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公孙无悔

原来西湖庄主本名常圆圆，乃是杭州本地一位缙绅常盖天的女儿，天生貌美，能歌善舞。

        那公孙无悔彼时乃是杭州一名官宦子弟，生来俊朗，天性风流，只因其父公孙致远与常盖天均好棋艺，武功又相当，常在一起切磋棋艺，研习武功，一来二去，成了至交。

        彼时各自妻子均有孕在身，于是指腹为婚，结成儿女亲家。故此常圆圆与公孙无悔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因为常盖天老来得子，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故此捧在手心里怕摔坏了，含在口里又怕融化了，颇为溺爱，因此这常小姐虽然容貌秀丽，能歌善舞，却也骄纵异常，脾气颇大。

        好在公孙无悔天生脾气柔和，气量较大，虽日常与常圆圆形影不离，但毕竟尚未成亲，有些东西未能加以细察，故此对其脾气尚能容忍。

        孰料成亲之后，常圆圆脾气越发娇纵彪悍起来，经常闹得家中鸡犬不宁，偏生那公孙无悔生性喜欢安静，每日闲来无事只是喜欢下棋读书，被常圆圆吵闹得不胜其烦，碍于岳父与父亲的私交情谊，迫于父亲的压力，几次写了休书又撕掉。

        他别无他法，只好经常离家出走，一去三五天，多者十来日，寻找书友棋伴，吟风弄月，闲来碧溪垂钓，暇时松下对弈，倒也自得其乐。

        一来二去，便认识了一些白莲教的头头，遂加入了白莲教，因白莲教规定徒众以“普觉妙道”四字命名，于是起教名为“觉通”。

        那常小姐见其夫君常常不归家，疑心其在外金屋藏娇，遂暗中跟踪其后，见其加入白莲教，为便于了解情况，便也加入白莲教，教名为“妙圆”。

        彼时岭南八仙闯荡江湖，到处行侠仗义，与白莲教的人多有往来。

        时间一长，公孙无悔便认识了白发仙姑何不依，那时的白发仙姑可不是现在的白发飘飘老妪模样，那时的她一头秀发真可谓是鬒发如云油光可鉴，加上肌肤胜雪，貌似西施，身姿袅娜，性情温柔，飘飘若仙，江湖上有“何仙姑”之美誉，又因她常用一把黄金雨荷伞，故更多的人称她为“荷花仙子”。

        少年见了她，情不自禁地要整理一下衣冠；老叟见了她，不由自主地要捋捋胡须，耕田的人忘了脚下的铁犁，锄地的人忘了手中的锄头，“来归相怨怒，但坐观仙姑”。

        不消说，求婚的人自然络绎不绝，但是因为岭南八仙中的“水中捞月蓝采和”以及“寒笛绕梁韩湘子”二人皆有意于“荷花仙子何仙姑”，每每从中作梗，故此何仙姑随年已十八，仍旧形单影只。

        也是合当有事，一个春日的早上，西子湖边上花红柳绿，春光明媚，湖面上碧波荡漾，柳树间莺燕啾鸣，“荷花仙子”一人在西子湖边踏青。

        当她走到断桥边时，只听见书声琅琅，不由得仔细一看，但见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公子正倚着栏杆在埋头读书，那英俊的眉目、专注的神情让她不禁心中微微泛起了波澜。

        再仔细一听，原来这公子朗读的竟然是《诗经·秦风》中的《蒹葭》篇，只听他那略带磁性的男中音满含深情地朗诵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西子湖的碧水也似乎在全力配合他的朗诵，在温柔春风和如烟柳絮中泛起阵阵的涟漪。

        “荷花仙子”听得入了神，渐渐放慢了脚步。

        那青年仿佛是要故意挑拨她那少女芳心似的，接着又朗诵了一首诗经中更为大胆的篇章，那是《诗经·国风·召南》中的《野有死麕》：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荷花仙子”完全被这充满深情的诗朗诵给迷住了，不提防踩中了一个圆滑的鹅卵石，脚下忽然一滑，一个踉跄，登时站立不稳，“哎呀”一声惊呼，便欲向湖中栽倒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她觉得自己的腰肢被一只强壮的手臂紧紧抱住了，整个人瞬间止住了下跌的势头。

        而且有一股热烘烘的鼻息几乎喷在自己的俏脸上，她睁开一双妙目一看，原来自己正在那人的怀里。

        “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让她瞬间羞红了脸，她张皇无措地想要挣脱出去，却发现自己竟然一时之间浑身酥软，使不上劲。

        两道浓黑的剑眉底下，那人一双炯炯有神的星眸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荷花仙子”认出了这正是方才在朗诵《诗经》的那人，正是自己心仪已久的公孙无悔，不禁娇羞无限地闭上了一双美目。

        公孙无悔趁势一低头，温柔地吻住了“荷花仙子”的鲜艳红唇，这也是他的梦境中无数次出现的情景。

        这一刻万籁无声，这一刻尘世的一切似乎都不复存在，这一刻鸟儿不鸣，和风不吹，杨柳不摇，湖水不动，这一刻仿佛空气凝固，时光静止，这一刻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和她。

        “放开她！你这下流坯子！”

        突然，响起了几声高声的斥骂，跟着传来嗖嗖的暗器破空的响声，二人扭头一看，只见空中飞来了一只铁篮子和一只金色的笛子，后面两个年轻人正飞步赶来。

        公孙无悔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把那本《诗经》轻轻掷出，飞出一个美丽的弧线，啪啪两声把那一篮一笛撞了回去。

        “荷花仙子”羞红了脸，赶紧挣脱了公孙无悔的怀抱。她看清了那飞奔而来的两个人，正是自己的师兄蓝不和及韩不饶。

        蓝不和绰号“水中捞月蓝采和”，性格执拗而孤僻，与谁都很难合得来，故起名“不和”。善使玄冰铁花篮，在岭南八仙中排名第七。

        而韩不饶绰号“寒笛绕梁韩湘子”，性格固执，心胸较为狭隘，瑕疵必报，绝不轻饶，故名不饶，其行走江湖的傍身武器乃是寒铜笛子，吹出笛子的余音能绕梁三日，如冤魂索命，活活把人烦死。

        这俩人均对小师妹“荷花仙子”何不依情有独钟，倾心呵护。

        如今，两人亲眼见到一个有妇之夫公孙无悔，竟然敢出手勾搭自己的清纯小师妹，怎么不妒火中烧怒气腾腾？是以两人一上来就亮出独门兵器，竟欲直接置对方于死地。

        须臾之间，二人奔至眼前。

        “咦？六师兄，七师兄，你们来干什么？”

        “荷花仙子”何不依装作不解地问道。

        但见二人气鼓鼓地，也不答话，各自使出奇门兵器朝着公孙无悔的身上招呼过来。

        公孙无悔见二人兵刃奇特，当下不敢怠慢，把留恋的目光从娇美的仙姑身上收了回来，创啷啷一声挺出长剑。

        三人叮叮当当地拆了三十来招，公孙无悔偷眼瞥见远远地来了个穿红衣的女子，心中暗叫不妙，连忙从怀中抓出一把围棋子，迎面向蓝不和及韩不饶撒去，分取二人身上九处大穴。

        他乘着二人手忙脚乱进行躲闪遮挡之际，抱起“荷花仙子”飞身就走。

        蓝不和及韩不饶见状，怒火更盛，紧紧追踪而去，怎奈二人轻功远远不及公孙无悔，赶了几十丈之后，眼睁睁地瞅着公孙无悔施展开“踏波而行”的绝技，抱着自己最心爱的师妹“荷花仙子”，从西子湖的平静水面上潇潇洒洒地飘摇而去，二人在岸边捶胸顿足，叫骂不已。

        那红衣女子追至岸边，见此情形，也是一边痛哭不已，一边高声叫骂。

        原来这红衣女子正是教名为“妙圆”的常圆圆，她因昨夜与丈夫公孙无悔一起参加白莲教的香会，因见解不同，归家后大吵了一架方忿忿睡去，今早一觉醒来，发现枕边空空如也，知道丈夫又离家出走了。一摸他的被窝，尚有余温，知道刚走不久，于是即刻追了出来，却不料还是来迟一步……

        西湖庄主喝醉了酒，只顾和人絮絮叨叨地发牢骚，偏生白发仙姑与她同病相怜，俩人一起抖出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且说楚天舒胸前长了七粒痣的地方在日间中了西湖庄主的“七星连环腿”，本已气血翻涌，只是仗着小有所成的内力强自支撑，本应该静坐疗伤，但是他此刻却硬撑着喝了不少的烈酒。

        这酒一下腹中，便觉着心中更加郁闷难过，体内真气渐渐不听使唤，横冲乱撞起来。

        何紫荇见他脸色铁青，满头大汗，头顶上真气腾腾，以为他喝醉了酒想一吐为快，便搀扶他离了酒席，来到院子中间。

        只见楚天舒忽地一声长啸，把何紫荇吓了一大跳。

        但见楚天舒身子三纵三落之后，突然再次拔地而起，缓缓飞了起来，何紫荇怕他有什么闪失，赶紧抢上去，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他右脚，想把他扯下来。

        不料楚天舒上升势头越来越猛，她一个女孩儿家力道本弱，非但没能把楚天舒扯下来，反而被带了上去。

        俩人越飞越快，须臾之间，飞出了西湖庄，沿着地道出口飞了出来，楚天舒在出地道口时，狠命扒住了孤山亭子的一角，想稳住自己，降落下来，但是体内真气势头直如万马奔腾一般，翻江倒海，势不可挡，强大的上升力瞬间把他们二人扯离了孤山亭。

        等到白发仙姑和西湖庄主等人闻讯追出来之时，楚天舒与何紫荇俩人早已经如断线风筝一般朝着西湖上空的渺渺蓝天和悠悠白云飞去，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飞过三潭印月，掠过雷峰塔，飞出杭州城，直到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西南方向的天际。

        众人只好呆呆地站在地上望天兴叹：“想不到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飞天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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