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秋后问斩
清媚用一幅《骏马图》彻底断绝了徐铭清的顾虑。
第二日一早，徐铭清就给皇上递了折子，皇上龙颜大怒，下旨让户部侍郎赵子儒彻查此案。
赵子儒幸不辱命，不过一月便将此事查得清清楚楚。这场震惊朝野，跨越十年的科举舞弊案终于揭开了真相。
原来，当初那个让先皇惊为天人，钦点为状元的柳士郎并不是现在的户部郎中柳大人。
此人本名余弘方，是柳士郎的同乡好友，只是家境要比柳士郎好的多。当年二人相约一起进京赶考，柳士郎成了钦点的状元，余弘方却连前五十都没有进去。
看着春风得意的柳士郎，余弘方心中暗恨。他不满柳士郎一个穷小子凭什么能赢过自己，便在先皇召见的前一天晚上，以庆祝为由邀请柳士郎喝酒。在其喝醉后用烛台将其砸晕，随后趁着夜色将他丢到了护城河里，第二天自己假扮柳士郎入宫。
为了防止事情败露，余弘方先是贿赂了当时的主考官，也是吏部主司沈营，让他帮自己在诸位大臣与先皇面前遮掩身份。随后用钱收买了所有认识柳士郎的人，让他们闭嘴。一些拒不配合的，余弘方更是直接下了死手。
从此，余弘方便成了新科状元柳士郎，出入朝堂。只是因为他并不像真正的柳士郎那样才华出众，这么多年来在官场上都不温不火。
清媚倚着窗，含笑着听徐铭清给她讲述这件事的最终结果。
“事情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可惜现在已入了春，不易杀生。皇上便下旨，将柳，余弘方秋后问斩，沈营也被下了狱。当初那些参与舞弊的人，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经历了一次大换血，如今的官场可是一番新气象。”
清媚笑容淡淡的开口：“新朝自然要有新气象。皇上已登基五年，现在才整治官场，已经算是晚的了。”
“唉。”徐铭清有些感慨，“说起来还真是神奇。皇上下旨彻查此案的当天晚上，就有证人来投案，虽说年事已高，还毁了容瘸了腿，幸好口舌还利索，要不然赵大人还没那么快破案。”
“那人都被害的如此之惨，还第一时间坚定的出来作证，可见并非人人都如柳士郎那般蛇蝎心肠，只是我识人不清。看来，我还得多历练才是。”
徐铭清多日来的心结被一个素不相识的证人化解。
清媚却是垂下了眼帘，手上不自觉的用力，差点把自己新做好的丹蔻弄断。这世间的确有好人，只是好人大多不长命，只有坏人活的风生水起。
“咦，都这个时辰了？”徐铭清突然看了看天，“父亲这两天心情不太好，没什么胃口，你记得让厨房多做一些开胃的菜来。”
清媚眼眸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徐丞相心情不好？他怎么了吗？”
徐铭清叹息一声：“这次的舞弊案中，一些与父亲私交甚好的官员也牵扯了进去。父亲大概是觉得自己识人不清，有愧于社稷吧。”
清媚淡淡一笑，并不言语，心里却默默嘲讽。
什么有愧于社稷，徐北尘心情不好多，多半是因为这次的舞弊自己折进去了不少羽翼。
那余弘方之所以能隐藏十年之久，就是因为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攀上了徐北尘一位门生的大腿。
这些年来，在那位门生的周旋下，徐北尘也不是没给过余弘方机会，只是他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而有了徐北尘处处帮衬，即使有大臣察觉到余弘方的不对劲，也只是感慨一句江郎才尽，并没有深入调查。
不过赵子儒肯定是查不到徐北尘身上去，就算查到了，没有足够的证据，皇上也是不会动徐北尘的。
看着眼前一脸无知的徐铭清，清媚心中哀叹。这样信任徐北尘，也不是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吩咐厨房。”
到了用膳的时辰，徐北尘还是呆在书房里没有出来。徐铭清没有办法，他还得去翰林院，只能让清媚把膳食送去给徐北尘。
清媚带着丫鬟们拿着食盒向书房走去。这次跟上一次不同，清媚还未开口，白管家就打开了书房的门，请清媚进去，仿佛早就知道她要来一样。
清媚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徐北尘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听见声音后，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清媚一眼。
就是这平平无奇的一眼，却吓的清媚寒毛卓竖，仿佛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盯上了一样。
清媚强自镇定，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
“公公，您已经忙了一上午了，先吃些东西吧。”
徐北尘停了笔，也不说用膳，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清媚。
清媚心里发怵，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上徐北尘的目光。
“公……公公怎么这样看着喧和？”
“呵！”徐北尘突然笑开来，“我以前倒是小瞧你了。”
“公公，此话何意？”
徐北尘定定的看了清媚半晌，直到她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下去的时候，才幽幽开口：“科举舞弊案，那个毁容瘸腿的证人，是你送去的吧？”
清媚心头猛地一跳，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书房内只剩下了她和徐北尘两人。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喧和，听不懂公公再说什么？”
“听不懂啊……”
徐北尘漫不经心，眼神一凌，收敛了笑意的同时，右手迅速的掐住了清媚的脖子将她按倒在书桌上。
“清媚啊清媚，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先是设计代替白喧和嫁给铭清，在赈灾一事中，你又故意给了铭清伤药和解毒药，让他救下赵子儒。这次的案件，也是你利用铭清要铲除余弘方。说，你到底是谁，来丞相府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咳咳，我，我……没……有……”
缺氧的窒息感伴随着惊慌从大脑猛然炸开，清媚面色涨的通红，努力从喉咙里发出几个音节否认道。
“不说是吧。”
徐北尘手下又用了几分力，清媚这下是彻底说不出任何话来了，脸色逐渐变得惨败。
难道自己就要这样死在这里了吗？清媚茫然的想着。
就在她马上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徐北尘却突然放开了清媚。
清媚跌落在地上，猛咳几声，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待缓过来后，清媚立刻解释道：“赈灾那件事，真的只是个意外。我之前流浪的时候，碰到过类似的事，所以才会给铭清带上伤药和解毒丸，我只是担心他的安危。”
“至于舞弊案，是……是因为那柳士郎曾在我落魄之时欺辱过我，我如今得了势，自然……自然要让他付出代价……”
徐北尘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清媚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不知道，徐北尘也不会相信，只能赌一把了。
徐北尘笑容玩味的看着她：“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胡说八道吗？”
“我真的没有欺骗您，不信您可以去查啊！”清媚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那我问你，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又是如何得知柳士郎的身份有假？”
“这……这其实，其实是一个黑衣人告诉我的。”清媚吞吞吐吐道。
“黑衣人？”徐北尘皱眉。
“是。就在铭清从江西回来没几天，一个黑衣人出现，说如果我想报复柳士郎的话，就要先去保护城东的那个毁容老瘸子，说他会是以后扳倒柳士郎的一大助力。也是那个黑衣人，让我去聚宝斋偶遇柳士郎，还让我问他要了那幅《骏马图》。”
“你说的是真的？”
“清媚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所欺瞒。”
徐北尘没有回应清媚，心中思绪飞转。这件事的确透露着蹊跷，科举舞弊案牵扯的官员不少，而且年代久远，可赵子儒才用了一个月就把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仿佛所有的证据都已准备好，就等着赵子儒把它找出来一样。
清媚的身份他能查出，何子硕和穆南珣自然也能。如果他们早就知道了柳士郎舞弊一事，再派黑衣人来引诱清媚，让她借铭清的手揭开此事，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就算自己事后调查起来，也只会怀疑来历不明且离他最近的清媚。更甚者，若是自己与铭清因此事产生了嫌隙，怕是更中了他们下怀。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清媚说的都是真话。
见徐北尘沉默不语，清媚知道他已经有些信了自己的话。这次是自己托大了，面对徐北尘，她应该更加小心才是。
现在，她只能将徐北尘的思绪往皇上那边引，把自己说成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棋子。好在此次的事情确实是巧合的过于离谱，也能让她自圆其说。
“公……徐丞相，我的确不是白喧和，嫁给铭清，的确是看中了他的身份，想要借他脱离青楼，甚至，攀龙附凤。可是徐丞相，那些都是黑衣人逼我做的，他说的如果我不按照他说的做话，他会杀了我的。”
“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会跟丞相您有关啊，如果我早知道的话，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跟丞相大人您作对啊……”
清媚知道徐北尘已经松动，再接再厉的哭诉道。
徐北尘沉默良久，开口道：“你退下吧。”
清媚立刻露出一副劫后余生，感恩戴德的表情：“谢谢丞相，谢谢丞相！”
“等等，今天发生的事，一个字都不许透露给铭清。”
“丞相放心，清媚明白！”
清媚离开后，白管家从暗处走了出来：“大人，您真的相信她说的话吗？”
徐北尘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既然如此，大人为何要放过她？”
“她说的话未必是真，但也未必全是假。皇上那边掺了一脚的确是事实，这个女人嘛，是有点小聪明，可在我面前还是不够看的。如今她已经知道她的身份捏在我的手里，我想让她生就生，让她死就死。她若聪明的话，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而且，铭清与她的感情还不错，若是她今日冒然死在这里，铭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可不想因她伤了父子感情。”
“大人说的是，是小人愚钝了。”
徐北尘笑笑，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不过最重要的是，咱们那位穆太傅，对这个冒牌货的感情可不一般啊。”
“穆大人？”白管家不可置信，“这不可能吧，他们总共也就见了四面而已。”
徐北尘侧身看了白管家一眼，嫌弃的摇摇头，没再说什么，脸上却满是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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