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苏母之憾

苏府，苏母院落

        “墨儿，你此番遭遇，又何必瞒着我呢？”苏母叹道，“为娘早晚会知。”

        “母亲身子骨不好，知道此事难免心中郁郁。”苏子墨道，“儿本想不那么早告知母亲。”

        “这府中的消息传得是这般快，墨儿如今不必费心了。”苏母有些生气。

        昨夜，心中之郁气已经发泄，今日面对母亲倒也能平静。

        “我儿终是为自己考虑太少，为家族考虑过多。墨儿，答应为娘，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苏母语重心长道。“至于，你母亲我，活到如今，该经历的该高兴的早已感受，早没什么好求了。只是希望我儿能遵循自己心意而活。”

        “孩儿知晓了。”苏子墨应道。

        苏府这地，如今看了竟让人徒添感伤。

        “墨儿，母亲想你父亲了，他走得早了，徒留你我二人。”苏母亦带着淡淡忧伤。“母亲想去江南走走，那地方你父曾经为官十几载，我与他曾约定晚年到那里定居，如今虽只剩我一人，我仍想去那里看看。”

        当苏子墨不再是苏家之人的那一刻，这苏府已经不适合苏母了。人言可畏，自古如此。

        “江南很好，母亲想去，儿便同母亲一道去。”苏子墨道。

        此一去，便是真真与苏府划清界限了。

        苏子墨这一刻也没有阻拦，固然知晓苏母的身体不适合舟车劳顿，但京都确实不适合现在的两人待下去，如今苏母有想去的地方，自然是好的。

        昭华郡主知晓此事后，便直接让下人带了消息，去青山附近的江南小院。那处是王府别院，适合苏母修养与散心。

        苏子墨没有拒绝，而且那处也有昭华与苏子墨的回忆。

        就这般，苏子墨苏六公子带着母亲上路了。

        昭华郡主在城门外相送。没有多余的话，只言，“珍重”二字。

        命数自有天定，昭华有预感，不知还会不会有机会再次见到苏姨。但至少，这一次苏子墨是陪在他母亲身边的。

        至于昭华郡主与苏六公子的婚事，自然是在两府的默契中推迟了。

        如今京中，多事之秋。

        朝中之人也在观望容王府的动静。昭华郡主稳如泰山。

        直到公主长安上门拜访。

        “这帖子倒是不好拒。”昭华开玩笑似地说道。“采薇，你觉得长安公主会是谁派来刺探我的意图。”

        “这奴婢可不知晓，我们容王府与公主府的交集真的太少。”采薇十分好奇的挠了挠头。

        待长安公主出现在昭华眼前时，昭华面色倒是不改。

        “长安来陪郡主谈心。”公主无奈说道。

        “公主觉得本郡主是需要人谈心之人？”昭华摇摇头道。

        “本不确定。虽知晓郡主往日作风，不曾认为姐姐遇事需人开解。但终归相知太少。”长安肯定道，“如今，是知道了。昭华郡主随遇而安之心态。”或许只有足够的强大，才会觉得如今的一切不过尔尔。

        在外人眼中，婚约推迟，婚约对象离京，不知归期，前途未卜，一切都是那么糟糕。

        但于昭华郡主而言，这不过是世间万物运行过程中，不可预知的磨难。也只是磨难，未到尘埃落定那一刻，都是来得及。

        昭华的人生阅历已经摆在这里，处事自有一分稳重。不愿强求。

        “昭华，在此，便以茶代酒，谢公主理解。”昭华郡主淡笑，“人生在世，知音难觅，长安，你会是昭华的知音吗？说实话，我很期待。”

        “长安告辞。”

        “公主慢走，不送。”

        不过，长安公主此次探望倒是给昭华提了个醒。容王府该有一个态度。

        于是，第二日，昭华便上了苏府。

        昭华的身份毕竟属于小辈，但却是一家之主。故，昭华拜见的便也是苏府如今的一家之主，苏老太师。

        这次拜访，是试探，也是表态。

        “苏老太师，近日可好？”昭华郡主摆出一副恭敬的姿态。

        “老夫身子骨一向爽朗，多谢郡主今日特地前来。”苏老太师道。

        “祖父，何必言谢呢？此二字未免太过生疏。”昭华慢悠悠地说道。

        “祖父……祖父？”苏老太师，念叨了两声。

        “其实昭华这一声也不算念错，若不是苏子墨这人匆忙去了江南，今日我原该唤您一声祖父的。”昭华坚定地说道。

        这句话亦表明昭华郡主的态度与立场。不管怎样，昭华都会是您的孙媳，只是或迟或早。

        “昭华会等着苏子墨回京。”

        “郡主，此言，老夫，记住了。”苏老太师明白了，苏子墨纵然被家族舍弃，但他不曾容王府的昭华郡主舍弃。

        “我这孙儿还是有他的福气。”苏老太师内心感慨道。

        当日在圣旨暗示下，苏家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容王府今日始终不曾避嫌。嘉禾帝却不再追究，嘉禾帝的真实意图会是什么？苏家掌权人在困惑着，也在思索着。

        嘉禾二十四年春，江南

        病来如山倒。

        “母亲，你如何了？”苏子墨担忧地说道。

        “我儿，不必此次。”苏母道，“母亲其实很开心，还能到这里，感受这烟雨江南。”

        “母亲的身子骨，我是有数的。我的墨儿也该知晓的。能在生命的最后这段时光，平静地度过，也是人生的幸事。”苏母感叹道。“昭华郡主这江南的小院，让母亲不知为何很熟悉，我好像在这儿呆了很久很久，让母亲很安心。”

        “母亲，孩儿……虽听你安心之语……可还是有点难过。”苏子墨忧伤道。

        “墨儿，母亲如今只是遗憾，没有看到你成家，没有亲眼看到你与昭华成亲。”苏母有点失落，“母亲希望我的墨儿能好好的，能有一个家。和郡主好好地走下，母亲看得出来你与她之间的缘分。”

        “子墨知道。”苏子墨承诺道。

        苏母离去的那一天，天色微沉，下着毛毛细雨，苏子墨最亲近的人离开了这个尘世。

        内心好像很难过。

        那日，苏母没有交代将自己葬于何处？这么爱父亲的母亲，并没有要求要与苏父合葬，这一刻，苏子墨好像懂了苏母。

        人生尽头，不管期间多少波澜，生命的最终，不过一抔黄土。

        不必强求，又何必强求？

        只是些许遗憾，没有看到你的前路。路途遥遥，希望我儿不是孤身一人。

        苏母最终的归宿仍是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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