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可怜的冯
曙色苍茫。
凌晨的第三飞行学院寂静无声，动荡的雾霭沉重地裹挟着周遭的一切，暗沉沉的天空之下，是睡意朦胧的草木与人类。
索希尔睁眼就看到叶平安坐在窗前，此时的他已经将原来的作训服脱下，换上了学生平常穿的军事制服。合体的黑色制服妥帖地裹着他颀长的身段，线条流畅的侧脸上是严肃而又认真的神情，凌厉的黑眉下是一双深沉果决的眼睛，刚毅紧抿的双唇隐隐暗示了其主人不太愉快的心情。
索希尔的视线缓慢地在叶平安的身上徘徊。可能是感受到了他太过炙热的视线，对方转过头来问：“怎么了？”
对方的声音平静而沉稳，空气当中隐隐飘散着香味，索希尔猜想那应该是叶平安身上衣服清洗剂的味道。
“你应该很久没有穿过这种不怎么宽松的衣服了吧，怎么样，还能习惯吗？”
听他这么一说，叶平安发现自己已经有五年没有穿过军装了，他微微举起手臂，看着那上面的袖扣说道：“我也以为我会不适应，但是结果恰恰相反，它让我觉得很舒适。”
略微紧绷的军装带来恰当好处的束缚感，让他整个人都更精神了一些。
“你真的休息过吗，平安？从方唯则他们离开到现在，才过了四个个小时。”索希尔问道。
“睡多了头疼，而且现在这形势也没办法让人安心入睡。第十战区的伊尔雅特赌场、未知的神秘机构、忒弥斯联邦共和国以及一群以欧斯特为首不干正事儿的人，这帮人干脆去组个局打麻将去得了。”叶平安按着自己的眉心说道。
“赌场和忒弥斯的事情都与那位西摩尔有关，神秘机构的事情可以再去医院看看，至于帝国那边，只要他们找不到我们的踪迹，那么我们就是安全的。平安，这其中或许会有联系，但倘若你苦苦思索都理不清它们之间的芜杂，不妨先将他们拆开看看。”索希尔干脆也跟着起床，走到叶平安的面前提议道。
叶平安抬头看着面前穿着睡衣的索希尔，此时的他并没有带着面具，身上穿着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慵懒朦胧的气息无声地附着在叶平安的身上，这让原本无法入睡的叶平安突然感到了几分困倦。
“不用太担心了，现在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先睡一会儿吧。”对方低沉磁性的声音轻扣着他的耳膜，叶平安不自觉得轻颤了一下，索希尔弯下腰，一根手指就挑开了叶平安校服外套最上面的那颗扣子。
在安静的房间里，那颗扣子“咔哒”一声被解开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叶平安下意识地握住了对方的手，却垂眸不敢看他，索希尔离得太近了，近到连叶平安的睫毛都能感受到他呼吸之间喷洒的热气。
“我自己来。”说着他做出要起身的架势，但索希尔却没动。他不仅没有动，反而回握住叶平安的手，问道：“平安，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叶平安清了清有些发紧的喉咙：“困了，睡一会儿吧。”
说完他没等索希尔的回复，就迅速抽出自己的手，然后直奔床边，直挺挺地倒在床边，被子一卷，拒绝沟通。
按照规定，学校的老师要在星期一的早晨去开晨会，直至索希尔出门，叶平安才睁开他装睡的眼睛，看着放在桌上连餐具都摆好的早餐，他长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此刻他感到了一丝丝的内疚。
他看了看身边的耳机，挠了挠头，转身进来浴室。
打开浴室的花洒，让水声掩盖自己行动的声音，然后他掏出一块正方体形状的通讯设备，按下开关以后，一个全息窗口弹射了出来，叶平安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输入着不同的密码，暗照记忆中的顺序不断切换地址，最后终于将请求通话的信号发送了出去。
对方瞬间就接了。
“您终于肯联系我了，老大。”冯·莱茵特用他那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虽说对方是笑着的，但是叶平安感觉对方实际的心情和他表现出来的绝对不是一回事儿。
果然，对方在礼貌性地微笑之后，开始了对叶平安长达三分钟的控诉。
“您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得吗？为了保险起见，我只敢与您文字联系，所以很多东西我都没有细说。帝国官方宣布您的死讯的时候，起初大家都挺平静，但是到后来这帮人越来越变态！”
“梅娜尔每天都找我的茬，他觉得以我的能力根本代理不了第十战区的执行官，他天天琢磨着将我取而代之。您再不回来，我都怀疑他会直接拎着刀闯进我的办公室把我脑袋砍下来！”
“倒也没有那么夸……”
“西维纳一直接受不了您的死亡这个事实，成天信誓旦旦地说您没死，然后整天追问我您的下落。要不是因为她的心理医生已经被她折磨疯了，跑来找我哭诉，我他|妈真以为这个疯婆娘看出来点儿什么。”
看来是被逼急了，冯自诩是一个优雅的绅士，叶平安很少听见他骂脏话。
他喝了一口水，叶平安的右眼皮跳了几下。
“郑区长一开始看着还正常，但没几年，他也不行了。每到周末他就拎着一箱青岛啤酒来找我借酒消愁，喝多了就抱着我哭，您知不知道我老婆现在看我俩的眼神都不对劲，在这样下去，我就要陷入婚姻危机了您知不知道！”
那倒不至于，你老婆就好这一口。
“还有阿尔贝，他现在已经开始研究黑魔法了！”
“他一个搞科研的不好好搞他的军工，研究那东西干嘛。”叶平安觉得事情逐渐变得离谱起来。
冯露出森森的笑容说道：“您猜呢，小心哪天您直接被他召唤到他的黑魔法阵里面去。”
叶平安：“……”
叶平安挠挠头长叹一口气：“我会尽快赶过去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伊尔雅特赌场的控制权现在还在你这里吗？”
提起这个冯立刻就变得凶神恶煞起来：“您别提了，您的死讯一被宣布，欧斯特立刻就派人把我们的人都替换了，为了保住第十军区的其它产业，我只能把赌场全权交给他，您是不知道自从他接手赌场以后，那里的犯罪率飙升到一个什么程度！”
“看来境况是相当棘手啊，那你现在是一点赌场的事情都没法插手吗？”叶平安皱着眉问道。
“您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我希望你帮我找一些人，在赌场里面。”
“什么人？”
“一些学生，我怀疑有人试图拐卖学生进赌场，我这里有那些学生的信息，你可以吗？”叶平安的语气虽然带着询问，但是里面命令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您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拒绝的余地呢？”冯无奈地笑笑。
“就知道你是最靠谱的。”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许诺为什么跑到第三飞行学院来了，他不是应该和白写意负责撤离吗？”
“撤离已经接近尾声了，现在是由写意他们负责收尾。许诺他觉得应该继承您的‘遗志’教书育人，所以他要求停职一年，去学校教书。前几天他还抱怨自己没能抓住一个抽烟的学生，还让他给跑了。他也真是不行，一个学生都抓不住。”
叶平安：“……”
要是能被他抓住，他那老脸往哪儿搁，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
叶平安：“我的遗志，什么，时候，变成了，教书育人？”
冯：“咱也不知道，咱也没工夫管。您是不知道，前两天他们给我开了个批评会。”
“他们给你开批评会干什么？”
“批评我的冷血，他们听我媳妇儿说，我每天既不借酒消愁，也不以泪洗面，还不找心理医生，日子过得别说有多正常。”
“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即使我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你们也不应该这样啊。”
“不，不应该，自从你走了以后，办公室的狗都变得忧郁了起来，我的群名片甚至被他们改成了狼心狗肺冯。当然我有理由怀疑他们只是因为没人管他们，所以借此机会搞发疯文学。”
这个看似没谱的理由倒是靠谱得很，毕竟他的手下基本上都是他从犄角旮旯里面挖出来的怪胎。
但是他也不能明着这么说：“……夸张了吧，我相信他们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
冯：“呵呵，您看到了我的发际线了吗？”
“辛苦你了，不过我还有事要问你。忒弥斯那边最近有什么动向？”
说到这件事，冯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第三飞行学院的早上人来人往，路上的学生都行色匆匆的，叶平安正打算着去医院踩个点，但是没想到命运跟他开了个玩笑。
叶平安让王小明盯着所有他觉得会惹麻烦的人，却唯独忘了还有那么一位。就在他一个转弯就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人。
许诺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学生：“是你啊，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找了你好久。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我得好好说说你，你一个学生，怎么可以抽烟呢……”
叶平安突然觉得自己出门之前真应该给自己算一卦或者占卜个塔罗牌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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