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无涯殿

如今的大殿门口正站满了围观的仕子，当先一人正是汤成。

汤成原本只是在仕子中朋友比较多，后来因为半月刊的事情，逐渐建立了一些威望。

“诸位，今日大殿正式落成，以后可以常来！”李白话音刚落，就扯下了红布遮盖的牌匾，无涯殿三个鎏金大字烨烨生辉。

无涯殿，取自学海无涯，意在鼓励仕子努力学习，只要不被旁人挑出错来便是。

岑参跟杜甫分立两侧，紧随其后扯下大门两侧的红绸，一副对联呈现出来。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不知这对联，何人写就？”汤成佩服不已，这几乎写出了所有仕子的心声。

“这是寿王亲题，勉励众位，日后学有所成，也好报效朝廷！”李白当初去求一副对联的时候，也就是出于客套，想着拍一下李琩的马屁。

没想到对方随手而成，让他惊掉了下巴，真不知这寿王还有什么不会的。

“寿王大才，学生佩服！”汤成很清楚，这种时候就该拍马屁。

果然，汤成话音刚落，身后的仕子也皆是交口称赞。

“吉时已到，开门！”李白点点头，这汤成果然是个贴心的，人才啊！

大门打开之后，众多仕子纷纷涌入，这架势估计比自己家盖新屋还要起劲。

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汤成用手摸过桌面，居然是仔细打磨过的，极为光滑，没有丝毫的毛刺感。

整个大殿，并没有那种富贵堂皇的感觉，却处处透着一种考究，无论身处哪里，都能轻易观看中间的高台。

“诸位，从今日开始，这无涯殿，每日辰时开门，酉时关闭。中午可以在后面的食堂就餐，每日的菜式一早就会挂在门口，一份作价三十文。”李白站在高台之上，这规矩得立好了。

“大殿之中，禁止就餐，禁止随意大小便，一旦发现，扭送官府。”这些事情，原本李白是不想说的，都是读书人。

但是李琩再三强调，凡事提前说清楚比较好。

接下来又立了一些规矩，比如各人可以提案自己的议题，议题悬挂在高台两侧，只要署名的人够多，就能够拿出来在高台之上辩论。

茶水也是有的，同样也得付钱，一文钱一大碗。无涯殿中，除了这个场所，就没有免费的服务，只收收费不算高而已。

“今日中午，我做东，咱们去那个食堂尝个新鲜！”汤成作为一个穷逼领袖，平日里也很少出入酒楼，那里的消费动辄上贯。

但是这食堂不一样，一个人三十文，平日里一直围在左右的也不过七八人，拢共也就不到三百文，这个钱，出得起。

“好，如此便谢过汤兄弟了，下次我请！”大家都觉得很轻松，几十文而已，也就比路边摊略贵一点点，完全没什么负担。

他们这些普通仕子，是渴望交际的，但是自身的条件又不足以去那些高端的场所，低端的又看不上，毕竟是读书人，要体面的，这半月书局恰好弥补了这其中的空缺。

“王爷，值得么？”吴晴儿倚靠在李琩怀中，透过窗户看着远处的大殿。

这样一座大殿，无论是用地还是造价，都是一笔极大的开销，而带来的收入显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吸引力。

就算每日有二百仕子来此，每个仕子身上挣十文钱，也不过区区两贯，一月才六十贯，一年不过七百二十贯。这大殿得要雇佣人手维护，食堂得加人手，刨去各项开支跟折旧，能挣到四百贯就算顶天了。

若是把这笔钱去做别的营生，以李琩的本事，怎么也比这个要强才是。

就好比她的女子学院，投资就小得多，但每个女子，一年的束脩就得五贯，第一批五十个名额已经满了，轻轻松松二百五十贯入账。

等这一批教好了，有了一定的名气，就可以扩大规模，一年挣个五百贯也是可以的。

“这些只是明面上的收益，背后的才是重点。”李琩摇摇头，吴晴儿看得还是不够深。

所有人都以为他无缘大位，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挣钱，但是李琩有自己的谋划。

通过半月书局的种种行为，已经让这些仕子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好感，虽然这些仕子之中，没有卧龙凤雏这样的大才，但都是熟读经书，能够为官一方的。

那种运筹帷幄的大才，李琩并没有那么看重，他自己本身就可以把握天下局势的脉络，反而是下面踏踏实实执行的人更为重要。

以诸葛武侯的才智，最后也折戟五丈原，正是因为曹魏拥有数不清这样的普通人才，推动整个帝国往前滚动。

“背后？”吴晴儿面露疑惑，她不知道李琩的意思，不就是想多挣些钱吗？

“这些仕子，以后大多都是要入仕的，他们的品级或许不高，但往往都是真正在下面办事的。咱们半月书局，以后终究是要扩大的，有他们的照拂，也能轻快些，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回忆被抹去。”李琩虽然疼爱吴晴儿，却不会跟她说实话，哪怕是正妻韦思柔也不知道，或许只有江淮之地的如烟知道一些。

吴晴儿点点头，觉得李琩说得很有道理，等这些人成长起来，半月书局就应该更加红火了。

人都是念旧的，他们换上一身官袍，隔三差五约上旧日好友，来这里喝杯茶，吃顿饭，回忆一下过往也是极好的。

窗外，雷炎扛着粗壮的原木经过，朝着李琩露出洁白的牙齿，满身的肥膘大为减少，身体的灵动已经今非昔比。

就在李琩准备跟吴晴儿温存一番的时候，武成益派人来报，杨钊跟吉温联袂而来。

李琩在朝堂之中，也就布下这两颗棋子，自然不会大意，安抚一下吴晴儿就出去了。

今日无涯殿落成，这件事在长安读书人的圈子里基本无人不晓，这就是半月刊带来的传播效应。

“吉大人，你说，王爷会不会图谋不小啊？”杨钊看着眼前的大殿，气派程度估计也就次于宫里了。

“什么意思？杨大人你想多了吧，这又不是愚民，将脑袋往腰上一别，就提刀子干？”吉温摇摇头，觉得杨钊有点杞人忧天。

一个亲王，若想上位，首先得过皇帝那一关，后宫里面得有支持，朝堂上有大佬力捧，军中有人为其摇旗呐喊，少一样都是在玩火。

太宗皇帝牛不牛？大半个天下都是他打下来的，同样是嫡子，手握重兵，麾下猛将如云，更是被册封为天策上将。想要上位，还得设计在玄武门玩阴的，当时若是太子建成侥幸逃过一劫，恐怕死的就是太宗皇帝了。

“吉大人所言甚是！”杨钊摇摇头，李琩是个聪明人，没必要白白送命。

只是从这大殿落成来看，这位寿王很像在养望，养望不为篡位，那就是自保，倒也说得通。

若是李琩能过成为被交口称赞的贤王，自身又没有什么野心，荣华富贵到老死也就是必然。

“若是本王没记错，今日该是有大朝会的，怎么这么早来书局？”李琩带着一丝疑惑问道，通常这个点，朝会尚未结束。

杨钊跟吉温对视一眼，这里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

李琩当即邀请他们一道往里走去，却也没有太过避人耳目，直接在凉亭中落座。

这是李琩最喜欢的方式，看似正大光明，却不用担心隔墙有耳，武成益带人早已盯紧四周，不会放人轻易靠近。

“王爷，韦坚栽了，被贬为缙云太守！”刚落座，杨钊便低声说道，这个事情的冲击太大，以至于朝堂之上，很多人都乱了心智，大朝会不了了之。

原本上次杨钊闹了一场，大家都以为此案还有看头，没想到韦坚还是因为结党营私被贬。

缙云，远在江南东道跟岭南道交汇处，远离朝廷中枢，去这种地方当太守，基本就再也回不来了。

“皇甫惟明呢？”李琩叹息一声，终究还是被贬了。

“被贬为播川太守。”吉温摇摇头，这位就更惨了。

播川远在黔中道，遍地大山，治下百姓大多不通官话，反而聚拢在土司首领周围。通常这个太守，也就在城里说话还有一丝分量，出了城，两个屁都不算。

而且这种地方，民变就跟闹着玩似的，朝廷也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得太过，通常就当没看见。

朝廷的可战之兵都压在西北跟东北，这两个地方，一个关系着财路，一个关系着国运，至于黔中道，穷得叮当响，劳师远征实在不划算。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人家土司往深山里一钻，白白耗费粮草，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缙云、播川，咱们这位右相大人，好狠的心思啊。”李琩点点头，接过武成益递过来的茶水。

“王爷此言何意？自古被贬，就没有好地方去的。”杨钊倒是觉得还行，去哪都是当官，还是太守，总不至于太过不堪。

“播川这个地方，想要寻个错来，轻而易举，然后......”李琩合起食指跟中指，作了劈砍的动作。

“王爷的意思是，李林甫要斩草除根？”杨钊带着几分不可思议，朝堂斗争，到这应该也差不多了吧，怎么还要赶尽杀绝。

“为什么不呢？你说，若是有朝一日，太子登基，他能放过那位吗？”李琩轻轻喝了一口茶，李林甫的用意，他一清二楚。

“陛下会同意吗？”杨钊虽然眼界开了不少，但是这其中的凶险，依旧看得不够透彻。

在他心中的朝堂斗争，就应该是贬到远远的地方，眼不见为净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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