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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熬药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  苏玉潆蹲坐在炉子旁边,时不时拿扇子扇一扇,控制一下火候就行了。

  苏玉潆得知自己托舅舅从东阳带来的药材和闵医师一起到了,  恰逢聊城药材不足,算是阴差阳错解了聊城的急。

  只不过这点药材还是不够,  好在朝廷还有补给,  只希望来得快一点。

  ……

  殷衡睡得不安稳,在梦中没了那抹熟悉的苦香之后,  很快就醒过来了。

  即便是在医馆待了几日,  刚醒时看着屋顶也差点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  他稍微动了一下,便觉得浑身酸痛不已,他顿时明白了这是疫病的症状。

  殷衡模糊记得昨晚有人为自己擦拭,  是梦吗?他不确定地想。

  他偏头看去,  苏玉潆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殷衡惊了一下,下意识坐起来,  人呢?

  “诶诶诶!你起来干什么?躺下!”医扶伤甫一走进来,  就看见殷衡试图站起来。

  他端着药走过去:“苏姑娘早就醒了,  昨晚上还是人家照顾你的呢,  快,  喝药了。”

  殷衡没有勉强自己,再次坐下后,接过碗一口饮尽,  末了,  他抹了抹嘴,皱着眉说:“那她人呢?”

  “在帮忙熬药呢。”

  “你让她熬药?她才刚醒!”殷衡不可置信地冲他说。

  “你不要冲我喊。”医扶伤后退了一小步,  语气委屈:“是苏姑娘主动要去的,而且,她比你幸运多了,人家可能已经痊愈了。”

  殷衡傻眼:“痊愈?”

  医扶伤点了点头,看准时机从他手里抽回空碗,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喝药呢,碗不够了,不能浪费:“再通俗一点就是,人家不怕疫病了,懂不?”

  殷衡被噎了一下,故作淡定地点点头:“没事就好。”                        

                            

  “人家当然没事了,有事的是你。”医扶伤作为前线医师之一,自然知道这次疫病有多严重,当初来聊城的那个传染源如今已经死了,从高热到死亡不过经历了短短几天,医馆这一众人如今能好好的,也不过是他们不断改进药房极力拖延的结果。

  京城的援助,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医扶伤忧心忡忡地瞥了殷衡一眼。

  殷衡快被他的眼神逗笑了,眉梢一挑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命硬,死不了。”

  医扶伤哼哼两声便出去了,他可忙得很,没空在这和他聊天。

  医扶伤离开后,殷衡脸上的笑意渐淡,闷着又咳了两声。

  医馆里又抬出来了一具尸体,蒙着白布,不知是谁家的,苏玉潆瞥见了那只垂下来的手,倏尔收回目光。

  她深吸一口气,匆匆跨进了屋子,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倚坐着,正看着他的殷衡,他眸子中噙着亮光,见她望过来,眼睛微微弯了一下。

  苏玉潆莫名地,心中那股沉闷的心情好了些。

  她走过去坐在殷衡旁边,低声询问:“好些了吗?”

  “放心,没事了。”

  两人沉默良久,殷衡抿了抿嘴说:“朝廷的援助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苏玉潆侧目:“聊城离京城极远,寻常赶路要一月,便是快马加鞭也得十五左右,而如今距离疫病爆发,也才堪堪几日。”

  他们真的能坚持到那时候吗?苏玉潆眉眼忧愁,再往坏处想,若是从京城来的太医也没有办法,那这一城的人是不是就要等死了?

  “平洲位于边境,是抵御敌寇的一道关卡,朝廷不会轻看的。”

  也是。她偷偷瞥了一眼殷衡,这位世子爷还在这儿呢,还有连璟,总不能这二人都不管了吧?                        

                            

  苏玉潆不过偷偷一瞥,便被殷衡抓了个正着,他弯起凤眼,笑问道:“看我干嘛?”

  “看你好看。”苏玉潆毫不客气地回怼回去。

  殷衡凤眼瞪圆,愣愣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良久,他抿起唇,缓缓地说:“那真是……多谢夸奖了。”

  “疫病结束之后,苏姑娘有什么要做的吗?”殷衡状似不经意问道。

  要做的?苏玉潆抬起眼:“有啊,很多。”比如南下置办田产,比如让苏清远偿还欠下的债……不过想再多,也还是得先把眼前这关危机过去。

  “那苏姑娘,可有考虑婚姻大事?”仿佛是知晓她心底所有的打算,殷衡问出了他最关注的。

  苏玉潆目光一动,扬起唇角道:“这似乎和殷世子没关系吧?”

  殷衡看着她,不像以往那般顺着她的话就算过去了,他苍白着脸,迎着她的目光低声道:“我以为,你明白的。”

  “明白什么?”苏玉潆笑容不变,目光落在他身上,殷衡只觉得仿佛刀一样割在他身上。

  “阿潆。”殷衡沉默良久忽然喊道。liJia

  “殷世子,我们不熟。”苏玉潆收起了笑,冷淡地说。

  “苏姑娘。”殷衡苦笑,“我们之间并非陌生人。”早在他变成猫的时候,和她的缘分就已经结下。

  他目光虚虚地说:“我知道苏姑娘曾经有过婚约,也知道苏姑娘是为了摆脱婚约而诈死离京,但这都不重要。”殷衡瞳孔处的光逐渐凝聚,恍若实质的目光一寸寸从她脸上滑过:“阿潆,你不愿嫁他,能不能嫁我?”

  苏玉潆脸色大变,她猛地站起来,动作之大让周围人侧目,她平复了紊乱的心跳:“殷世子,你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京城谁人不知殷世子最恶庶子庶女,看来病得不轻。”

  殷衡脸色一白,却扯出一抹笑,他是病得不轻,也恨不得回到过去把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全都咽回去。

  他有心想再说两句,迎上苏玉潆的目光,口中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世子好生歇息。”苏玉潆居高临下,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殷衡在苏玉潆转过身离开时,眼中的光骤然暗下,嘴角那抹笑也变成了对自己的嘲讽,他压抑着嗓中传来的痛痒感,抹掉缓缓溢出来的血丝。

  苏玉潆看似不慌不忙,但在出了屋子之后再也掩不住满眼的复杂,她当然能感觉出来殷衡的态度,也隐隐猜到了,但被直白地挑明的时候,心中却是无法言语的滋味。

  她盯着前方的一小块空地怔怔出神,她对殷衡,是什么感情呢?苏玉潆慢慢地想,从第一面到现在,对她而言,仅仅是一段人宠相处的时光。

  如果没有了这段经历,即便是在平洲相遇,他们二人也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苏玉潆收拾好心情,快步回了药炉前。

  医扶伤端着师父新尝试出来的药,途中碰见苏姑娘,正要友好地打个招呼,却见她风一样从他身边过去,连个眼风都没留下来。

  医扶伤:?

  这是怎么了?

  他一头雾水地进屋,又看见殷衡跟快死了一样,医扶伤大惊,放下手中的药碗便把人扶起来,一边不停地掐他人中,一边碎碎念:“坚持住!这是怎么了,上午还好好的啊,难道病情恶化了?”

  殷衡再多低落的心情,也在他的喃喃自语中消散了,殷衡一把挥开,咬牙说道:“我没事。”                        

                            

  医扶伤见他还挺精神,“哦”了两声,连忙退开了,他挠着头,憨厚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经过这一打岔,殷衡情绪倒也好些了,他回想刚才的情景,不由得懊恼了一下,他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

  按理说,他和苏玉潆“认识”的时间远远不足以谈婚论嫁,更别提他甚至袒露了苏玉潆离京的原因,她该不会以为自己调查过她吧?

  殷衡额角的青筋跳起来,解释是一回事,那他为什么要去调查她又是另一回事,他该怎么解释?

  “一个二个怎么都这么奇怪?”

  医扶伤嘟囔了一句,冷不防被殷衡停在耳朵里,他下意识回了一句:“什么奇怪?”

  “你和苏姑娘啊。”医扶伤毫不设防地说,“方才我遇到了苏姑娘,本想打个招呼,但是她好像有心事一样,都没停下来,苏姑娘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噢,还有你,不是病情恶化但刚刚那副模样真的以为出什么事了……奇奇怪怪。”

  后半句话殷衡并没有听,他满脑子都是那句“好像有心事”,殷衡忍不住期盼了一点,若是她当真不在意,怎么可能会有心事呢?

  ……

  一列马车缓缓进入东阳城,押运官冯明骑在高头大马上,忽然叫停了车队。

  “今日暂歇于此,明日再行出发。”

  冯明此话一出,剩余的人皆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面容青涩,他站出来说:“大人,平洲事急,不容多停,再者,我等昨日不是才休整过……”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冯明不耐烦地打断:“你这是不听从命令了?”

  尖利的嗓音使那人耳朵不适,却也不敢有什么动作,他抱拳恭敬道:“属下不敢,全凭大人安排。”                        

                            

  冯明脸色稍霁,抬起下颌道:“还愣在这儿做什么?去驿站啊!”

  马车重新动起来,先前那人在队伍中绷紧了脸色,旁边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新来的吧?这人背靠苏相,嚣张也是在所难免的,适应就好。”

  那人不甘地说:“可是平洲疫病,此事耽误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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