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别怕，以后有我

二十九给洛长歌贺生，三十便出去好好玩玩儿，胡文杰盘算的好好的，怎奈前一夜酒喝太多，七人都成了醉鬼，还是他自己称最。酒意虽已散去，但在深林里伴着冷风睡了一宿，脑袋疼得都快裂开了，回到客栈后，都迫不及待的爬上了床沉沉睡去。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外出游玩？

        待七人睡醒，太阳都已落下了山头，还歪打正着的赶上了守岁。

        几人不约而同来到了洛长歌的房间，阿枫在地上放了个火盆，周围铺了几块软毛垫子。熄了蜡烛后，几人围坐在一起，要温暖有温暖，要氛围有氛围。

        “娘子！娘子！”老远就听到了胡文杰的叫喊。

        洛长歌不满的皱了眉头，这小子的坏毛病怎么还没有改过来？成天轻薄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这是没皮没脸。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看来今天真得好好说说他了！

        洛长歌欲要起身，却被商汤又按回了垫子上，他眉眼带笑，示意她往旁边看去。洛长歌不解，很听话的偏头，她旁边坐的是阿枫，只见阿枫埋着头，专心的烤着手。

        洛长歌不解，看阿枫做什么？

        终于，阿枫脸颊上那两坨可疑的红晕吸引了洛长歌的注意，她瞬间了然。像是意识但自己被灼热的视线打量着，阿枫抬头，撞入了洛长歌含笑的眸子里，脸上又红了几分。

        洛长歌满意的勾唇，阿枫这是害羞了，真可爱。

        这时，胡文杰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在阿枫的旁边坐下，献宝似的将手里的东西在阿枫的面前晃着：“娘子，你看这是什么？”

        “别叫我娘子！”阿枫羞红了脸，一口一个娘子，真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少爷！也真不知道这胡老爷是怎么管教他的！

        胡文杰说得理直气壮：“你可是我儿子的娘亲，不叫你娘子叫什么？”

        阿枫也不知跟胡文杰解释了多少次，可他就是听不进去，认准了她肚子里有他老胡家的命脉。阿枫懒得再与他争辩，没有理他。

        胡文杰自然没有因此而罢休，反而将暖手袋和手一齐放在阿枫的肚子上：“这天这么冷，为了宝宝也为了自己，娘子可别着凉了。以后出门要记得带上这暖手袋知道么？”

        阿枫避开他的手，闷闷的点了点头：“好。”

        洛长歌与商汤对视一眼，笑得很是开怀。

        促膝长谈了一夜，几人都是哈欠连连。胡文杰整晚都在跟阿枫腻歪，肉麻得不行，他自己脸皮厚不以为然，苦了面子薄的阿枫脸红了一整晚。

        虽然胡文杰没什么出众的长处，但单单是逗人开心这本事就挺不错，洛长歌看得出来，阿枫是开心的。

        胡文杰看上去是个不正经的风流公子，但实质上就是个单纯到不能再单纯的笨小孩。若阿枫真能与他喜结良缘，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洛长歌有意撮合。

        胡文杰这头懒猪困了，直接就倒在了洛长歌的床上呼呼大睡，除洛离离开时拧眉看了他许久以外，其他的人都打着哈欠陆续回了自己的屋子补眠。

        这样躺着很不舒服吧？

        这样想着，阿枫再自然不过的帮胡文杰脱了鞋子，解了腰带，而后将他掉在床外的半个身子挪到了床上。正打算去打盆水给他好好擦擦，洛长歌却伸手拦住了她，轻轻一带，便将她拉到了一旁。

        胡文杰睡姿跟孩子一样，抱着被子蜷缩着身子，还别说，看上去真有那么一丝可爱。心里这么想着，洛长歌却是说起了他的坏话。

        “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礼节为何物，一天到晚除了吃就知道睡也就算了，还来霸占我这姑娘家的床。真是惹人讨厌！”说够了，洛长歌看向阿枫，“阿枫，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闻言，阿枫没有立马答话，而是皱着眉头不解的看了洛长歌一眼，随后低下了头，沉声应到：“殿下说得是。”

        这阿枫倒还挺沉得住气的。洛长歌眉毛一挑，看来，我得下一剂猛药了！

        洛长歌鼓起腮帮，做出一副很是恼怒的样子：“他这样轻浮的人，我早就忍受不了了！等他醒来，我一定要让他卷包袱走人！阿枫，你说好不好？”

        阿枫脸色煞白。

        不是因为听到主子要将胡文杰赶走，而是她发现自己在听到这话后心跳没来由的漏了一拍。那一瞬间，她甚至想要请求洛长歌将这正经的家伙留下来！

        阿枫仍旧低着头，低眉顺眼：“殿下说好便是好。”

        洛长歌没想到得来的会是这个回答，轻声唤着阿枫的名字，满脸皆是疑惑：“阿枫……”

        “殿下不必多说了，其实您想说什么，阿枫都知道。”阿枫打断了她的话，“阿枫知道殿下是为我好，想为阿枫找到一个能够陪阿枫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的如意郎君。阿枫也想要嫁人，但绝对不会是胡公子。”

        “世事无绝对，不要这么笃定。”

        “胡公子之所以会待阿枫这么好，是因为他单纯，以为阿枫怀了他的孩子。他对阿枫不是真心，阿枫自然也不能用他的责任感来束缚他一生。何况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阿枫和他本来就没有瓜葛，一切不过是个误会。”

        “你怎知他心中没你？”洛长歌反问，“凡时不要轻易下结论，还是要问问清楚的好。”

        “就算他倾心于我又有何用呢？”阿枫的笑容像是被黄莲汁泡过，满满都是苦涩，“我不过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宫女，天生是伺候人的命。而胡公子是一方首富捧在手心里的最疼爱的小儿子，家世显赫。他的双亲怎么可能容忍我高攀他？

        不仅如此，阿枫比胡公子都还要大上两岁，已是个老姑娘了。阿枫配不上胡公子，我和他，终究是不可能的。殿下莫要再为此费心了。”

        阿枫一直都很在意身份。

        刚入宫的时候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没多少时日，就结识了个十分要好的姐妹。那是个十分爱笑的小姑娘，叫小衣，和她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小衣一笑便会露出两颗小巧可爱的梨涡，特别惹人喜欢。

        那时阿枫也不若现在这般老成，也是青春且充满活力。但是世事无常，没有东西会恒古不变，阿枫，也不例外。

        那日，她等了很久，小衣都没有回来。她急了，披上衣服去寻她。夜已深，太监丫鬟共用的院子里却是灯火通明，阿枫感觉不妙，凑了过去。

        院子中间放了个巨大的蒸笼，太监宫女在它的周围围成了一个圈。有议论的，有惋惜的，有不忍的，也有恶心呕吐的。阿枫不明情况，她只是听到了男子的哭声。

        八尺男儿匍匐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周围有不少太监宫女在扶他劝他，可他始终就是不肯起身离开，最后生生哭晕了过去。

        老嬷嬷是出了名的严厉、不通人情，只见她厉声呵斥着：“你们都杵在这儿干嘛，都不想要脑袋了么？！还不快将四皇子送回去！”闻言，几个太监连忙将那华服男子背着离开。

        嬷嬷指着蒸笼冷笑着：“你们都给我看好了，这就是不自量力的结果！你们现在都年轻，有点儿攀龙附凤的想法也很正常。但别怪嬷嬷我没提醒过你们，千万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勾引主子！否则到自己连时候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们几个，把这个不知死活的贱人扔去喂狗，别放在这儿让我看着心烦。”她指着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宫女，还嫌恶的看了蒸笼一眼，“真是晦气！”

        闻着空气中传来的阵阵肉香，阿枫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她知道，蒸笼里面的是小衣，是她当作姐妹看待的姑娘。

        她们两个情同姐妹，所以无话不谈。小衣曾与她说过，她与四皇子相知相爱，四皇子承诺要娶她过门，一辈子真心待她。

        小衣说这话的时候简直恨不得将嘴给笑歪了。她还许诺着，等她嫁过去，一定会让阿枫也跟着过上好日子，到时候等她生了孩子，便让他认阿枫做干娘。

        只可惜，她的梦还没有醒就已经碎了。

        宫女们大都才十七八岁，哪里见过这等变态残忍的画面，被恶心得连饭都咽不下去。正因如此，阿枫顺利接下了这处理小衣尸体的活。

        她偷偷的将小衣的尸体带回了她们的屋子，屋前有一棵小树，是她们俩一起种下。后来被老嬷嬷发现后，两人都受到了重重惩罚。

        阿枫不敢发出声响，怕惊扰到了嬷嬷，那样小衣的尸体就只有落得被狗吞食的命运。所以她只得用手刨坑，也不知刨了多久，指甲已全部断裂，指甲缝中已全是鲜血，她终于将小衣的尸体埋在了树下，然后抱着那棵树，哭了一整晚。

        自那以后，她更有了分寸，对身份尊贵之人，是尽可能的敬而远之。所以即便心中已将洛长歌视为生命中很重要的人，还是跨不过心里这道槛，只得疏离她。

        所以她和胡文杰，且不说其他，光是身份的差异，阿枫就不可能接受他。

        明明有情，却要硬生生克制着，洛长歌有些心疼。她执起阿枫的手：“阿枫，如此为难自己，你又是何必？”

        这一次有些出乎意料，阿枫非但没有像以往一样挣开，反而还用力回握着洛长歌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洛长歌有些受宠若惊，她看着阿枫，不想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这丫头终于肯对我敞开心扉了？！

        阿枫直勾勾的盯着洛长歌的眼睛，眼里流光微漾，像是在期许些什么：“殿下，入宫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对阿枫那么好过了。阿枫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高攀殿下，可是这些年，阿枫真的很需要朋友。”

        洛长歌佯装生气，捏了捏阿枫的手：“你我难不成还不算朋友？”

        阿枫只是笑笑，继续说道：“深宫很可怕，在那里，每一次呼吸都会觉得幸运，因为阿枫怕，下一刻便连呼吸的权利都会失去。在宫里，妃子们为了得到宠爱得到后位，步步为营，阿枫又何尝不是？

        那毕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哪怕我只是个小小的宫女，但我为了能够活着，每一天都倍受煎熬。我清楚的知道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失去些什么，比如快乐，比如尊严，比如自由……”

        洛长歌摸了摸阿枫的头，一如曾经阿枫扮演的角色一般：“别怕，以后有我。”

        “嗯。”阿枫点了点有，笑得满足，“心里压了许多话，憋着难受，可却始终没有人可以倾诉。这些年，阿枫就是这么过来的，为了能活着，我不敢相信任何人，我不敢接受任何人的好意。可是如今，我却相信你。

        殿下，你告诉阿枫，我能相信你么？我这么相信你，又真的是对的么？”

        这丫头总算是放下心里的防备了！

        洛长歌鼻子酸酸的，她用力的将阿枫揽入怀中，下颚抵在她的肩上：“笨蛋阿枫，若连我都不能信了，这世上还能信谁去？”

        忽然，洛长歌松开了阿枫，四目相对，洛长歌笑了。阿枫愣了一下，也对她莞尔，如花绚烂。

        在记忆中，主子都是高高在上视生命如蝼蚁的。她们不懂得穷人的无奈，不懂得奴才也有尊严，更不懂得众生皆为平等。

        可有什么办法呢？他们有钱啊，有钱便是抓住了穷人的命脉啊。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有钱便能顿顿吃海味珍馐，夜夜枕锦被而寝，无时无刻都有人围着你打转，说好听的奉承话。

        钱，真是好东西啊！

        我总以为，贵人都不会将百姓看做是人。因为那时的阿枫没那么幸运，没能遇上殿下您。阿枫一直都是个固执的人，却没想到还能有人比我还要固执，你就这样固执的闯进了我的生活，照亮了我的世界。

        殿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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