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宁王

“陆之珩，在你眼里我究竟算什么？”

        怔怔地望着乐云淇匆匆离去的身影，六皇子恍然忆起曾经乐云淇对自己的质问，那时候，形如枯槁的乐云淇眼里尽是哀伤和绝望，而自己则是阴沉着脸，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囚禁在了冷宫中。

        之后的无数次午夜梦回，他一边后悔自己对乐云淇的不留情面，一边反复思考如果人生重来一次自己会选择谁。

        “之珩……”乐云漪轻轻扯了扯六皇子的衣袖，面露担忧。

        六皇子看乐云淇的眼神让乐云漪感到心慌，她想问六皇子是不是后悔放弃乐云淇了，但是她不敢。她好不容易才让六皇子喜欢上自己，现在两人的感情还不算稳定，她决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功亏一篑。

        “别担心，我一定会娶你的。”六皇子回头对乐云漪温柔地笑笑，握住了乐云漪的手。答案早就不言而喻，无论人生重来多少次，他都会为了得到乐熙的支持而选择乐云漪，在这一点上，他注定要伤乐云淇的心。

        不过……六皇子眸光一暗，脸上的表情越发温和起来。这一次他决不会再让乐云淇惨死于冷宫之中，他要保护好乐云淇，往后若能登上那至尊之位，乐云淇将会是他此生唯一的皇后。

        早已走远的乐云淇完全不知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她此刻异常平静，心里唯一的想法便是早点远离丞相府的一切，摆脱自己作为恶毒女配的悲惨命运。

        在原小说中，原主深爱着六皇子，不愿意把六皇子让给乐云漪，结果被乐丞相关了禁闭。等原主逃出生天后，发现六皇子已和乐云漪成亲，乐丞相早已将她病逝的消息传了出去。

        接受不了现实的原主从此从上京消失，在外修行几年后，她重新回到六皇子身边，成为了六皇子对付劲敌宁王的一柄利刃，最后宁王死了，乐云淇也不知所踪。

        乐云淇抿紧了嘴唇，她不是原主，那个被原主深爱的六皇子对她没有半分影响力，且如今她已经表明了自己对婚事不感兴趣，便不可能被关，自然也就不存在黯然离乡后又重新回归的戏码。

        “小姐！”

        秋霜急切的声音打断了乐云淇的沉思，乐云淇下意识地抬头，只见秋霜慌慌张张地朝自己跑来。

        “怎么慌成这样？”乐云淇停下脚步，看向在自己面前站定的秋霜，疑惑道。

        秋霜抬头望着自家小姐，眼泪蓦地夺眶而出，哽咽道：“老爷的新夫人方才遣人来找小姐，说让小姐等会到她那去……”

        “所为何事？”乐云淇皱紧了眉，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是为了小姐的婚事……”说着秋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家小姐的神情，确定小姐并没有难过之类的情绪后，心一横，把自己才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听说新夫人想让小姐与她娘家侄子定亲。”

        那可是个强抢民女、无恶不作的渣滓呀！也不知道这个新夫人安的什么心，秋霜咬牙。

        “是吗？”乐云淇勾唇轻笑，“我倒要看看，她定不定得成。”

        “可是……”秋霜还是有些担心，想再说点什么，却被乐云淇打断了。

        “不用担心，她做不了我的主。”乐云淇笑意盈盈，眼里似有流光划过，“你去一趟云倩那边，就说本小姐突感不适，恐过了病气给夫人，今日就不去给夫人请安了。”

        “是，奴婢现在就去。”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想做什么，但秋霜对于小姐的命令是无条件服从的。

        乐云淇拍拍秋霜的肩，神秘一笑：“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出府去找人。”

        想到自己即将去见的人，乐云淇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水月轩——景城最大最有名的酒肆，共两层楼，第一层无包间，视野宽广，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大舞台，戏台周围整齐地摆放着桌椅板凳，客人们在这里可以一边看表演一边喝酒吃菜。二楼全为包厢，价格昂贵，专为喜欢安静的达官显贵而设。

        “小姐，我们要过去吗？”一走进水月轩，秋霜就凑到乐云淇的耳边，指着离舞台最近的桌子轻声问道。

        乐云淇抬眸，往秋霜指的方向瞥了一眼。那个位置坐着一男一女，男子正是云倩的侄子，他把身边的女子揽在怀里，脸上的表情十分荡漾，两人时不时来个深情对视，仿佛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看他们的奇怪眼神。

        “不用，我们随便找个位置坐就行。”乐云淇收回视线，领着秋霜坐到了一个人少的角落，不再关注那边“郎情妾意”的画面。

        “小姐不是来找云公子的？”秋霜疑惑，乐府人人皆知云倩的侄子最喜欢来水月轩，小姐在知道云倩的打算后目标明确地直奔水月轩，难道不是来找茬的吗？

        “我来这里是有别的事，再说云少爷如今佳人在怀，想必也没有时间和我们聊天。”乐云淇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秋霜的问题，说话间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柜台旁的梯子。

        秋霜感觉自己的脑袋更加迷糊了：“那咱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坐着？”坐着怎么办事？

        “等人。”乐云淇拎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到唇边抿了一口。

        茶的味道很好，就是少了点东西。乐云淇放下茶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逐渐上翘：“这茶凉了，叫人来换一壶吧。”

        两人在水月轩一直坐到了黄昏，店里的客人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波了，只有舞台上的唱戏人还一成不变地唱着不如归去。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见乐云淇仍然悠哉地坐着，丝毫没有要回府的意思，秋霜不由得着急起来。她与小姐是偷偷跑出来的，此刻若是再不回府，恐怕就要被府中的人发现了。

        乐云淇气定神闲地按住想要从凳子上跳起来的秋霜，不紧不慢道：“急什么，我们要等的人还没出现呢。”

        秋霜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乐云淇轻飘飘扫了一眼，顿时噤声。

        搞定秋霜后，乐云淇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楼梯上，原著中提到那人这段时间会到水月轩视察，但未给具体时间，乐云淇也不清楚自己今天能不能等到人。

        为了给乐云淇和六皇子的逆袭之路增光添彩，小说里自然少不了反派和炮灰，而乐云淇等的就是这个原著中最大反派兼炮灰——宁王。

        宁王陆之煊大概是原著中最清丽脱俗的人，此人极为聪慧，不恋权势且重情义，与太子兄弟情深，可以为了帮助太子倾尽自己的所有。太子因故身亡后，宁王便请命卸下所有职务隐居山林，无人知晓他的去向。后来宁王偶然得知太子是被六皇子谋害的，愤怒的他又重回朝堂，让一路顺风顺水的六皇子栽了好几个大跟头。

        乐云淇曾经分析过，整部小说中最得圣心的其实是宁王，要不是宁王身子骨弱，六皇子根本不可能上位。宁王在原著中突然重病身亡的事，虽然作者没有明说，但是剧情已经暗示了幕后黑手是六皇子。

        乐云淇不想像原著一样傻乎乎地为六皇子付出一切，她只想好好活着。如今她不仅爹不疼还没娘爱，只能自己找靠山，为此她曾在禁闭期间思索良久，宁王是她深思熟虑后得到的最优选择。

        身份地位高还敢于对上六皇子，简直就是一条粗得不能再粗的金大腿，只要自己能在关键时刻提醒宁王躲避风险，这个靠山就不会倒。

        而且……她心里总有一股冲动在驱使她来找陆之煊。

        沉思间又过了半个时辰，乐云淇喝完了她在水月轩点的第三壶茶，酒肆里的客人又换了一波。秋霜已经着急得开始冒汗，但乐云淇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小姐……”

        乐云淇对秋霜摇头，轻声道：“别着急，应该快了。”

        蹲人最需要的就是耐心，而乐云淇恰好最不缺耐心，她曾经可以为了一个小错误对着一堆数据检查一整天，如今不过是悠悠闲闲地等一个人，并没有多难。

        乐云淇指节轻扣桌面，暂时分出心神观察四周。

        衣着华贵的公子哥们三两成堆，在歌姬动人的歌声中吟诗作对、把酒言欢。

        乐云淇撇嘴，她本以为在宁王的地盘多的是务实的文人墨客，看来是她想多了，在哪都少不了附庸风雅的人。

        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乐云淇单手撑脸，懒洋洋地朝柜台的方向斜了一眼，一个黑乎乎的背影挡住了掌柜的半个身子，从乐云淇的角度只能看到掌柜状似兴奋的半张脸。

        蓦地，乐云淇瞪大了眼睛，刷一下坐直了身体。与此同时，那身形清瘦的玄衣男子转过了身，深邃的黑眸直直朝乐云淇看来。

        是宁王……

        乐云淇的头突然一阵抽痛，心口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原本清晰的思绪骤然乱成浆糊。

        木着脸起身，乐云淇迈着机械的步伐走向陆之煊，之前想好的所有说辞都被她抛到了脑后，她冲到在陆之煊面前站定，说出了一句让她今后丢脸了半辈子的话：

        “王爷，小女子掐指一算，您最近疑有血光之灾，急需一名大夫随行左右以保平安呐！”

        小姐，你是大夫，不是神棍……陆之煊看着眼前一副江湖骗子做派的女孩，嘴角不正常地跳动了两下，心想这个姑娘看上去似乎不太聪明。

        一阵可疑的沉默后，陆之煊轻咳两声，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我知道了，多谢姑娘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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