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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敢托身兮长相思


  “这——”牛家二少爷挠了挠头,“还是听管家的吧!万一遇到的真是神仙,万一那个卓家姑娘真的是个扫把星,沾上了就会像我哥一样有杀生之祸,那怎么得了?”

  “那我们不进城了,立即打道回府?”老头问。

  “打道回府!”那个二牛头自己先勒转了马头。

  扮成道士的还真是司马相如。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一飞冲天的武功——自己先在墙上挂下一根绳却根本没用——平时自己是轻功卓绝,但绝对没这般利索。

  司马相如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辞赋家在离东城门不远的一家茶楼上买了一杯茶,歇息了好久,也不见牛家人进城,确认自己的计策见效了,才慢慢走向舍都亭住处。

  看看就离舍都亭不远,就要进入院子的门洞时,却好看见一个富家下人模样的女子离开圆形门洞走了出来。

  那女子瞻前顾后,慌慌张张,见了司马相如便赶紧低下头。

  司马相如顿生疑窦,进屋后来不及脱去驼背道士穿戴,洗去脸上精心的化妆,便发现地上有一块白色的丝巾。

  丝巾上用彩色丝线绣着一对交颈的凤凰,还有几行十分隽秀的文字。

  司马相如小心翼翼地拾起,展开看时,那些字文采斐然--

  独处室兮廓无依,

  思佳人兮情伤悲,

  有美人兮何来迟,

  日既暮兮华色衰,

  敢托身兮长相思,

  愿有情兮不相离。

  落款是一个“剑”字。

  “那个进门时见到的女子送来的?”司马相如突然想起来,慌慌张张就往门外跑,却差点与急急忙忙进来的王吉撞了个满怀。

  “有什么急事?”王吉问。

  “没......没什么,尿急!”司马相如一面回答,一面追出了半里多路远。

  那女子已经不见踪影了,司马相如只得沮丧地返回。

  他懊恼地走进院子时,王吉和两个手下已在那里等了好久。

  那俩人都生得五大三粗,捕快打扮,其中一个还捧着一把剑呢。

  “究竟有没有事啊!”王吉疑惑地看着他,“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究竟有什么事找我?”司马相答非所问,“我给你说啊,那个老牛头家不会来了呢!”

  “哦,你还真的做到了?”王吉过来用手扶着司马相如肩膀,俩人进屋后,王吉转身关上房门。

  “还有一件事情,为兄的觉得很对不住老弟!”王吉对司马相如悄悄耳语。

  “什么事?”司马相如皱着眉头。

  “你来这里后,我没有把你安排在县衙的寓所,却把你安排在这冷冷清清的舍都亭!”

  “这......这没有什么呀!”司马相如愈加不解。

  “可我有自己的目的才这样安排的!”

  “什么目的?”

  “你不是每晚都爱弹奏卓家小姐送你的那张琴吗?这里离卓家冶炼铜钟、铜缶、铜鼓等的作坊不过三四里地,卓家小姐也会常来他家作坊游玩,有时也会游到这里,我希望她能听到你的琴音!”

  “这----”司马相如怔了一下,红着脸说,“这完全是为我作想啊!难.....难得你这么想......想得这么周到呢!”

  “不过,今天我得请你回县衙?”王吉却说,“你不能在这里住了!”

  “为......为什么?”

  “卓家小姐很轻易就能找到你的住处,可是卓王孙担心小姐的安危,总是有保镖前后跟随着,她根本就没单独外出的时间呀!何况我暗中派人监视到,还有人也找到你的住处了。我可不敢叫兄弟身处险境了哟!”

  “什么人?”

  “夏侯豹的弟弟夏侯彪!”

  “夏侯彪?”

  “对,你为救卓文君杀了夏侯豹这件事被卓家上下疯传,一直传到了邛崃山上。在山上落草的夏侯彪已经派人盯上了这儿,可能这两天就会进屋行刺你给他哥哥报仇呢!”

  “你......你怎么知道?”司马相如还是有些不相信王吉的话。

  “为了剿灭他们兄弟俩,这两年我煞费苦心了啊!”王吉继续把嘴凑近司马相如的耳朵说,“好不容易为才在他们兄弟的身边安排了内应!”

  “那,你......你有什么打算?”司马相如问,“我可以帮上你的忙吗?”

  “你已经帮忙杀了夏侯豹了呢!”王吉说,“我打算伏兵在邛崃山下,等夏侯彪出来,救让这俩个兄弟领军出击,一举端了他的老窝。可这城里的兵力就空虚了啊!你知道我的人马不够。就是邛崃山那边,我还借用了卓王孙家五百护院兵马呢!所以建议你搬到县衙暂住几日。我端了夏侯彪老窝,他必定急着回去救援,我再在路上设伏兵拿住他时,你老兄就可以搬回来住了。”

  “你呀你,把……我当成引诱夏侯彪的诱饵了呢,”司马相如看着王吉,“可是你想,我......我司马相如会是贪生怕死之人吗?你……让我来临邛应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我帮你除掉夏侯豹兄弟俩,是还是不是?”

  “我可没说你贪生怕死呀!”王吉看着司马相如,狡黠地笑了。“至于请你来的目的,还请老弟原谅啊!”

  “那你们就......就专心对付邛崃山上的土匪好了,这里就交给我吧!那个夏侯豹我......我都不怕,还会怕他的兄弟夏侯彪不成?”

  “这......这......”轮到王吉说话有些结巴了。

  司马相如拿过了捕快手里的剑,拔出看了一眼,银光锃亮。

  “这就够了,”司马相如对他的朋友说,“你们只管专心干好那边的事,这里不要你们费心。”

  王吉最终还是领着两个武将离开了舍都亭。

  司马相如偷偷跟出了几步,回来后独自嘀咕:“这家伙,对我也用激将法啊!”

  司马相如再次进了屋子,把剑放在了枕头底下,把那个女子送来的丝帛摊开,反反复复地看那一针一线,一丝一缕。

  “天哪,秀成这么多文字该要化多少的心血?”

  司马相如心里想着,抬头看看窗外,窗外是一轮渐渐圆满起来的月,像是谁的眼睛,眼睛下边,零零落落着几滴星星的泪点。

  这个被后人称为情圣的人接着就把卓文君赠送的那把精巧玲珑的琴抱了出来,轻轻地抚摸了无数遍。他似乎感受到谁的体温了,接着一抹琴弦,心里的音律便淙淙铮铮地流淌了出来,流出了他的手,也流出了他的口——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凤兮凤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司马相如弹唱到情深处,属于男子的热泪便渐渐弥漫了他的脸。

  琴弹了几遍,歌也唱了几遍。

  夜越来越深了,弹琴的间隙,外面有了些飒飒的风声。

  司马相如这才收好乐器,上床躺进了被子,然后噗的一声,把床头那边跳跃闪烁着的油灯吹灭。

  窗外,月华如水,夜气在那些蛐蛐的蛊惑下一阵一阵地涨潮。

  司马相如的屋子里很快就有了鼾声。

  风的脚步一次次走过,门那边传来嘎吱嘎吱有节奏的声响。

  不一会,一声较大一点的“嘎吱”后,门开了,一个黑影从屋外悄无声息地窜入,蹑手蹑脚,慢慢挪到了司马相如的床边,举刀就往响着鼾声的那边就剁。

  噗呲,那把刀砍出的声音软绵绵,显然是剁在了枕头上。

  “不好!”来人惊叫了一声,急忙抽身就走。

  可是才走了一步,就哎哟一声,头重脚轻往地上摔倒。

  原来司马相如早已滚身到了床下蹲伏着,继续打着鼾声。见刺客要走,便突然伸出宝剑来,横着一扫,便咔嚓一下从脚踝处砍下了刺客的一只脚掌。

  刺客的身子才落地,肚子上又挨了重重一剑。

  那家伙意识到活不成了,在黑夜中把手中刀一抡,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司马相如重新点燃自己吹灭的灯仔细看时,地上躺着的人早已死翘翘。

  刺客死了,司马相如哪里还愿意在躺着尸体的屋子里停留?他在对方身上揩干了剑上的血渍,换上了自己的白衣,信步走出了舍都亭。

  经过院门的时候,一声“司马大爷”使这个“情圣”吃了一惊。他愣了一下,才看清是白天随王吉来过的两个捕快。他们一左一右地在大门的两边站着,见司马相如走出,赶忙躬身打招呼。

  “两......两个站在这里干啥?”司马相如问。

  “王县令还是放心不下司马大爷的安全,叫我们在这里等着,一来随时听候传唤,二是看好院门,以防不测!”

  “是等……等着我把夏侯彪杀了,你们好......好收尸吧!”

  “大爷——”俩人怔怔地站在月光的阴影里,尴尬得说不出话。

  “我不知道是不是夏侯彪,不过还……还真的有人行刺,被我除掉了,尸体就在我......我住的房间躺着呢!”

  “这——”

  “不信啊?你们赶紧去把他处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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