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青春的一种解释
知道池田正人放弃了出国名额之后，池田芽衣足足和他生了三天闷气。
原本，她还打算继续和他冷战到底，一通越洋电话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
是舅舅。
其实，池田芽衣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舅舅。
她只在妈妈留下的相册里见过他们一家人的合影。妈妈的身后站着两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眉眼间看得出相似。
舅舅的声音很陌生。
操着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
他说。
妈妈要结婚了。
妈妈想见你们。
起初，池田芽衣以为这是一个玩笑。
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谁也没有告诉，包括池田正人。
直到某天放学，打开门，见到了只在去年秋年匆匆一见的她。
她叫着自己和正人的名字，好像小时候那样。她把自己紧紧地抱在怀里，而池田芽衣却不知所措。
她说，她要接他们两个走，接他们两个去美国。
她说，她有了爱的人，他会对你们好。
“为什么每一个秋天都这么令人讨厌。”
池田芽衣问池田正人。
“因为秋天走了，就到冬天了。”
池田正人回答道。
“我不想走，正人。”
她可以祝她幸福。可以为她感到开心。
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嗯，不走。”
池田芽衣不知道，池田正人有多庆幸自己没有提交那份留学申请。
如果他不在，池田芽衣肯定会被接走。
他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他们兄妹，只剩下彼此了。
池田芽衣也不知道，池田正人为了留在日本，去求了父亲。
母亲提前去学校办理了转学手续，帮他们修改了国外修学的目的地，甚至买好了回程的机票。
她这次来得这么决绝。这么不容商量。
作为一个母亲，她的愧疚与自责压垮了她。为了赎罪，她不得不狠下心来这样做。
池田芽衣感觉自己像一只破破烂烂的木偶，不知道自己的绳子被谁牵在手里，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跟幸村精市坦白这一切。
要怎么跟他讲。
我可能要离开了。
或许不走。
或许是永远。
终于，因为另一监护人拒绝签字授权，池田芽衣和池田正人的转学手续未能生效。但修学旅行的名单已经上交，除非有紧急事项不得更改。
原本，池田芽衣要和幸村精市一起去中国的。
而她现在只能告诉他。
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
她紧张地等着他的回复。
他一定会失望吧。
她想。
“没关系，你想去什么地方，告诉我，我带回来给你看。”
而他只是这样说。
幸村精市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留美子告诉了他。
那种全然的失措又再度攀上了心头。
他好害怕失去她。
但是，他却没有资格张口。
两张病例被合正雅人送到学校，于是，池田兄妹俩就在家度过了半月。母亲的婚期将近，她再无法等下去。临行前，她留下一张卡，一如来时一般决然地离开了。
母亲的到来像一根细针一般挑破了经年的痂痕，让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过往又重新在每个午夜隐隐作痛。
池田芽衣感觉每日都在经受时间地剜剐。
她开始无比期待收到幸村精市的邮件。
现在，只有他能让她短暂地感到幸福和安心。
她数着日子，一日一日地等他回来。
半个月以来每天被噩梦惊醒的清晨，终于在累日的等待中变得温柔了些许。
幸村回来了。
带着三本厚厚的相册集。
他在每一张相片旁都标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芽衣，今天参观了长城，非常宏伟壮观。我写不出多么优美的文字，只好笨拙地把它用相机记录下来。
——一柳一定要让我拍下她吃太阳的镜头给你看。我没告诉她这样会曝光过强，你仔细看，能看出来依稀的人形。
——芽衣，好看吗？我摘了一片红叶，回来给你做成书签，记得你才说你之前常用的书签找不到了。
池田芽衣抱着棱角分明的相册集在床上哭得喘不上气。
幸村精市，是自己生命里的阳光啊。
访外的修学旅行结束后，再进班里便觉得空旷了一些。藤田拿到了全奖留学的资格，大概已经去英国了。
一个麦穗状的夹子不知被谁放在自己桌子里，下附一张明信片。明信片上只写了五个字：“对不起。祝好。”
池田芽衣把发夹握在手里，麦粒的尾部浅浅陷进手掌心中，再摊开就留下了浅浅的印痕。
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结尾。
在即将成为三年级生前的这个秋天，一切都显得格外匆忙和怅然。
空手道社和网球部要去东京进行社团交流了。临行前，约好了晚上一起在东京吃自助。
池田芽衣认真地记录东大附中的练习情况，暗中衡量着来年部员的实力差距。上次在赛场上打败自己的前辈已经卸任，不再出席社团活动，专心准备升学。池田芽衣不禁想到明年这个时候的自己，大概也是如此吧。将社团的担子交给后来人，然后挥手道别，只是不知路过道馆的时候还会不会习惯性地拉开门，说一句：下午好，今天也要加油。
或许是因为过于知根知底，和东大附中的交流并没有想象中的漫长，中午一起用完餐后，池田芽衣就让其余正选在东京自由活动了，晚上再一起去东大旁边的烤肉店吃饭。
无所事事的小野一柳给幸村精市拨去了电话。
“精市啊，我们这边结束了，你们下午去青……什么青青学园对吧？”
“是青春学园。”
“……随便，带我们去玩吧。”
“好，两点半门口见。”
东大附中和青春学园离得不远，池田芽衣和小野一柳站在校门口的时候才刚过了两点一刻。正是下午第一节课的时间，校园里空无一人，似乎在北面的地方有篮球砸在水泥地板上的声音传来。
“这个学校也挺好看的嘛，”小野一柳垫着脚尖向里望去，“比立海小一点。”
“嗯……就是没有空手道社。”池田芽衣耿耿于怀。
“管他呢，我们主要是去看真田的白月光啊。”
“什么！？谁？？”池田芽衣觉得自己听错了。
“真田啊，真田弦一郎。”
“他……”池田芽衣惊讶地合不上嘴，“他也会谈恋爱的啊……”
“噗——”小野一柳蹲在地上狂笑，努力连贯地说，“是男的啊……”
“不会吧……他……是这个性向吗？”
小野一柳感觉自己快要笑得喘不上气了。
“对对对，没想到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池田芽衣完全惊愕了，她甚至感到有些惊悚，以至于一点都没有发现幸村精市他们一行人正从另一个路口走来。
“哎哟精市……笑得我活不了了……”小野一柳捂着肚子向幸村精市打招呼。
“怎么了？”
“没什么……”小野一柳努力平复自己，转头看见池田芽衣一脸震撼地看着真田弦一郎，忍不住再次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问你老婆去吧……”
“诶诶诶，瞎说什么呢！”池田芽衣脸颊爆红，锤了小野一柳一拳。
幸村精市一头雾水，但很满意这个称呼。他看了看表，说：“晚上说吧，我们该进去了。”
提交了立海大的申请后，保安大叔很和善地向他们指了网球部的方向，青学的校园确实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大，绕过一栋教学楼，就看到了田径场北部的一排网球场。
“幸村，好久不见。”还没走到球场前，一个身穿蓝色外套，表情严肃的男生就走上前来，和幸村握手，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好久不见，手冢，大石。大和前辈的伤还好吗？”
“不要紧了，谢谢关心。”
池田芽衣莫名从这个男生身上感受到了真田的气质。某种，难以言说的，似乎超越了年龄的严肃与成熟。
正当她准备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时，他身后站着的另一个男生开口了。
“幸村，这两位是？”
池田芽衣意识到他在说自己和一柳，她有些慌张地看过去，再次被震撼了。
另一个鸡蛋头！！
池田芽衣立刻看向胡狼桑原。
胡狼哥哥！！这是你失散多年的亲人吗！！
发现池田芽衣目光去向的幸村精市抿了抿唇，让自己的笑意没那么明显，他开口说道：“这是池田芽衣和小野一柳，嗯……网球部的后勤。”
丸井文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切原赤也憋笑憋得很痛苦，和丸井文太互相掐着对方的胳膊。
小野一柳显然对后勤这个说法非常不满，大大翻了个白眼。
“你们好，欢迎欢迎，”鸡蛋头男生似乎想和她们握手，但又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手指伸缩了几下放了回去，笑着说，“我是大石秀一郎。”
一郎！！！！
难道说……
池田芽衣又再度看向真田弦一郎。
这就是真田的白月光吗？
还没思索出个结果，小野一柳用胳膊碰了碰她，池田芽衣如梦初醒。
“你好，我是池田芽衣。”
一番介绍后，终于进入了网球场。
球场内只有几名学生是穿着浅蓝色运动服的，其余的人都穿着深蓝色的衣服，在做着一些类似挥拍的基础动作。
不知为何，幸村精市没有安排自己上练习赛，反而是让真田去了。池田芽衣和小野一柳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窃窃私语。
“你说真田的白月光是哪个？是那个叫大石的鸡蛋头少年吗？”
“什么鸡蛋头，就场上这个啊，”小野一柳向球场另一边的严肃少年努了努嘴，“手冢国光。”
“怪不得呢……”是很熟悉的气场。
“听说小时候真田被他打了6-0，耿耿于怀很多年，立志一定要打倒他。”
这个故事怎么这么熟悉……
这不是幸村精市和真田的故事么！
这家伙到底被多少人打过6-0……
池田芽衣看向真田弦一郎的目光变得更加悲悯。
“那他的白月光为什么不是精市呢？”
“……”
小野一柳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一场比赛结束，真田小负，被幸村精市笑着调侃了一句后的真田弦一郎涨红了脸，决定今年一定要全国大赛的赛场上打败他。
池田芽衣看到手冢国光下场后，一个银发少女站在球场外向他挥手，他随意用毛巾擦了擦汗，走向她。
这是……手冢国光的女朋友吗？
池田芽衣认真端详了一会。
她的脸小小的，眉眼间神色飞扬，五官非常精致，银色的头发扎成双马尾在肩膀上微微晃动。
她笑着和手冢国光说了些话就离开了。
唉……
真田。
你的白月光，性向不对啊。
这是池田芽衣心里唯一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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