望一下杨制使。”

　　“探望什么，看我杨志如今的凄惨境遇，好来嘲讽我吗？”杨志有些生气了。

　　“杨制使，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情，莫非你以为你如今落草为寇，都是我父亲害的吗？”

　　杨志圆眼怒睁，气极反笑，说道：“哈哈哈哈，这可真是好笑了，不是你父亲害的，难道是那梁中书大人害的不成！”

　　晁青正色说道：“不错，正是那梁中书害的你，或者说，正是你一心想要报效的朝廷害的你。”

　　“可笑至极，可笑至极。你父亲夺了生辰纲，如今你还大言不惭，说是梁中书害的我。那好，我倒要听听，将我从贼配军中提拔出来的梁中书，是怎么害我的！”

　　“请问你杨志是谁？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是也不是？”

　　想起先祖，杨志便一脸骄傲，如今也只有这个身份能让自己骄傲了，但骄傲之后就是一阵哀伤，自己实在辜负了这个身份啊！

　　“像你杨志这样的人，应该出现在哪里，出现在这山寨之中吗？不，你杨志应该出现在边庭，应该出现在军中，一刀一枪去挣功名，去光耀门楣，使祖先骄傲，使自己无愧于杨令公之孙。”

　　晁青这话正说中杨志心事，自己何尝不想去挣功名，但这世道偏偏和自己作对，自己简直就是衰神附体，不管做什么事最后都会搞砸，连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老天在针对他。

　　晁青继续说道：“你说那梁中书提拔你，重用你，我请问他如何重用你了？是让你和李成、闻达一起主持大名府的防务了，还是让你和索超、周瑾一样独领一军了？都没有吧，只是让你负责押运生辰纲，说白了，不就是让你当个跑腿的吗，这算是哪门子重用？”

　　这话正戳中杨志痛处，他也曾想过为什么梁中书不让自己去军中领兵，是否真的重用自己？但是他不敢往这方面想，不敢面对梁中书没有重用自己这一惨淡的现实，所以他回避了这方面的思考。自己需要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杨志就这样安慰着自己，麻痹着自己。

　　他太需要一个希望了，哪怕明知这希望如肥皂泡一般是虚幻易碎的，他也要小心呵护，不敢戳破。

　　可如今这肥皂泡被晁青给无情戳破了。杨志额头冷汗直冒。

　　只听晁青继续说道：“就算没有生辰纲事件，你杨志把生辰纲平安送达，那梁中书就会重用你了吗，就会让你去带兵了？别做梦了，从始至终那梁中书不过是把你当成一个家丁来对待！”

　　杨志霎时间面如土灰。

　　“所以说害你杨志的，并非我父亲，而是这朝廷，是朝中的昏君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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