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杀鸡儆猴

小七行于月华左手边，缀在他身后两三步的距离，一路上偷偷用余光四处张望。看到白战时，礼貌性对着他咧嘴一笑，而后又觑见了莲漪，见对方主动点头打招呼，也朝对方小弧度挥了挥手以示回应。

        随着他们离主位越来越近，四周许多仙神渐渐停下动作看着二人。

        天帝终于发现了异样，抬手一挥，正在跳舞的仙娥纷纷行礼告退，曲终舞散。

        见到来人，天帝脸上展露出笑意，又在看到月华身后的场景时神情一顿，脸上的笑意渐渐僵持住了。

        坐于天帝右侧的妙音天妃，以及靠近主位的妙静公主双双变了脸色，前者神色难看，后者则一脸震惊。

        妙静公主见自家宝贝儿子被锁仙绳捆绑得不能动弹，当即从席位上站起身来，惊呼出声，“昱儿……”

        “母亲救我……”宁昱挣扎着想要上前，却被身上的锁仙绳越缚越紧，只能扯开嗓子大喊。

        论起闯祸的本事，宁昱绝不比楚君逊色。而两者之间的本质区别在于，一个喜欢仗势欺人，另一个只是爱捉弄人。虽然他们都有一个护短的母亲，性格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楚君被罚看守锁仙塔一事闹得众所皆知，他却毫无怨言的领了责罚。而今宁昱闯了祸，一心只想着自己的母亲和姨母能解救自己。

        天帝被宁昱的一声大叫惊得回了神，他看了看宁昱，又转眸看向月华，不解地问道：“天尊，这是出了何事？”

        月华径直走到自己的专属席位上落座，似是觉得少了什么，侧首看向站在流朱身边的人，朝她低声开口，“过来。”

        边说还边用手指敲了敲位于左手边空出来的地方，示意对方入座。

        小七同月华相处时毫无拘束，私下里也不是没有与他平起平坐过，于是在众仙神的注目下，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月华身边。

        挂于腰间的玉佩随着她的走动晃荡了几下，红色的衣裙将之衬得十分醒目。

        蓦地，从不远处传来一道浅浅的惊呼声，“那玉佩……”

        全场百来号人物皆屏气凝神地看着小七，眸中神色仿佛在看什么稀有物件。他们有的是震惊于她的举动，有的则是震惊于她身上佩戴之物。

        月华的专属席位是独坐，只不过比其他人要宽敞许多，虽然足够两人并排而坐，却也略微拥挤了些。此刻二人间的距离不过一掌左右，看上去十分亲密。

        见状，众仙神的好奇心瞬间膨胀到了极点。若不是月华的身份摆在那儿，他们真想询问一下对方，这名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也？又与他是何关系？

        感受到来自全场的瞩目，小七心下莫名所以，不知道这些人都看着她作甚。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玉佩，侧首朝出声的年轻女子看去。只见对方面色苍白，也不知是脸上的脂粉抹多了，还是本身的肤色如此。

        那女子怔楞地看着小七，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她明知月华天尊极少出席宴会，却依然满怀期待，因为这是自己唯一能见到对方的场合。

        今日未见其人，她原本还有些失落，没想到对方竟在宴席中途出现了。忽见月华的那一刻，她心中欣喜万分。

        只是，天尊身边那名红衣女子是谁？身上竟佩戴着天尊的贴身玉佩，那可是象征其身份的配饰，月华天尊怎会轻易将之送人？

        宴席上，被楚君与小七捉弄过，辈分较高的太极真人与南极仙翁一眼便认出了她。他们暗中打量着小七，心下同样惊愕不已。

        两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丫头竟如此得天尊喜爱，不但能与天尊随行同座，且还戴着彰显天尊身份的尊贵之物。他们不由在心中暗道，还好自己当初没有追究她的责任，否则，岂不是公然开罪了月华天尊。

        月华见小七一直盯着某处，不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人在接触到他的目光时心尖一颤，慌乱地低垂下头。

        卺冰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宴场的沉静。

        “回禀天帝，今日乃三皇子大喜之日，本不该冲撞了喜事。可吾等与天尊在凡界办事时，亲眼目睹宁昱世子带人斗法行凶。宁昱世子贵为雀族皇子，又是妙音天妃的至亲，此事兹事体大，卺冰不敢私自做主，只好将其带回九重天，交由天帝处置。”

        听完卺冰所言，天帝抬眸看向宁昱，眸色深沉晦涩。思绪回转只在刹那间，而后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不可置信地开口问道：“竟有这等事？可有人员伤亡？”

        “并无凡人遭受牵连，不过……”话音微顿，卺冰斜目扫了扫席位左右两侧，紧接着道：“宁昱世子及其下属打伤了小七与瑾娪。”

        一瞬间，全场所有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两人身上。他们大多看向小七，也有少许几道目光看向瑾娪。瑾娪连带着被点名，试图将身形往孟离身后缩了缩。

        她原本不想出现在此处，之前找孟离要仙牒，也是让人传话给对方，唤他出来说明原由。可小七是同她一起出去受伤的，她不能因为自己不愿意见到那些人，而让小七独自面对可能受到的盘问，于是便跟着进来了。

        “要只是普通的打闹便也罢了，他方才之举分明是要置小七于死地。”流朱忍不住在一旁开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指责之意。

        天帝闻言一怔，小七……那不是月华收养的精灵吗？他侧目朝左手方看去，只见月华老神在在的端坐于席位上，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刚才瑶儿的轻呼声他也听见了，他虽未曾见过对方，此情此景，到也不难猜出月华身边这名女子的身份。

        月华竟将象征着自身身份的玉佩赠予了她，那便是明摆着告诉众仙神，这女娃轻视不得。即便对方只是一介小小精灵，她的背后也有他月华天尊为其撑腰。

        卺冰说辞委婉，却也犀利。说什么交由他处置，既用锁仙绳绑了宁昱来此，分明就是故意而为。如此这般，他又怎能轻罚了去。

        天帝心中恼怒不已，他好不容易将上次的事情平息了，如今宁昱又去拔虎毛，还真是会给他惹祸。

        他抬眸看向宁昱，厉声呵道：“宁昱，你在凡界聚众斗殴，可知罪？”

        宁昱闭口不言，只向妙音天妃以及生母投去求救的目光。

        妙静公主护犊心切，也不管是非对错，开口喊冤，“吾儿方才还在席间，无缘无故的，他怎会下到凡界聚众斗殴？其中定有隐情，还望天帝明察。”

        “哼……隐情？你话中之意莫不是指你儿冤屈，亦或者暗指我玉虚宫诬陷你儿？”流朱睨了妙静一眼，语带讽刺地说道。

        妙静杏目圆睁，愤愤地看向流朱。

        妙音天妃本因楚君被罚之事记恨着小七，如今自家侄儿又不知因何与她有了牵扯，对小七恨得咬牙切齿。可她纵使心有不悦，也不敢在公开场合丢了天帝的颜面，只好忍气吞声，委婉开口。

        “神君此话严重了，家妹并无此意。只不过……昱儿与俩位姑娘毫无交集，更不曾见过玉虚宫的这位，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转眸看向月华，自以为善解人意地劝解道：“天尊，今日乃三皇子大喜之日，莫要因此耽误了二位新人的良辰。不若等宴席过后再定论此事，如何？”

        卺冰侧首看向月华，等待对方的指示。月华扬手微抬，卺冰会意，朝天帝拱手一揖后便径直回到月华身后，与流朱分别立于两侧。

        “宁昱，你若主动认罪，本尊尚可法外开恩，将你交由天帝处罚。如若不然，便由本尊亲自下令执刑，你待如何？”月华不为妙音言语动容，冷冷开口说道。

        妙静公主闻言一惊，忍不住大呼出声，“事情尚未查明真相，天尊贵为远古上神，如今是要以身份欺压吾儿认罪吗？”

        月华凝眸看向妙静，眸色深沉寒冷，竟叫对方生生打了个寒颤。

        “真相？不如由你的好儿子亲口告诉你真相为何？届时，你雀族得罪的怕不只本尊一人了。”

        闻言，宁昱震惊的看向月华，整个人瞬间被惧意所包围。心知对方已然知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既然左右逃不过责罚，他又怎会傻到在众仙神面前，将自己轻薄莲漪之事和盘托出。

        他虽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垂首道：“宁昱……知罪……”

        天帝何等聪敏，立马明白了月华的言外之意。

        雀族乃凤族的下属族群，月华未将宁昱交由凤王、凤后处置，反而将他带回九重天交由自己。这是在暗中提醒自己，宁昱所犯之事与天族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月华没有当众道破，已然为天族留了颜面。未免在众仙神面前闹出更大的笑话，天帝果断做出决定。

        “雀族宁昱，肆意妄为，枉顾神规。非但在凡界私自斗法，还妄图加害他人，其罪难恕。来人啊，即刻将宁昱关入锁仙塔，三日后行三千雷霆之刑。其下属未尽劝导之责，为主帮凶，一并严办。”

        天帝话音刚落，席下响起一片哀嚎求饶。

        妙静公主哭喊着，“三千雷霆，那岂不是要了昱儿半条命去？还望天帝看在昱儿年幼无知的份上，从轻发落。”

        未等天帝出声，月华便冷然开口，言语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隐隐的怒意。

        “从轻发落？若非本尊及时赶到，他便要了小七的命。届时莫说三千雷霆，即使让他受万钧雷霆之刑也不足为昔。现用他半条命偿还，已是格外开恩。你若觉得天帝判刑不公，那本尊便传南方上来亲自执刑，如何？”

        闻言，妙静公主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月华，心头泛起阵阵恐惧。她曾听姐姐说过，除了月华天尊以外，流朱神君与南方神君皆对这莲花精爱护有加，若是让南方神君亲自执刑，昱儿岂还有活路。

        尚未从震惊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又听得月华继续说道：“看见她身上的玉佩了吗？即便她未列仙班、未入神籍，见玉佩如见本尊。若是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找她的麻烦，或在背地里乱嚼舌根，口出恶言诋毁她，无异于间接冒犯本尊。届时，本尊定不轻饶。”

        说着，视线随意朝全场环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主位一侧的方向。

        这下子，妙静公主直接吓瘫到座位上。

        天帝也微微变了脸色，他岂会不明白月华的意思。对方此举既有杀鸡儆猴之意，也是在敲打自己。想来是前几日妙音的疯言疯语传了出去，并让月华知晓了。即使月华没有多说什么，可他的目光足以代替言语表明一切，此举无异于当众打他的脸。

        心里越想越气，有对月华的，更多的则是对宁昱与妙音的。

        他好不容易借着楚君与小七闯祸的事情，故意顺着楚君的意思，将他的责罚加重了一倍，其目的便是为了让小七欠下楚君这份人情。她欠了君儿的人情，自己还怕不能从月华身上讨回来吗？

        谁知妙音与她那个混账侄子这般会惹事，招惹谁不好，偏偏要招惹这位祖宗。

        神族自古讲究身份尊卑不假，可他们也不动脑子想想，凭月华如今的身份地位，莫说那人是个精灵，即便是个口不能言的灵宠，也不是他们能随意欺辱的对象，当真是愚蠢至极。

        经此一事，他之前所做的一切算是白费了。不仅如此，还将月华狠狠得罪了。即便他有心弥补，怕也无济于事。

        坐于天帝身侧的妙音天妃被月华冷冷扫了一眼，身体僵直，不能动弹。待月华收回视线后，才紧握起藏于广绣下的玉手，一口银牙似要咬碎了般，胸口怒气腾升。

        小七悄悄摸着腰间的玉佩，心里的震惊同样不小。她原本以为这不过是月华的贴身配饰而已，谁曾想竟有如此大的作用。

        见玉佩如见月华，那岂不是象征他身份的贵重之物？难怪方才那名女子如此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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