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二世（四十四）
皇上在惠芳阁品完茶便带着众人去了徐府。
徐海棠听闻要来，和洛璃早就打点好了府里一切，动作迅速，又不敢有丝毫懈怠。
所幸在惠芳阁待的时间算久，等皇上来了府里，吃食和房间都已经安排得妥妥当当。
士兵们分别安排在别的院落歇息用食，正院里，皇上正和亲近的人聊天用膳。
“这些菜大部分都是我和姨母亲自去做的。”
皇上赞叹：“难不怪，我就说你们府里的伙夫手艺怎么这么好。”
他环顾四周：“安阳好啊，空气里都是新鲜的味道，你这徐府，也很是别致，倒像是个园林般休整错落。”
“适才去的那阁楼也不错，茶香醇厚，气氛独到，尤其那琵琶女演奏的妙音，好久没有听到过这般气势磅礴的弦音了。”
赵强也道：“嗯，的确不错，茶好人也好，主要环境优雅。”
徐海棠笑道：“地大物博，各地都有别致的风情。”
“像我在安阳呆惯了，去到元城，反而觉得那里很是繁华，更喜欢。”
德妃尝了口桂花果子，“这果子，竟然比那阁楼的都要好吃，入口即化。”
“我姨母最拿手的就是做这茶点果子，堪称一绝，拿钱买也是买不到的。”
“这丫头，尽是夸我来着，把我呀都差点吹到天上去了……只不过平日里也无大事，做些来打发时间罢了，一来二熟，自然味道好些。”
大伙儿聊得也算自在。
贵妃倒没说几句话，茶点倒也吃了不少。
陆楚菲乖乖坐在她身旁，话也变少了。
“中午的事情我也大概听说了，看你这落魄样子，岂不是又被洛璃给欺负了？”
陆楚菲抬眼望向洛璃，然后迅速收回视线，越看越觉得这么娇美的皮囊下是副魔鬼面孔。
“那日你哥哥进宫，我也跟他聊了聊。”
贵妃睨了她一眼：“听到你总被她戏弄，他也挺生气的。”
“可是又有什么法子，林西风可比他大一头儿。”
“不过换作要是我，就绝不会这么算了。”
“我从小都没受过这般气，父亲和哥哥也从小跟我说，我是很尊贵的女子。”
“可是现在，我觉得我给陆家丢脸了，这些事情早就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
“本来也是，好歹是兵部尚书的千金，也是陆将军的妹妹，如今还是我儿的妻子，这种种身份，的确命很好。”
“那也抵不过她……”
贵妃瞅向洛璃，冷笑：“呵，你放心，本宫定会帮你出这口恶气。”
她笑着仰望夜空，“你看，今晚的夜没有星星，深沉得很。”
陆楚菲茫然地也看向天空，只见黑得无底似的，仿佛被黑云聚集堵在了一处。
外面街市红光熠熠，天空却半点也没有被点缀起来，反倒是浓稠得很，像是把这光啊都被撕裂吞噬了一般。
总感觉有大事发生，看得人压抑得很……
贵妃点道：“暴风雨要来了。”
-
今夜，徐府外士兵明显增加了许多，还有个别人伪装成路边的百姓闲逛，严防死守。
士兵们轮流值岗，显得也很是严肃。
皇上喝茶聊得尽兴，“好啊，要是这时候有歌舞就好了，这么好的氛围，少了乐律，可惜可惜啊。”
贵妃听闻，朝云深点头示意：“老爷，说到这里，我这丫鬟云深倒是不俗。”
“是吗？还有这等妙人，叫她出来为大家演奏一曲罢。”
云深上前去，站在皇上跟前，含眉低首，声音动听：“奴婢献丑了。”
言毕，她走到空旷的地方，神情陡然变得自信而风流。
眼神由空洞而变得坚毅，仿佛塞满了这尘世的烟火。
先是起舞，然后歌喉婉转。
声音空灵，飘荡于整个空间。
身姿绰绰，声音却未有任何影响，气息稳定而流畅。
舞姿不算最好，但是出众。
歌喉不算最流畅，但是节奏准确。
舞姿和歌□□相辉映，恰到好处，成为她独一无二的人格魅力。
表演完毕，她脚尖点地，单脚旋转几圈，然后骤然停下，身上的白纱袖尾轻拂过皇上脸庞，她殊地倒下，“呀”地一声，重心倾倒，一个回头，却恰好被皇上拉拢，揽在怀中。
她表情很是惊恐，立马跪在地上：“奴婢失礼了……”
皇上仿佛有些意犹未尽，“抬起头来。”
她一抬头，眼含春水般动人，小巧的下巴显得很是娇美，眸子上觉然沾了一层汪汪的泪水，凝在眼里，楚楚可怜让人并不忍心有丝毫责备之心。
“舞姿轻盈，歌喉清脆，甚好，起来吧。”
云深这才重新站起来。
“你叫云深？”
“是。”
“云深……这个名字好听有雅韵。”
德妃扇着一柄扇子，啧了啧嘴皮子，这种美人娇羞入怀的小把戏，早就被用烂了。
不过看皇上略显痴迷的样子，好像中招了。
于是淡然开口道：“云深，这个名字，好像是藏得挺深的，居然在云深处去了。”
大伙儿被这句话逗笑了。
洛璃却不这么想，一个“藏的挺深”别有寓意，而且藏在云深处，这句话细细想来也是反讽至极。
“那时我看到她第一眼我就知道不简单，姐姐你是从哪里寻来的宝贝，莫非真是从云里给拉出来的？”
她看向贵妃，拿扇子遮住唇笑着。
贵妃倒也不急不躁：“说来也是缘分，无意中得到了她，别说还真是个宝贝，云深呐不光会唱歌起舞，还会弹琴描画，可谓是才女一枚。”
她昂着头，显得很是骄傲。
其实云深刚进宫来的时候，对这些并不精通。
她为了培养出一个好武器来，也是花了很多精力去打磨，如今也算是出了成效。
“说到才女，咱这里倒有个货真假实的。”
德妃看向洛璃道：“洛璃啊，你觉着刚才云深表演得如何啊？”
洛璃浅浅道：“随风起舞，歌声悠扬，倒是一绝。”
德妃再看向皇上：“洛璃当初那一彩蝶雨衣舞可谓是精妙绝伦，天下第一啊。”
皇上又重新坐下道：“嗯，自然不能与她相比了，要是人人都有洛璃这般绝妙，这世间的歌舞就不稀奇了。”
贵妃一听，脸色僵了几秒。
云深淡定道：“奴婢怎敢与四小姐相提并论。”
洛璃：“不用客气，天下歌舞不过形式迥异，不论高低，只求知音一觅。”
“是个人情感的抒发，不用这么拘谨。”
皇上道：“嗯，洛璃说得即是。”
夜已经深了，时辰不早了，明天还要接着赶路，皇上也起身，打算回屋去歇下了。
景明扶起洛璃，见她单手揉着眉心，便问道：“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无碍，头有些疼。”
“也是，今晚上风大了些，想必隔不久是要下大雨了。”
“春和呢？怎么好一会儿没见她身影了？”
“她先是回了房去，给小姐安顿好一切，现在应该烧洗澡的热水过来了。”
-
春和正在后院里给洛璃烧水，抬头看了看天，风吹得火苗摇曳，她蹲着扇着风，然后打开盖子试了试水温，可以了。
后院里还有其他的下人，吵吵嚷嚷的也都忙碌不堪。
她麻利地提来木桶，将水一勺一勺舀出来，头发打的纽都散落了，发带飘到了地上去。
她想着把水都打完了再去捡起来。
有一阵微风缓缓吹过，她只感觉身后的长发被人轻柔束起，侧过脸去，余光中吴威拿着她的发带正在将她头发挽起来。
“吴神医……”
她惊讶得手中的勺子都从掌心滑落。
吴威一步轻盈跨到她身侧，竟然从半空中弯着接起了那柄木勺。
“小心砸到脚。”
他将勺子重新递给她，唇角挑起，带着温柔笑意。
此时脊梁挺得很直。
春和摸了摸脸，忍不住笑起来，然后撇过脸去害羞道：“谢过神医。”
吴威拉住她的手转过来，从腰间秀出她赠予他的香囊：“香囊都送了，还这么客气。”
“原来你一直都带在身上。”
“自然。”
吴威看着地上的打满水的桶：“这是要提水过去？”
春和点头：“嗯，小姐这些日子疲了些，我想着让她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
吴威一手拎起一水桶，然后就朝着前方走去：“你倒是想得周到。”
她跟上去，在他左边，笑得像个粉粉的花儿。
“你呢？这几日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我身体好得很，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看了她一眼：“你为何躲着我？宁愿偷偷看着我，一看就是好半天，也不愿意到我跟前来。”
“我……我以为你对我没有那心思。”
“我最近也是忙了些，一直想抽空找你好好聊聊。”
他将木桶放下，端正地看着她，眼眸深情：“春和，你喜欢我，我很开心。”
“我也喜欢你，一直觉得你名字很好听，你真的如春天般和煦。”
春和看着他，粲然一笑，然后扑倒在他怀中，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周围灯笼的光影摇曳着，一半深一半浅洒在二人身上。
她很久才脱开他的怀，低头从腰间拿起那香囊看，“丑了些，我重新跟你缝一个。”
吴威将她额畔碎发扶到耳后：“只不过和我在一起，聚少离多，你可愿意？”
“我不在乎这些，只求你能平安。”
他笑着，然后颔首吻住了她柔软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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