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八 克吉葛布

　　当湖面裂开的时候，克吉葛布和其他贵族跟在奴隶队伍的最后面，奴隶们向后跑的时候，贵族们却成了跑在最前头的幸运儿。跑回湖岸边后，十几个奴隶和几十匹马掉进了湖里，而贵族们一个都没少。惊魂未定的奴隶们在基布的命令下，立刻绕道湖边再次向湖对面的山坡前进。
葛布和幸灾落祸的贵族们扛着草料跟在队伍后面小跑，贵族们一边喘着气一边小声议论。
“卡扎达达这一招实在太妙。”
卡扎达达是卡扎家族的头人，忠厚长者的外表下面是一颗阴险歹毒的心，在四个邑人家族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宁可得罪凶狠又精明的克吉家族，也不要去惹憨厚的卡扎达达。因为你不知道对什么都装得无所谓的达达头人什么时候会把刀子捅进你的后背。
“如果我们巴洛家族也靠着圣湖，我们也能想到这一招。”
“少吹牛，我们克吉家族才是最倒霉的，怪兽最先攻占了我们的领地。”
贵族们的议论从葛布的左耳朵钻进去，又从右耳朵跑了出来，他完全不想去听这群愚蠢贵族毫无意义唠叨，他的目的很明确，抓住一切机会取得基布的信任，成为主宰这只奴隶队伍以及三只怪兽的统治者。
从卡扎家族用巨石破冰以及抓走哇喇这件事可以看出，达达头人已经知晓了奴隶们将要进攻的消息，他们选择了埋伏在湖边的山上就等着奴隶们从结冰的湖面通过，而大大咧咧的哇喇一味冒进，导致了所有人中了卡扎家族的埋伏。没有怪兽的帮助，面对有备而战的卡扎家族，基布想重复之前的胜利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次子，你在想什么？”走在身边的一个后生看到葛布边走边出神，好奇地问道。
葛布揉了揉僵硬硬的面部，雪花打在脸上都化成了水，被寒风一吹，脸上的热量都被带走，感觉脸都快冻成了冰，“我在想奴隶们和卡扎家族打起来谁会取胜。”
“没有怪兽帮助奴隶打仗，肯定是卡扎家族获胜，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后生高兴地说道。
“可能吧。”葛布把肩上的草料往上耸了耸说道，心里却希望基布不要败得那么彻底，他才有机会上场表演。
从天亮赶到天黑，尽管基布的奴隶军队一路急行军，赶到湖对岸的山脚下时，卡扎家族的人早已经撤走。这里除了被白雪覆盖的石头和刺骨的湖水外，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没有，呆在这里过夜只有冻死。基布于是下令在夜幕中翻山，继续挺进。
入夜后奴隶们爬上了山顶，大雪骤然停止，风却刮得更加猛烈，再厚的羊皮袄也抵不住寒风的侵袭，奴隶们把兵器夹在腋下，把冻僵的手揣在怀里，踩着漫山被雪覆盖的石头摸索着往下走，不少人一脚踩滑就滚了下去，被凹凸不平的石头硌得哇哇大叫。
总算下到了山脚，黑夜里远处点点亮光的地方就是卡扎家族的领地，接下来的路虽然好走的多，但奴隶们走得更加谨慎。卡扎家族肯定预测到了奴隶们只能摸黑前进，说不定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现在奴隶们又饿又累，饥寒交迫。而卡扎家族以逸待劳，这场仗还没开始似乎就已经可以预知结果。
在一处避风的地方，基布下令原地休息片刻，让奴隶们吃点东西，同时还派出了三个机灵的人到卡扎家族去打探。半个时辰后，打探的人回来两个，一个被卡扎家族的人用箭射死。这下毫无疑问，卡扎家族已经在前面布下了埋伏，等着奴隶们羊入虎口，基布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葛布身边的贵族们已经开始提前为奴隶的失败而开始激动，呼啸的风声掩盖住了他们的嘀咕，但从每个人在黑夜里闪着光的眼珠子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兴奋。
这种兴奋很快变成了惊愕和恐惧，短暂的休息过后，基布下令前进，并把贵族们押到了队伍最前面。这是当初贵族对付基布的办法——用奴隶打头阵，现在基布反过来用在了贵族们的身上。当初让奴隶冲锋陷阵，至少还发给木棍，石斧等东西当武器，现在基布什么也不给，让贵族们赤手空拳地上阵。
这一举措让贵族们大声地叫嚷着反对，在奴隶们毫不留情地砍下了两个人的脑袋后，没有人再敢嚷嚷。贵族们被尖锐的铜戢顶着，迎着凛冽的寒风，颤颤巍巍地移动着脚步朝着前方点点火光走去。每个人心中都在祈求山神保佑，卡扎家的暗箭不要射中自己。
葛布边走边竖着耳朵仔细听，他羸弱的身体不擅长打斗，在家族里总是被身强力壮的葛丹取笑。都说山神的公平的，没有给予葛布强壮的身体，却给了他灵敏的感知，所以但葛布朝着他挥过拳头时，几乎每次都被他给躲过去。
这种对危险的预判现在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在呼啸的寒风中，葛布第一个听到了响箭刺破空气的声音，尽管极其微弱，但葛布却捕捉到，并立刻趴在了地上。几乎是同时，葛布身边的人发出了连绵不断的惨叫声，利箭在黑暗的掩护下射进了他们的胸膛。
对于树木稀少的邑人领地来说，箭矢非常珍贵，每个家族能拥有的箭都不多，所以家族之间发生战争的时候很少用箭，绝大多数都是硬碰硬地拼杀，现在卡扎家族豪爽地射出了一阵箭雨，估计也是拿出了压箱底的存货，但是还想再射一批出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对面卡扎家族已经点燃了一排火把，火把下站立整齐的队伍手中拿着武器。
“冲啊！”基布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没被射中的贵族们被奴隶的铜戢顶着向前冲。葛布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还随手捡了一块石头，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卡扎家族的后生们看起来训练有素，面对着气势汹汹的奴隶们神色镇定，甚至有的人脸上还带着轻蔑的笑容。
握着石头的葛布在即将冲到卡扎家族人面前时故意脚下一崴，滚到了一边，尽管身上被石头硌得生疼，但比起丢掉性命来说这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其他人根本没注意到葛布的逃生伎俩，后面的奴隶还以为葛布已经被敌人刺中倒下，想也不想就接着冲了上去。
葛布趴在地上，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双方打得你死我活。奴隶们打仗全靠一身蛮力和不怕死的拼劲，卡扎家族的后生们对打斗相当有经验，刚开始被汹涌的奴隶军队逼得后退了一段距离，但稳住阵脚后，后生们应付奴隶们不成章法的进攻显得游刃有余，胜利的天平很快朝着卡扎家族倾斜。
基布尽管勇猛，但没有灰面兽的帮助，他顶多能以一顶三而已，单凭他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转变局面，最后不得不下令撤退。
葛布抓过一个躺在身边的死尸，在他的伤口上抹了两把鲜血，涂抹在自己的脸上，然后跟随着撤退的奴隶往回跑。
卡扎家族的后生们见奴隶败退也不追赶，只是发出“呜——呜——！”的嘲笑声。
基布带着残兵退回了山脚下一处避风的凹地，清点损失的人手，包扎伤员。这是基布起兵后的第一次大溃败，也是奴隶们遭受损失最惨重的一次，悲观的情绪在奴隶中蔓延。
侥幸没有被杀死在阵前的十几个贵族俘虏一面庆幸捡了条命，一面计划着如何趁奴隶们军心涣散逃跑。葛布没有参与幸存者的讨论，他站了起来，大踏步朝着正在查看奴隶伤势的基布走去。
看到葛布直挺挺地站在面前，基布皱起了眉头，“想不到你这种人还活着。”
葛布不理会基布话里的讥讽，挺起胸膛说道，“我有办法战胜卡扎家族。”
基布露出鄙夷的表情，“一个主动投降的次子，我对你贪生怕死的品行印象很深刻，我也不会相信你说出的任何办法。”
葛布扁扁嘴，“能成就大事的人应该虚心听取别人的意见，你可以看不起我这个人，但是不应该拒绝一个挽救这里所有人性命的办法。”
葛布的声音很大，周围的奴隶们都听得见，他们纷纷向葛布投来诧异的眼神，而那些贵族们则更加惊讶，他们想不到身为克吉家族次子的人竟然会向奴隶进言献策。
贵族们大声呵斥，“你真是个彻底的叛徒。”
“葛布，你不配当克吉家的次子。”
“头人会以你为耻。”
基布带着微笑看着葛布，“你的族人都在骂人，难道你不觉得脸红吗？”
“这个世界适者生存，他们固守死理，到最后活下来的只能是我这样的人。”葛布坦然地说道。
基布转过身，“跟我来。”
两人走到僻静的地方，扫开雪，坐在冰冷的石头上。
“我打算听听你有什么办法打败卡扎家族，但我要告诉你，我还是不信任你。”基布开诚布公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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