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耍流氓
何秀莲见到了沈晔后，第一句话就是心有余悸地问：“小晔，这要是你爸不在了，咱们寡妇孤儿的以后可怎么办啊？”
“他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嘛！”
“要是万一你爸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小晔你可不能不管我和明明啊！我也就算了，你弟弟还这么小，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哥哥，你能照应他吧？”
何秀莲小心翼翼地对大儿子提出这一要求，沈晔听得眉头一皱。
“你们都还健在呢，他还轮不到我来管。”
“我是说以后要是有什么万一的话……”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虽然不想管，但是沈晔却也知道自己逃不掉法律方面的义务，也不可能真的跟沈家断绝一切来往。
所以从北方来到南方工作时，他的手机号码虽然换过一次，还是把联系方式留给了沈氏夫妇。
万一谁再出现突发急病或者其他意外事件，家里可以第一时间联系他。
沈氏夫妇也很知趣，一般情况下保持着一个月打一次电话的规律。不想把大儿子惹烦了拉黑他们，那样可就要彻底跟他断掉所有联系了。
萧珊听了实在是有些气不过，愤愤然地一拍筷子。
“你爸妈怎么这样啊！他们有本事生娃有本事自己养大啊！现在倒指望上你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们才好！”
如果沈氏夫妇现在在萧珊面前，她真想冲着他们一通大吼：你们以为生孩子是玩游戏吗？大号练废了就再练一个小号。我去你奶奶个熊！
沈氏夫妇当初觉得沈晔这儿子估计是废了，所以才想再生一个孩子，好让他们晚年能多一份依靠。
这种打算对他们固然是有好处的，却让沈晔又一次受到了伤害。
有时候，有些父母生孩子并不是因为爱孩子，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
比如传宗接代；比如养儿防老；比如望子成龙光耀门楣……
还有很大一部分父母出于代偿心理，想让孩子代替自己完成自己以前没能完成的梦想或心愿。
沈氏夫妇就有着很强的代偿心理，在沈晔无法满足他们的期望时，他们很是失望。
当沈晔一时激愤持刀伤人后，他们又过于悲观地认为他日后很有可能沦为少年犯，对他越发失望。
因为沈晔一再让沈氏夫妇感到失望，所以他们想再生一个孩子，为自己另外留条后路。
半路接回来的大儿子不但跟他们一点也不亲，还惹出大乱子差点蹲班房，以后恐怕很难指望得上。
不如趁着自己还能生养，再生一个孩子亲手养大，那样子更靠得住。
沈氏夫妇的想法是很自私的行为。
作为父母，他们没有把孩子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而是更着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沈晔就像是一项失败的投资，被他们当成沉没资本放弃了，另外开辟新的投资方向。
虽然这样的放弃并不是不管他的死活了，照样会为他提供衣食住行，依然是一对尽到了抚养职责的父母，可是孩子心里很清楚，父母对他的爱已经衰减了。
所谓父母对子女无条件的爱，并不是真正的无条件。
人都有私心，这是人之天性。父母也是凡人，也无法例外。
从生下孩子的那一刻起，父母就对孩子抱有很多期望。
期望孩子乖巧懂事；期望孩子孝顺听话；期望孩子学业优秀；期望孩子事业有成；期望孩子出人头地；期望孩子光宗耀祖……
期望本身就是渴望回报，在无法得到相应回报的情况下，父母就会对孩子感到失望，不想再付出更多的感情投资。
有时候，有些父母子女一场，不过就是投资与回报的交易罢了。
在看不到回报的情况下，投资意愿就会减弱，人天性中就有这样的私心。
只要父母对孩子怀有期望，那么他们的爱就是有条件的，只是很多父母的条件比较少和低而已，这就已经算是很好了。
譬如学习成绩不好就被父母打骂的，学习好就是他们爱孩子的一大条件；
又譬如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性别就是父母爱孩子的先决条件，女儿绝对无法像儿子那样得到父母无微不至的关爱；
当然，也有不少父母是真正无条件地爱孩子，不求任何回报。
而有些父母却只是挂了一个虚名，生儿育女更像是一场等价交换。
沈晔摇着头微微一笑，笑容里满是感触良多的苦涩。
“我不想说他们了，他们要生孩子是他们的自由，谁也管不了。反正我自己以后是绝对不会生孩子的。如果无法保证让一个孩子活得幸福安宁，就别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受苦。”
“其实如果有一个你这样的爸爸，我相信你的孩子一定能过得很幸福的。你一定会无条件地爱他，对吧？”
“可是人生祸福难测，我不能保证自己能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看着他长大成人。万一我要是英年早逝什么的，失去爸爸的孩子多可怜啊！”
沈晔的语气十分坚决，萧珊也不想说服他，事实上在这方面她还有些赞同他的想法。
人生在世，苦多乐少，又何必非要把一个孩子带来世上受苦呢？
一边剥出一块洁白鲜美的蟹脚肉放进沈晔碗里，萧珊一边随口问他：“你弟弟现在多大了？”
“今年才十岁，还在上小学。”
“他学习成绩怎么样？”
“目前还不错，听说是班上前几名。”
“那你爸妈一定很爱他了。”
“当然，天底下的父母有谁会不喜欢成绩好的孩子吗？”
“那倒是。不过我妈是个例外，我弟弟虽然读书不如我，我妈却还是很爱他的，当年宁愿选他也不选我，就像我不是她亲生的一样。”
萧珊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
母亲当年做出的选择她虽然可以理解，但心里却一直像扎了一根刺似的不舒服。
“你弟弟那时候多大？”
“他当时只有八岁，还是一个小屁孩，是我妈的心肝宝贝。”
“其实你妈舍不得他也很正常，毕竟他是她一手带大的，跟她的感情更深，难以割舍。而且年龄也比你小了那么多，还是一个小孩子，更离不开母亲的照顾。”
有道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人们在做出决策时，在两种损害只能二选一的特定条件下，总会选择损害较轻的那一方，来尽量让损失减到最低。
“道理我都懂，就是这心里实在是难受啊！”
萧珊一边说，一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来发泄心头积郁。
沈晔端起面前的啤酒杯对她说：“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之前沈晔叙述自己的伤心事时，萧珊并没有安慰他，现在他也同样没有安慰她。
相似的经历让他们都很清楚被亲人放弃的感受有多难受，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说出来未免太过轻飘。
这天晚上，萧珊和沈晔把海鲜大餐全吃光了，还喝光了半打啤酒。
半打啤酒虽然不多，但是少年的身体对于酒精的接受度显然十分有限，结果他们不知不觉都醉了。
半夜醒来的时候，萧珊迷迷糊糊地想要爬起来去洗手间。
她伸手去拧台灯，却意外触到一片温热的肌肤。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指尖下居然是沈晔的脸。
——咦，沈晔怎么睡在我床上啊？
怔了片刻后，萧珊有些喝断片的记忆才重新续上。
她想起昨晚沈晔来家里吃饭，他俩说了很多话，也喝了很多酒，后来一起醉醺醺地爬到床上倒头就睡。
午夜十二点已经过去了，但萧珊和沈晔都还是少年模式，显然这个少年模式至少还要维持一整天。
一对“少男少女”挤在一张床上睡有点挤，沈晔弓着腰侧躺在床沿处，脸朝着里侧，只要转个身就会掉下去。
萧珊伸出一只手，动作轻巧地把他挪进来一点。
十二三岁的少年沈晔身形纤细，萧珊挪起来一点也不费劲。
他因为酒碎睡得很熟，并没有因此被吵醒，只是顺着她的动作翻了一个身，从侧躺变成了平躺。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正好照在他脸上。
眉清目秀的少年面孔，像月光下的睡莲一样干净清新，又带着几分脆弱感。
萧珊良久注视着沈晔的睡颜，他在这段少年岁月所遭遇的一切，让她无法不心生怜爱。
尤其是此刻对着这张干净无辜的少年面孔，心底的怜爱更是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满腔怜爱如潮水，推动着她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在沈晔光洁的前额轻轻一吻。
唇瓣轻触肌肤的那一瞬，萧珊忽然有所惊觉地弹直身子。
——omg！我在干什么？居然偷亲一个喝醉酒的小男生！我我我……我一定是余醉未消才会耍这种流氓！
她心慌意乱地跳下床，逃也似的跑去了洗手间。
站在洗脸池前，萧珊反复用冷水浇自己的脸，最后还把整个头都伸到了水龙头下面，彻底淋了一个透心凉。
从洗手间出来后，萧珊当然没有再回到床上睡觉，而是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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