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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照片


下山之后,一群人也吵嚷着饿了,其实我也饿了,可我不好意思说,余谨枫问我:“你饿了吗?”

        他真奇怪,不关心自己的女朋友反而来关心我,不过他是班长,也知道我不爱说话的性子,所以稍微照顾我一下也没错,我心想着。我往舒怜的方向瞥了一眼,发现她正和几个女生聚在一起说些什么,应当是没有闲工夫来找余谨枫了。

        我摸着肚子说:“有一点。”

        心里还有一长串没说出口的话:想吃鲜奶冻,青柠脆皮鸡,毛血旺,芝士榴莲焗南瓜。

        “想吃什么?”余谨枫问我。

        “都可以。”我无所谓地说道。

        我是川渝地带的人,口味偏麻辣,同时在江苏生活了两年半了,对甜食也有种近乎偏执的热爱。有时候我宁愿中午吃上一块小蛋糕,喝一罐最爱的旺仔牛奶,也不想生哽一碗白米饭,再吃上几个味道离奇的菜,那不是我想要的,我向往的生活方式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同行有几十个人,一部分选择了坐公交车回学校,另一部分人准备打车去吃饭,我们宿舍结成一个团体,打了一辆出租车。

        余谨枫太贴心了,上车的时候他帮我把后排的车门拉开,用手抵在车顶上防止我撞头,这对我来说非常受用,至少一路上我都是笑着的,还趁机偷拍了他几张,不过因为他坐副驾驶,我坐后排,我能拍到的正脸其实微乎其微,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我要把这几张照片锁进我的私密相册,永远不被别人发现,我要把这份莫名其妙的好感埋在暗无天日的地方。

        可当我点进我的私密相册的时候,屏幕上显示的是余谨枫的脸,我惊了一跳,下意识把手机屏幕偏向自己,以防我旁边的舍友看见。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存进去的,我一点都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拍下这些照片的。我的手微微发抖,缓缓地往下拖。

        余谨枫睡觉时酣睡的侧颜,上课时的背影,走在路上时的背影,在食堂吃饭时候的背影,在寝室里洗完澡后□□着上身,在橡胶跑道上奔跑的身影,一幕幕,一页页,都是他。

        "陆长野,你在看什么呢,怎么脸色不太好看?"我的一个舍友张俊凑了上来想看我的手机屏幕,我马上摁熄了屏幕,于是屏幕上倒映出我有些失神的脸。

        陆长野也转过身来问我:“长野,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勉强地笑了笑,“没有,可能有点晕车吧。”现在看着余谨枫这张脸,我突然觉得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很陌生又很熟悉。相册里的照片不断在我脑海里循环闪现,那些场景仿佛与我尘封记忆的某个角落产生了共鸣,许多残碎的记忆片段紧紧将我包裹着,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心里很慌,我为什么会存他这么多照片,偏偏我一点记忆也没有,我是什么时候干下这些龌龊事的?

        余谨枫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摸出一瓶橘子味的苏打水,拧开瓶盖之后递给我,“晕车吗,喝点水会好一点。”

        “谢谢。”我的脑子有些乱,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窗外是车如流水马如龙的人间,霓虹灯交替闪烁,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失落感袭上心头,我是谁,我在干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头好痛,像是有人拿着长针直捣我的太阳穴深处,我的头快要炸裂开来。

        “小心别磕着头了。”余谨枫用手替我挡着车门顶,可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对他笑,我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径直跟着张俊和林语二人走了。

        低迷的情绪一直持续不见好转,以至于饭桌上余谨枫一直给我夹菜,可我视而不见,一口没吃,只吃自己夹的菜,张俊和林语的表情一直有点微妙,二人眼神交流不下五次了,我不知道余谨枫有没有发现我的异常,我现在也不想管那么多,我只想离开,只想逃。

        “吃这个,这个好吃。”我没理他。

        “你爱吃辣的,那一定要尝尝这个。”我依旧没理他。

        “他家的川菜一直做得不错的,你尝尝这个水煮活鱼。”余谨枫一边说着,一边往我碗里夹菜,转眼之间我的碗里已经堆成了个小山包。

        看见他给我夹的鱼片,我的心狂跳不止,嗓子眼里好像堵了什么东西快要喷薄而出,我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反胃感,试图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点,“喝点甲鱼汤吧。”可所有强装镇定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够了!”我掀了他递给我的甲鱼汤,滚烫的汤水溅在他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上,他下意识地松了手,玉瓷碗与坚硬的大理石地板相接的那一刻四散分裂,浓郁的香味四散开来。

        余谨枫压抑地低喊了一声,林语和张俊惊了一跳,七嘴八舌地喊着我的名字和余谨枫的名字,我的神识已经不太清醒了,耳朵里一阵嗡鸣声大作。

        “陆长野,你怎么回事?就算谨枫做得再有不对你也不用这样啊。”张俊的语气明显不太友善,他就那样居高临下看着我,让我感觉自己所有情绪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此刻的我犹如一只困兽,做着无谓的争斗,我在疯狂撞击着理性的厚壁,企图寻找那薄弱的突破口。

        “长野。”和余谨枫目光相接的那一刻,我在他的眼里读到了一丝苦痛的情绪。那丝情绪太热烈太滚烫太灼热,我被刺得无所遁形。

        我要逃,对,我要逃。

        我要逃,我要跑,我不要看见余谨枫,一看见他我就会头痛。

        我撂了筷子,不管周围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如何撕扯我疼痛的灵魂,我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我把车窗大开,试图让这冬季的冽冽寒风刮醒我,把我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好感,心动,疼痛,烦扰,胡思乱想都给清空,我不该,我不该,他明明对我那么温柔,可他有女朋友,我凭什么对他抱着这么龌龊的心思去接近他,女朋友……对,他有女朋友,我不能觊觎他……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他……可这有什么办法呢?并不是所有的暗恋在默念几遍喜欢之后都会得到回应的。

        我想了很多,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去想那些是是非非和暗恋情愫。

        我在学校对面下车,远远就看着那家花店支着招牌,于是我顺路路过花店买了朵向日葵,老板说这是店里最好的一朵,我也觉得挺好的,明媚热烈,不娇不媚,就是怪剌手的,老板叔叔好心地帮我包好,同样扎了个蝴蝶结,我好像又开心起来了。

        回到学校了,准备回宿舍,走到一半的时候发现献血车居然还没走,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总是能够对自己狠下心来的,于是我一鼓作气上了献血车。

        我晕针,这个事我是知道的,并且症状很激烈,每次看见针头我就怕得发怵,直冒冷汗还犯恶心,心跳如擂鼓,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就让那根粗长的针把我体内肮脏的血液都抽走,把那些贪怪怨嗔统统洗刷掉,只留下一个清白的陆长野。

        验血的时候医生阿姨告诉我,我是o型血,我面色苍白地点点头,实际上这时候我已经很紧张了,紧张得另一只手在身侧握成了拳头,可我还是容忍着那根粗长的针插进我的血管内,我感觉到金属的冰凉触感侵入了我的体内,好难受,好想吐,好想发抖,十秒,二十秒,三十秒,我逐渐觉得眼前的世界有种不太真实的虚幻,一切都泛着白光,我的脑子快要充血了,口中不自觉地溢出了虚弱的求助声。

        “我……我不行了……”我虚弱地说道。

        医生阿姨按住我企图挣扎的左臂,温柔地对我说:“你还可以坚持吗?抽不满300的话不作数,算是废血了。”

        我感觉有点悲凉,摇了摇头,表示我再坚持一下,呼吸像是被谁攫取了,喘不上气,我好像被关在一个绝氧环境,跨过那道门就是鬼门关,可我现在不想活,我只想有生之年能亲吻一下余谨枫,哪怕是一下,那口氧气便足够我度过这艰难的绝望。

        “呕。”再也忍不住,我吐了出来,医生姐姐连忙扯掉抽血针,扶我到后面躺下,她很温柔,没怪我给他们添麻烦了,还不停地安慰我:“没关系,没关系,躺一会儿就好了。”

        我用手臂遮着眼睛,以适应头顶的强光,我心里好像有某种阴暗的欲念在滋生,那是名为占有的烈火。

        凭什么,凭什么先遇见他的人就能够拥有他,我不服,凭什么不是后来者居上。

        临走之前医生姐姐送了我一支镇静剂,跟我说再不舒服直接注射进静脉里,我笑了,她不知道我晕针,我也不敢告诉她。

        她调侃我说我这样的两三百个里也就出一个吧,让我以后最好都别再献血了,我笑了,那我也算是百里挑一的人了吧。

        我把镇静剂插在兜里,抱着我的小向日葵下了献血车,哪知道一下车就见到余谨枫从远处往这边走过来,明明那么远,可我还是在一瞥的时候精准地认出了他,这就是他在我心中的分量。他好像有些焦灼,低头不停点击着手机屏幕。是因为我吗?因为我不声不响就这样走掉,所以他担心我吗?还是……我在自作多情,毕竟我刚刚才泼了他的汤,摔了他的碗,伤了他的心,可他的心本就不在我身上,我再怎么狠绝也伤不到他的心。

        我想见余谨枫,可我又害怕见到他,到底是想见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点呢,我不敢细想,只是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余谨枫走过来。

        他抬头了,我俩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他愣了一秒,随即我看见他把手机揣进衣兜里朝我跑来。我当时是什么感受呢,庆幸,窃喜,紧张,交织作一团,胶着如漆,罩了我满头。

        余谨枫跑了过来,拉着我还没来得及用衣袖掩盖的手臂上下打量我,那个针孔有些愕人,他急迫地问道:“你去献血?你晕针还献血,怎么想的啊?”

        看着余谨枫一副关心我的样子,我先是愣了,晕针这个私密的缺陷我不可能告诉过余谨枫,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抱着向日葵,像是要向他求婚一样庄重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晕针?”

        余谨枫神色一僵,没说话,然后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你自己跟我说的,你忘了吗?上次你和他们打架进医院,哦,正常,你脑震荡了嘛。”

        “这样吗。”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因为打架脑震荡而忘掉了很多事,让我觉得很无助,很多时候有种无能为力的悲哀,我的记忆像是一只游离的残魂,找不到它的皈依。

        余谨枫,是我短暂性失忆期间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他是那么温柔,那么温柔,就像是我的向日葵一样,为什么我不能独享他呢……

        我的眼里迸射出一道精光。

        我跟余谨枫说我身体不舒服,并且不想回宿舍,宿舍那狭小的空间让我感到窒息,感到想要呕吐,我的书柜底下堆积着小山包高的枯死向日葵,可我舍不得扔掉它,舍不得,舍不得,就算是死,也要留在我身边。

        余谨枫很体贴,把我带回了他在学校外面租的房子,这里又整洁又明亮,干净得一尘不染,温馨又有家的味道。

        余谨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让我换上,是我最喜欢的绿色,连巧合都这么浪漫,可这双拖鞋的尺码明显不是余谨枫的,除非……

        我很不配合地把拖鞋脱掉,固执地打着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余谨枫,眼神颇为幽怨。

        余谨枫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你又是发什么脾气?”

        我不说,我不想说,我总不能说我怀疑你给我穿的拖鞋是你女朋友的拖鞋所以我膈应吧。

        我很生气,我很生气,看着屋内的陈设,所有日用品都是双人份的,我很生气,我很生气,怒火攻上心头,明明有女朋友了,还来招惹我做什么。

        余谨枫还在对我笑,温柔地劝我把拖鞋穿上,他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我不理解,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高兴,可我很生气。

        那支镇静剂还在我的衣兜里,我的手抚摸过针筒,若有所思,心里有一股蔓延的冲动快要迸发出来。

        我故意捏了捏喉咙说:“想喝点水,好渴。”

        余谨枫自然是没有一点防备就去了,而我悄无声息跟在他身后,趁他不备,掏出了针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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