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 卡扎达达

　　年过半百的卡扎头人达达坐在火塘边，火塘上的陶罐里翻滚着拳头大的牛肉，这是卡扎家族人都喜欢吃的坨坨肉，在寒冷的季节，吃坨坨肉喝烈酒是御寒的最好办法。况且今天晚上还打败了奴隶的进攻，非常值得庆贺，各个家族的人此刻也都在各自的石屋里围着火塘喝酒狂欢。
前不久达达就听说了克吉和巴洛两个家族被奴隶攻占的消息，奴隶敢造贵族的反，这简直不可思议。在达达看来，克吉和巴洛两个家族一定是太大意，才会让奴隶得逞，今天晚上轻松战胜奴隶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火塘边还摆放着两幅碗筷，属于儿子佐伊和克吉家族的次子葛布。自称从奴隶军队逃出来的葛布受到了达达头人的热情款待，酒喝到一半，听说佐伊白天抓住的那个奴隶还活着，便要去看看，到现在还没回来。
听到木门被推开的声音，达达把头抬起来，然后便看到儿子佐伊走了进来，在儿子身后还紧跟着葛布和另一个虽然穿着卡扎家族衣服，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奴隶的高大男人。
“阿爸。”佐伊刚开口被达达抬起手制止，
从佐伊僵直的身体和紧张的表情，以及那个高大奴隶藏在佐伊身后的手已经让达达明白，儿子已经被挟持，站在佐伊旁边神色自若的葛布应该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达达头人盯着葛布，“葛布次子，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达达头人，人各有志，请您谅解。”葛布的道歉毫无诚意。
达达闷哼了一声，又把目光转向基布，“你就是今天晚上带领奴隶进攻的人吧。”
基布微笑着点头，“达达头人，你可以叫我基布。”
达达沉着脸说道，“你们有胆闯进来，怕是没命出去。”
基布把放在佐伊身**着刀的手拿出来，把刀交在葛布手里，“他要敢乱动你知道怎么办。”
葛布笑着接过刀，重新顶在佐伊的身后，“长子，得罪了。”
基布大马金刀地盘腿坐在达达对面，把面前的陶碗端起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然后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够烈，我喜欢。”
达达冷冷地看着基布，“把我儿子放了，否则你们两个会死得很痛苦。”
基布把碗放下，一抹嘴，鼓着两只牛眼瞪着达达，“现在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达达眯着眼睛说道，“我从不跟奴隶谈条件，我是在警告你，这里是卡扎家族的领地，只要我一声呼唤，就会有成百上千的后生们跑来，把你们两个剁成肉酱。”
基布豪爽地大笑，“达达头人，你喊吧，我敢保证在他们冲进来的时候只能得到你和你儿子两具尸体。”
“你们也活不了。”达达的怒气有些压不住。
基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陶罐里用手抓出一块滚烫的坨坨肉，大大地咬了一口，感叹了一声，“煮得刚刚好。”咽下这口肉之后，基布带着一脸坏笑说道，“我就是个奴隶，早就不在乎生死，你不一样，你是贵族，是卡扎家族的头人，你的命可比我珍贵多了，用我这条贱命换你的命，值得。”
这种无赖的回答气得达达胸口不断起伏，基布满不在乎的样子让达达相信，只要一呼救，基布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葛布也会把刀子捅进儿子的身体，就算赶来的贵族们最终会杀了这个该死的奴隶和叛徒葛布，但那已经毫无意义。因为在邑人领地，部族头人的位置不是世袭，替头人家族复仇的人理所当然地会成为头人，达达可不希望别的贵族夺了自己家族的地位。
想到这，达达叹了口气，“你到底想要什么？”
基布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头人最明智的选择，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要占领卡扎家族的领地，让所有奴隶获得自由。”
“那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达达头人终于怒不可遏地吼起来。
基布扁扁嘴，“不要激动，占领之后，我保证你家族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并允许保留足够居住的房屋和部分田地以及牛马，但要自己耕种和放牧。”
“阿爸，不要答应他，我们宁可死也不向奴隶屈服，这是耻辱。”佐伊忍不住叫了起来。
葛布用刀尖顶住了他的下巴，“达达头人，需要我帮你教训一下这个不懂得尊重的儿子吗？”
达达冲着佐伊狠狠瞪了一眼，“你闭嘴。”
葛布得意地笑着对佐伊说道，“长子，你应该好好向你的阿爸学习一下，什么时候该低头，什么时候该开口。”
佐伊的头被刀尖顶得往上仰直，只恨恨地闭上了眼睛，鼻孔里哼出一声不服。
达达头人干笑了两声，“就算我答应你的条件也没有用，如果我说向奴隶们投降，贵族们肯定不同意。”
基布很理解地点点头，“我已经帮你想好了办法，你现在就下令把各个家族的族长召集过来，控制了这些族长就控制了所有人。”
达达冷笑道，“就凭你们两个人？”
基布笑着摇摇头，“就在我和你谈话的这段时间，那个被佐伊长子抓住的奴隶哇喇已经动员了相当一部分愿意造反的奴隶，如果我的估计不出差错的话，现在我的好兄弟已经到了门口。”
话音刚落，传来了一轻两重三声敲门声，基布笑着咳嗽了两声，木门推开，哇喇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身后还带着十几个奴隶。面带笑容的他一眼就锁定了佐伊，走上前去先一拳打在佐伊的脸上。
“哇喇！”基布一声低喝，哇喇收住了还想继续打的拳头，怨毒地瞪了嘴角流血的佐伊一眼，“我们的帐以后再算。”说完走到基布面前说道，“现在有一百来个，全是身强力壮的，已经埋伏在周围。”
基布满意地点点头，“达达头人，该你了。”
达达无奈地叹了口气，“佐伊，去通知各家族的族长到我这里来。”
“阿爸。”佐伊焦灼地说道，“我们不能这么做，卡扎人会恨死我们。”
“你如果还把我当阿爸的话，就按我说的做。”达达黑着脸说道。
葛布推了一把佐伊，“长子，请吧，我陪你去。”
看着佐伊在葛布的押解下走了出去，达达闭上了沉重的眼睛。
“我希望你的儿子不要做出愚蠢的事。”基布的声音传来。
达达闭着眼睛摇头，“他不会，他是个孝顺的孩子，你要记得答应我的事。”
“放心，我基布是个讲信誉的人，没有你们这些贵族的花花肠子。”基布说道。
时间在慢慢流逝，没有一个家族的族长到来，达达对儿子的信任感在逐渐减弱。他慢慢睁开紧闭的双眼，发现坐在对面的基布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达达头人，我对你儿子的孝顺产生了怀疑。”基布阴沉着脸说道。
“佐伊那小子是个畜生，他肯定连他阿爸也不管，基布，我们干脆把这个老东西杀了吧。”哇喇握着一把只有一尺来长的铜刀盯着达达说道。
基布摆摆手，“我们要讲信誉，再等等。”
达达用赞许的眼神看着基布，“如果你不是个奴隶，就冲你现在的沉稳，邑人领地就应该有你的一席之地。”
基布歪着嘴角笑了笑，自顾自地又倒了一碗酒，“你还在把自己当贵族，当头人，我告诉你，你们把奴隶当牛马使唤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不管今天夜里我能不能占领卡扎部族的领地，你们的好日子都到了头。”
一声惨叫声忽然传来，石屋里的人都立刻紧张起来。
紧接着响起了打斗的声音，毫无疑问，佐伊长子并没有按照达达头人的吩咐去召集各家族族长，而是号召所有家族来解救头人。
达达心往下沉，这不哪里是解救，这是把自己往死里推，佐伊肯定害怕失去继承头人的资格，也害怕背叛其他家族，打着营救自己的名号，其实是利用这次机会名正言顺地坐上卡扎部族头人的位置。
“达达头人。”基布冷笑着说道，“看来我们都相信错了人，我不过是错信了一个敌人，而你错信了亲生儿子。”
达达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才是我的儿子，我会以他为骄傲。”
石屋里的奴隶们都惊慌起来，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石锤，有石斧，还有木棍，准备迎接即将闯进来的贵族后生们。
门忽然被撞开，葛布跌跌撞撞冲进来，又急忙把门关上，气喘吁吁地说道，“佐伊这小子叛变了。”
基布喝干最后一碗酒，忽地站起来，扒开葛布大跨步走到门口猛地把门拉开，大声朝外面吼道，“卡扎部族的狗崽子们，有胆子就过来。”
一股寒风刮进来，夹杂着雪花，迷蒙了达达头人的双眼，只看到基布伟岸的身躯像一尊拿着石锤的石像一般，大踏步走出门去，紧接着听到惨烈的叫喊声。
哇喇也操起一根木棍，红着眼对石屋里的奴隶说道，“想要自由的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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