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爱的太多就变成了责任

　　雪亭每个月都会回去小区里看一下父母。爸爸蓝龙池在雪亭工作两年后就退休了，一个月虽然只有3500元的退休金，但加上雪亭一个月多多少少个把万的给，在物质上夫妻两人过的比前好。

　　蓝龙池个性较内向严谨，所以外务少，自从牌友许中魁搬到苏州后，平时就是在小区公园跟邻居下棋聊天。

　　但雪亭的妈妈安贞就闲不住，被老邻居拉著，去一家家务平台公司当保洁阿姨，拿著一小时30元的小时工。雪亭也不太管她妈妈，只要妈妈不要来烦她，妈妈想要做什么都行。

　　雪亭跟妈妈的关系一直不是很亲近，因为她不喜欢妈妈的价值观。妈妈是安徽人，原始家庭穷苦，才跟段菲爸妈来上海打工。但因为念的书不多，嫁给蓝龙池算是非常好的结果，因此，安贞自然也希望长的漂亮的雪亭可以跟她一样，找一个有钱人嫁了平顺过一辈子。

　　雪亭知道妈妈这样的想法其实也不为过，只是妈妈对女人必须三从四德的传统思想，雪亭无法完全接受。

　　当初雪亭跟云熙交往时，雪亭妈知道云熙家有钱，不时又送雪亭很多贵重的礼物，所以雪亭妈自然是举双手赞同。

　　但是，雪亭妈却一天到尾跟雪亭说，一定要紧紧抓住云熙，还一直在耳边教她一些如何抓住男人的办法。但雪亭对妈妈说的那些不堪的方法实在很反感。

　　雪亭跟她妈妈说，她跟云熙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他，不是为了他家的钱。妈妈反而很不屑雪亭的想法，说现在离婚率那么高，不能相信男人，女人一定要在婚前得到财产来保护自己后辈子的生活。也因此，雪亭从不跟妈妈提起她的云熙及许风的感情。

　　但是雪亭爸却是喜欢许风。也许自己没有儿子，许风又是从小在他家长大，因此许风跟他特别亲近。而云熙并不常到他家，偶尔送雪亭上来打个招呼就走了，从不曾跟他聊过一句话。

　　雪亭爸在公务单位工作看著来往的人也多，他反而跟雪亭说，云熙太过傲气、且家境跟他们家不在同一个档次的，蓝家攀比不上云家，他只怕雪亭若真嫁给云熙，在云家一定会被欺负。

　　所以当雪亭跟云熙分手而跟许风时，雪亭爸开心，但雪亭妈很不高兴，虽然许风也算是她一手带大的，且许家给的聘金除了静安公寓外，还有三十万的现金，但雪亭妈还是总觉得许家太过抠门，她认为若是云家一定不只这个数的现金，一直要雪亭再去跟许风要钱。

　　雪亭一直无法认同妈妈好像是把她卖掉的感觉，为了聘金的事情跟她吵了几次。

　　所以，雪亭不只跟许风离婚的事，连她生小孩的事情都没有跟家人说。但后来当然从许风爸打电话来大肆宣扬后都知道了，父母是真无法理解雪亭的举动，也因此雪亭跟爸妈的关系更加恶化。除了每月固定汇款外，基本上很少回家来。

　　当初许家搬走时，雪亭妈直觉，觉得雪亭一定是离婚了，若只有许风一人去苏州还说的过去，那有许家全家都搬到苏州却独留她一人在上海的道理。雪亭妈只要一见雪亭，就有意无意的嘲笑雪亭当初的选择错误，但对外，为了维护在小区中的面子，她也不敢乱说。

　　……

　　雪亭星期二一早在进办公室之前，挑著爸妈可能不在的时间先回到小区家。

　　现在住在高端公寓里的雪亭，就算跟爸妈不合拍，但每个月还是至少都会回来一次。每次走进这个从小住到大的老旧小区，不但没有感到熟悉及亲切，心灵却反而莫名的生出落落的空洞感，彷佛是走入上辈子的住家一样的遥远场景，尤其在白天。

　　雪亭走在如穿越时光的小道上，阳光从两旁的梧桐树叶里穿透下来，闪闪点点的落在地上。

　　四月的春天，两边因为冬天掉落光叶子的梧桐树都长出绿叶了。这几年她走过那么多城市，但还是最喜欢上海梧桐树的叶子，不管它是秋天的枯黄或是夏天的鲜绿。

　　但也许，她也只是跟所有思乡人一样，都只爱自己家门口的那一棵树。因为门前的那一棵树，总藏有很多的密秘。

　　例如云熙每次送她回家时，总靠在这棵梧桐树旁边拥吻着她，例如许风总在四楼窗口看着这棵梧桐树。这棵树无时无刻都在接收着他们三个人真切的情感。

　　雪亭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著急著想回来拿那篇作文，是因为昨天云熙的那个深吻跟爱抚。

　　那个吻的味道是那么的熟悉，而云熙双手触摸着她的身体的技巧变的如此纯熟、让她完全心醉摊软在他身上，但却同时让她感到心慌。

　　这心慌跟许风那时的不同，这个心慌，带着“背叛“。

　　雪亭昨天一晚没睡好，她对自己说，她早跟许风已经离婚了，她不应感到内疚。

　　但若这次去苏州，许风是跟翁晓宇站在一起、若那天早上他们两没有那场激情，她是不是就不会感到有罪恶感？

　　她翻起许风的微信，只想到今天早上过来找那篇作文，但具体找到要做什么，自己也没有想法。

　　也许只是想找理由跟他说她找到了，然后可以继续聊下去，之后另找一个话题再搜寻下去、玩著年少青涩的恋爱游戏？还是直接跳过彼此之间的探索，照著这作文的内容、快速进入成年人的世界？

　　雪亭拿著老旧的钥匙开啓了家门，它就如三十多年的老房子，有著昏暗的空间、灰黄的墙面，此时安静的只有时钟规律答答的声响，很明显的，家里没有人在。

　　她走进了从小长大的小卧房，一张双人床、一个深棕色单门木衣柜、一张浅棕色的压板学生书桌，剩下可以走路的地方大约只有两平方大。

　　她从没有想过要问为什么那么小的房间要放一张双人床？因为从有记忆起，这张床上总是睡著两个人，她跟许风。

　　雪亭不可思议的笑了下，这两家的大人也很奇怪，从不去思考这一男一女都长大了，到了大学都还常睡在一起，却从没有人说过话，大概真的把他们两当成亲姐弟了，还是像许风妈的期盼一样，早把她当成儿媳妇，这一切好似是如此自然的推动著他们两。

　　她坐上那张老旧的椅子，打开中间那个抽屉，里面都是讲义、笔记、同学送的生日旧卡片、别人给她的告白信，竟然还有几张许风考八十多分的考卷，这可能是他难得几次考的很好，她留下来做纪念的，当然，还有那篇作文。

　　短短的作文一眼望入眼帘的，是大大的“风雪亭”三个字。那个银白色的匾额，现在在许风苏州的公寓里，“风花雪月亭”，它以前是挂在静安公寓的大门上。

　　..

　　风花雪月亭，是许风在大三升大四的暑假，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栋90平方米的小公寓，是感谢雪亭在大一带着他重生的礼物。

　　然后，许风拿出这个匾额，“风花雪月亭”，并亲自把它挂在门上头，他又说，这是感谢雪亭给他第二次重生的礼物。

　　之后，他单膝跪了下来，拿出戒指向她求婚。

　　雪亭此时看著那篇作文早红了眼眶，“给姐姐蓝雪亭一个家“，许风他做到了。只是，许风当时没有给这一个家一个有效期限，例如，永远。

　　..

　　当初许风提出要离婚到民政局办手续那一阵子，她没有挽留、一滴眼泪没有流，她冷艳的外表镇定的没有一丝的波动。

　　许风对著她，大骂着她冷漠、无情，他等了22年，他付出所有真心，却等到一个根本不爱他的人，他绝望、他气愤、他好恨她。

　　所以，当许风咬牙切齿、心怀痛恨的从静安公寓离开时，他什么都没有带走，只带走这个匾额，他说，没有了“风花雪月亭”，它不再是一个“家“，它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间。

　　但是许风不知道，当他提出离婚时，她的心早碎了，没有心的她反而没有了情绪。不知道是从那本书看到的一句话，情绪跟思考总是冲突的，所以没有了情绪，脑子反而清晰的知道接下来她应该怎么做。

　　而当许风关上门之后，那碎掉的心所有的血，忍到现在才一次涌出，从她的口中吐出、从她的眼中流出。

　　但它好像流不完似的，她在黑暗的公寓里不知道哭了几天没去上班，直到晴珊找不到人报了警破门而入，救出奄奄一息的雪亭。

　　那次，她因悲伤过度伤到脾肺，不断咳嗽带着血丝住院了一个月，当时怀孕四个月的她差点小产。这些，许风不知道。

　　而许风更不知道的是，雪亭为什么没有挽留他的原因。

　　她没有不爱许风，就是太爱了，所以必须放手。

　　以前的雪亭在电视剧看到这种剧情，总是嗤之以鼻，如果爱他，就应该紧紧抓牢，怎么可能放掉。但是，许风却给她这个经历，让她知道了这是真事存在的情感。

　　因为，许风是她的“责任”，“责任”，不只是情爱，还包含了很多很多东西。

　　所以，爱的太多，就变成了“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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