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忠实粉丝

郑斯澜复工的时候，伤还没好全。本来制片人常奕还亲自打了电话来让他再休息几天也无妨，但休息越多，耽搁的戏份只会越堆越多，他不好意思延误整个剧组的进度，勉强能坐时，就选择了回去。

        拍摄一切如常，除了殷盛再也没有来探班。郑斯澜这才意识到，原来对方曾经默默做过那么多事。

        心中的愧疚，最后都化为了拍戏的动力，他甚至做到了连续几天文戏镜头全都一条过的程度，单匀裁看他的眼神渐渐变得跟杨志成导演一样，欣赏有之，赞许有之。

        由于《燕歌行》中有不少战争戏份，为取外景，剧组大队伍在八月中旬转移到了有着独特边关风貌的潜阳。

        七月流火，暑气犹存。

        “我感觉潜阳明显比煌齐影视城凉快多了，不知道入冬后会不会很冷。”

        “统筹说所有战争戏份争取在国庆节前拍完，到时候再冷也影响不到我们吧。”

        余小舟和姜流无事可做靠近聊天，郑斯澜则趁着工作人员还在完善布景细节，与杜若晴交流待会的戏份。经过一个多月的磨合，身为男女主的他们不仅能快速配合演戏，还能适当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了。

        杜若晴先开口：“今夜可是定情吻，就问你怕不怕？”

        郑斯澜强装淡定，笑道：“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没什么难的吧。”

        “哈哈，斯澜，你的初吻该不会还留着吧？”说完，杜若晴意识到她刚才的问题涉及到了个人隐私，忙改口：“啊不，我问的是你的荧屏初吻。”

        郑斯澜神色一松，“我以前演的大多数都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轮不到这些戏份。”

        初夜都没有了，何况初吻，不过那回忆毕竟太糗，他完全不好意思放到台面上来讲，甚至想一想都要满脸通红。

        他人生第一次接吻自然是和殷盛，当时他没有任何经验，就被吻得七荤八素，到最后不得不换了条裤子才能出门，还记得，被殷盛笑话了的他，难为情到躲了对方大半个月才肯答应再次见面。

        仔细一算，那一幕竟然已经是快两年前的事情了，郑斯澜心中难免怅然若失，不过，美工道具等将一切安排妥当，正事要紧，他没空多愁善感。两人走到机位前试演了一遍，将动作细节落到实处。杜若晴看郑斯澜表面从容实则紧张无比，笑得不行，雀跃地喊道：“单导，我们准备好了。”

        “你们再排练一下。”单匀裁瞅了郑斯澜好几眼，说完，竟当着众人的面从助理那里拿过手机转身走远了。

        这波操作似曾相识，杜若晴耸了耸肩，吐槽道：“单导怎么又奇奇怪怪的？”

        郑斯澜也觉得疑惑，毕竟单导可是个对待拍摄工作超级认真负责的导演，一旦工作起来，必定全神贯注心无旁骛，若有谁敢插科打诨开小差，他必会毫不留情面地破口大骂。所以，他突然去打电话这一举动实在令人费解。

        两个人猜不出缘由，便老老实实将戏再对了一次。

        秦穆歌逃婚来到边境，被燕清商救下。又因她是秦肃女儿，便女扮男装留在了军营。经过接连几次并肩作战，两人除了产生战友情谊，还多了一份男女之间的好感。终于，在月色之下，在饮马河边，燕清商第一次向秦穆歌坦露了心意，戳破了那层以青梅竹马名义掩饰许久的窗户纸。秦穆歌对燕清商自是心仪已久，天性爽朗直率的她，也不再扭扭捏捏，主动送上了回应心意的定情之吻。

        另一边，单匀裁沿着河流走，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才打通电话，“殷总啊，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说一下，小郑现在要拍一场吻戏，这……”

        殷盛有些冷淡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单导，您是导演，怎么拍由您决定，这种小事以后可以不用问我。”

        “……”单导碰了一鼻子灰，心道：我还不是怕你万一介意起来，卡我经费？

        返还拍摄现场后，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郑斯澜。前段时间，对方拍完戏后卸下状态就郁郁寡欢的模样，是有目共睹的，他再回想殷盛刚才说话的语气，愈是觉得不对劲。

        按照圈内的常理，如果这两人闹掰了，就算没有什么换角风波，郑斯澜应该没办法这样安安稳稳地继续演戏吧？如果说他们没情况，怎么自从拍了那段燕清商受责的戏份之后，殷总那么久都不来探班的呢？要知道，以前殷盛来探班，比人家上班还勤快，或大清早，或大中午，或路过，或特意，每周不来个三两次也起码有一次。原先单匀裁心怀愧疚把人家的金丝雀打伤了，但奇怪的是经费一点都没缩水，什么不正常的事都没有发生。

        实在想不通，他吩咐道：“开始吧，待会的吻戏，你们借位就好了，不用真正贴上去。”

        杜若晴闻言，嘻嘻道：“斯澜，看来你的荧屏初吻还是泡汤了呢。”

        郑斯澜朝她无奈一笑，心里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除了殷盛，他从来都没有和别人进行过那样的亲密接触，心里其实也不愿意接受任何其他人，即便是演戏。

        殷盛晚上刚回到翠微山上的别墅时，手机里就收到了单匀裁发来的一段视频。他压根没有让对方发，谁知道人家这次竟自作主张。

        本想顺手将其删掉，然而，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开来。播放到关键的画面那里，他按了暂停键。

        镜头对着杜若晴的发髻，只能见到郑斯澜的半张脸，那张俊秀的侧脸上还贴着女孩子的一只手。他们在演什么，动作已经提示得很明显了。

        视频继续播放，郑斯澜面带笑容，将杜若晴紧紧拥住，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正沉溺于与心爱之人在一起的幸福之中。

        即便知道他们是在演戏，殷盛心底还是不由自主地翻涌着醋意，但他没有删掉视频，反而点了保存。

        早在三年前无意中发现这个在工大校园里偶遇的俊秀男孩竟是个演员的时候，殷盛就忍不住偷偷搜集人家所有扮演的角色。看着对方的身影穿梭在不同的电视剧里，扮演着各种无足轻重的角色，看着对方的演技由一开始的僵硬、青涩渐渐地转变为自然、娴熟，他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名忠实的粉丝。

        他的手机相册里，满是郑斯澜的各种剧照、戏段。现代的，古装的，英俊的，狼狈的，笑的，哭的，应有尽有。他面无表情漫不经心地翻看许久，直到高跟鞋的声音“嗒嗒”响起，他才按黑屏幕，放下手机。

        对着佣人直接放行的人，他起身相迎，摆出笑脸，“妈，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殷盛的亲生母亲邹鸢，她衣着华贵，保养得当，五十多岁的人看着倒像四十出头，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但她此时怒气冲冲，再精致的妆容也显得面目狰狞，“阿盛，你别给我装糊涂！下午我和赵家千金约好了见面，你为什么没去？这是第几回了？”

        殷盛待母亲坐下，自己才坐下，敷衍道：“我太忙了，实在没空。”

        “再没空，要挤也能挤出一点时间来。你看你这房子那么大，空荡荡的，有女主人，有孩子才能热闹一点。”

        见殷盛不出声，邹鸢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从前你在国外读书时学你死去的父亲放浪形骸，这几年在国内好不容易收了心，竟是一头扎在一个戏子身上，我不懂他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费心？”

        殷盛打断她，沉下声音：“妈，斯澜是正经的演员。”

        “我不管他正不正经。阿盛，你都三十三了，也该好好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跟你一个岁数的人，孩子都幼儿园毕业了。如今，我年纪大了，想抱孙子。我不要求你非得和赵黎结婚，其他家族的千金也好……”

        殷盛再一次打断自己的母亲，认真道：“妈，实话告诉您，我从来都没打算走您和父亲的老路，我不希望我的余生跟一个不爱的人待在一起，彼此厌恶，彼此伤害。”

        殷盛的父母当年正是通过家族联姻结合的，可惜，他们是一对怨偶，从未相爱过。殷盛的父亲在外野花无数，年轻时的殷盛也曾像他父亲那样游戏芳丛，然而，父亲的殉情对他造成巨大的打击。他回国接手盛泰集团之后，甚至好几年片叶不沾身，孤家寡人一个，竟意外得到私德颇佳的评价，也够令人啼笑皆非的。

        人生的痛点被儿子直截了当地戳中，邹鸢有些脸上挂不住，厉声道：“总之，你想和那个小明星在一起，没门！”

        殷盛无奈道：“如您所愿，我和他分手了，彻底分了，还是他先提的。”

        “哼，他还算有几分脸皮。”

        殷盛猛地察觉到什么，突然问道：“妈，您找过斯澜，对吗？”

        邹鸢不以为意道：“当然。”

        殷盛神色一凛，“你为什么要找他？”

        “我不警告一下他，他那种身份的人不得一直揪着你不放？你要是一时兴起，图个新鲜，随便玩玩也就罢了，你可是殷家的继承人，你知不知道，殷泰他们一家对你的位置一直虎视眈眈……”

        “集团的事，我心里有数。”殷盛阴沉着脸，问道：“妈，你究竟对斯澜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他不但是个男人，而且身份地位都配不上你，我开了一张支票打发他走。”

        殷盛道：“他不会收的。”

        “你倒了解他，”邹鸢白了儿子一眼，“你送他的那套公寓，少说市值三千万，他看不上我给他的支票实属正常，缠着你这样大方的傻子，说不定还能得到更多。”

        哪是他缠着我，分明是我缠着他。知道真相的殷盛想到郑斯澜要求分手的模样隐隐心疼起来，他端坐身子，一脸严肃地说道：“妈，请您以后不要再干涉我的感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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