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新来过
金海岸ktv，407包间。
“这一届初三压过一中线的保守十个往上走，指标拉满，各位辛苦了，这顿庆功宴算我请大家的。”
常年不露脸的校长欠欠一笑，脸上的肉堆积在一起，显得格外憨厚可掬，只是目光总是扫过在座间的某位女老师，笑意到了眼底反而经不起波澜，莫名给人一种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的恶寒感。
聚餐请的都是初三和准初三的老师们，围了整整两桌，他站在桌旁冲大家致谢。
老师们纷纷回应说是不辛苦应该的。
那位被频频瞟向的女老师牵强地回以微笑，她坐在靠门的一侧，搭在一起的腿略微偏向门打开的方向。
校长举起被倒满的玻璃酒杯，被笑意砌起来的面容多了几分愁容，他紧接着叹了口气“只是大家可能要更辛苦了，下半年马上升上来的初三才真正让人头疼……”
女老师赶紧拉着旁边坐的老师，说了声“我去找下宋开”，猫着腰不打扰这个热热闹闹的氛围，悄悄溜了出去。
她沿走廊又过了几个包间才松了口气，摸出手机打电话。宋开人已经消失几十分钟了，再不来别说赶不上吃饭，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其实根本没来。
金海岸房间隔音效果好，但是楼梯间隔音不怎么样，手机这边依旧忙音，一行人熙熙攘攘上了楼，聊天声一句震过一震，她微皱着眉看了过去。
看起来差不多都是十来岁的学生，她一眼注意到了最中间被十来个人稀稀拉拉围起来的那个人。
是个素颜女孩子，平整的学生头发尾垂在肩上一拳处，刚好遮过眉的五五分空气刘海，标准的直角肩单薄了整个上半身，露肩黑色长裙把她身材比例修饰得极好。
挡住右耳的刘海被撩到耳后，耳垂处塞了根细小的牙签撑着才打没多久的耳洞。
一字肩的连衣裙摆刚刚过膝，常年晨跑绷得她小腿上部颇有肉感，但不影响美观。
昏暗的走廊打光自她发旋而下，明明暗暗的洒落在微微突出的锁骨上，连带着整个周身都镀上了人耀光的错觉。
她给人的感觉是自信的，应该被众星拱月的，像个不可一世的落寞千金又像个祸水的乱世佳人。
听挽着她的女生各种脏话也只是淡淡扯动嘴角的弧度，不多评语。
一行人过去的时候，女老师注意到了她脖颈后未被遮住的黑色小痣。
一身黑色系打扮的她处在这个年龄没有那种死气沉沉的年迈感，更多的是……青春活力，对，压不垮的活力。
她打量沈柚时，沈柚也瞧见了她，未等沈柚露出表情，电话接通了，她马上贴近手机问“喂，宋开，你在哪？”
对面没答复，她着急先走了。
走之前突然感受到了一阵不怀好意的视线朝自己投来，是错觉吗？
她拐角下楼时往后匆匆回头看了一眼。
女老师对沈柚留有的印象是时不时会跑宋开办公室，只是见惯了她规矩穿校服的样子，再见她一副成熟女性的样子有些没缓过神。
张巧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只剩下一点鞋底碰撞楼梯间的回声。
沈柚多看了眼张巧走后空荡的道口，心下有些失神：宋开？他也在？和张巧……
挽着沈柚手的女生晃晃她胳膊，问她：“你在听吗？”
沈柚没多想下去，只知道自己的好心情被张巧浇没了，觉得心口好像塞了湿团棉花，只敷衍地点点头。
女生得饶人处没饶人，抓着她胳膊哼唧了两句不知道什么。
这个女的有病。
沈柚在心里烦闷地想。
她是被同学抓过来一起逛街的，结果同学没到，陪着应付同学玩的好的小混混来了。
沈柚干脆敛起维持到僵硬的冷笑，简要提纲：“我有在听，你讲到那个小三勾引你前任。”
女生这才没揪着她不放，一个人又是叫喊又是臭骂，放网络上，不是喷子就是键盘侠，沈柚更想用曾经放在她身上过的形容词来形容一下这个女生：愤青。
周遭围着的一群男女生各自聊着各自的，偶一抬眼她就对上了李清川的目光。
接着，她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李清川扫了一眼女生，这时再看向沈柚，她翻白眼的朝向又换了一个。人挺好玩的，他轻笑了一声。
想告诉沈柚没事，不用管别人，但最终未致一词。
走廊不长，他一直安静地注视着她，只要她被缠得烦了，在他的无声安抚里始终可以找到一些慰藉。
沈柚和这个女的，包括除了李清川在内的两三个班上同学，其他全都不认识，说句对不住的，她连这个在她耳旁唧唧歪歪半天的人叫什么名字都没记住。
她真没这么自来熟。
思绪打了个岔，她倒是不太清楚，有病是骂谁了。
他们包厢隔的不远，在走廊倒数第二间。
一行人挤挤攘攘进去了，原本灰暗的房间被七彩灯折射出带有形状的光点，沈柚被带动坐到了沙发中央。
为什么一个小酒店的房间整的这么花里胡哨，她是没想通，无聊地用手把裙角捋平。
不知谁先骂了句生物会考最后一题答案有争议，出题人没脑子引出了话题，连着也有骂地理选择题第一道出题人脑子有包，两拨人像伯牙遇上了钟子期一拍即合把自己上不了高分的怨念往出题人身上拱。
倚着沙发背的沈柚还挺意外，这群混子居然还有点读书氛围。而后对抨击生物出题人的表示赞同。
考试前一阵子，有条上过热搜的词条，是南回市中考卷最后一题的主人公。
好像是南方哪个省新发现的物种，题干给出部分材料，问它与蜗牛是什么关系，她当时看科普视频没看完，手滑入了评论区，置顶的那条“能吃吗”引她发笑，就这么多了点印象。
她所在的省市中考今年改革，所有开卷科目正式闭卷，所以在此之前所有空缺的知识点都是这一年补回来的。
考试时感觉问题不大，考完后听见生物老师在跟班里人对答案就开始了自我怀疑。她本意是不想去听的，可还是或多或少听到了，其中就有这道带有争议的题。
答案似乎是竞争关系，但她写的是捕食关系，年级前面的几乎都是捕食关系。如果是按材料给出的分析，也确实是捕食没错。
她出了会儿神，回过魂时已经有人去点了歌，下单的快餐陆陆续续送来了，而出门时半好不好的低烧拖得她迷糊得更想睡了。
新打的耳洞让她心理有些不适，沈柚晃了晃脑袋，看见哪儿都没李清川的影子，目光微垂——他微伏着身子贴在她一旁的沙发扶手玩手机。
这堆人里她就跟他熟一点。
房间里吵，沈柚声音再大也会被分散，她正打算凑近了问，结果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咳嗽，她捂嘴把那股往外泄的劲头憋回去。
茶几前男生们跑得快第一局已经打得热火朝天了，为了追求极致，3副混在一起，但人数多，说赢容易说输难。
旁边一坨斗牛斗得飞起，一罐罐的啤酒还没拆已经囤了一堆。
李清川抬眼看她，了然般的解释：“输了要赔钱喝酒的，”言外之意是变相赌博，但他突然抬起脑袋，看着略带病态的她，关切的话语到了嘴边忽然不正经起来，他随性外露笑意，问得真切：“你要玩吗？”
两天前——
“没穿校服我给抓过来了，你给看着点教育。”
宋开话音一落，跟着进来了个女生，两须瀑帘似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发型遮住了她的面容，但昂首挺胸的架势暴露了她，显然不是个初犯了。
避嫌一样，宋开刚进办公室的身子转头又出去了。他走路基本没有声响，自然也不会有回声，只留下一道颀长的影子踩在门槛上。
她一走，沈柚两肩一垮泄了气，晃了晃头企图让位移的刘海不那么遮眼睛，有几小缕汗湿了依旧贴在前面，她伸出食指快速往旁撇了下才勉强收手。
德育主任正在写工作总结，作业堆旁烟灰缸溢出了些灰屑，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一点都不像个中年男数学老师该有的标配。
他笔没停，还在抄旁边一份总结，沈柚还打算看得真切一点，他突然抬起了头，沈柚反应的很快，立马低下了头看鞋带，哑然一副好学生不小心犯错下次不会再犯的保证样。
见是她，主任想说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
如果这不是沈柚这个月第四次被宋开以同一理由抓来办公室，他都要信了。
沈柚麻溜地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临老师对不起！！”
刚扒齐的发型随着九十度鞠躬的完成颠了一波三折，又乱了。
“临老师我真的太热了，我真不是有意穿成这样的……”
主任似乎被逗到了，面对总结报告的愁容被笑意赶走了，细数了下。
“第一次，校服没带，准了。”
“第二次，校服没干，这个天气，我准了。”
“第三次，你说晒衣服，风把它从窗台吹到了校外挂在了树顶拿不到了，也准了。”
“这次，是因为热。我不教育一下你，不说对不住校服吧，这也对不住宋老师。”
他食指往嘴里抹了下，把报告翻了个页，边写边谆谆教导，“我知道这个学期快过完了，你们内心多少有些躁动，这样。”
“你下次能别撞见宋开宋老师了，成吗？我就不追究你了。”
沈柚跟临涛熟，正经不起来，本就憋在嘴边的笑意没忍住漏了出来。
不知道临涛要是知道自己穿着这些“奇装异服”是特意穿出来给宋开看的会怎么想。
即使不可能在一起，也得让他对自己多一点印象，什么样的都无所谓。
他都不在乎她，她又怎么会在乎印象的好坏？
回想起宋开撞见她正好在教室门后换上这套露挤装时莫名又古怪的神情，缓过来后她几乎是立马把门盖了回去。
再然后她就出现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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