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可直视的神明
周六连黎难得能早上八点醒，奥数班早上九点开始，他坐公交车只要半个小时。
正要出门的时候碰到周思洁上夜班回来。
“妈，你回来了。”连黎退出门口让周思洁先进来。
周思洁满脸疲惫，将散落在耳边的头发勾到耳后，他们家住在六楼，她气有些喘，精神也有些恍惚。
“嗯？哦，你要去补习班了？”
连黎给周思洁倒了杯温水，往里面加了一勺蜂蜜。
蜂蜜是李奶奶送的，说是乡里的野生蜂蜜，她儿子自己采的，不要钱。但是儿子给她带了三大罐，她吃不了。她分成了八小罐，给了连黎一罐。
这事周思洁知道后非得让连黎给李奶奶把钱送过去，李奶奶不收，连黎夹在两人之间来回跑了三趟也没解决。
最后周思洁哭着吼他：“我们家是捡破烂的吗！你为什么要拿别人的东西！”
“喝点吧。”连黎把水递给她，“早饭在桌上，刚刚热过的，你吃了就好好睡一觉，下午我回来做饭。”
“嗯。”周思洁想起什么，侧身弯腰从背包里取出钱包，拿出一百块钱给连黎，“折纸的钱收到了，对方凑了个整，你拿去买辅导书吧。”
连黎没接，“不用，你上次给的我还有剩。”
周思洁硬塞给他，“那就拿去吃饭，我问过了，奥数班那边不提供午饭。”
连黎没有再坚持，“好。”
周末的公交车站与往常无异，照样没什么人，站台只站了一个人。
连着五天在这个地方见到他，连黎已经能只看背影便认出他是边烬。
有这么巧吗？
“早啊。”边烬和他打招呼。
“早。”
43路公交车来了，边烬往前走了一步发觉连黎没动也停了下来，非常明显地带有演技成分地蹲下身系鞋带。
连黎：“你的鞋似乎没有鞋带。”
“啊哈哈……我袜子垮了，我提袜子的！”边烬笑着打马虎眼。
连黎：“……”已经这么明显了，倒也不用继续找借口了。
边烬装模作样地摸了两下袜子边，起身拿出手机点了一会，问：“你坐几路公交车？看看我们同不同路。”
“68路。”
“68路……”边烬重复道，手上动作不停，忽地抬头笑道，“我也坐68路！去青英培训班！”
连黎视力50，一眼就看到边烬的手机屏幕，是高德地图公交车路线导航，他搜索的就是68路。
“你也报了奥数培训班？”连黎问。
“啊？没有。”边烬疯狂开始找补，“那不是上次你给我讲题目，让我发现了数学的乐趣，所以也想报个班体验体验。既然你都会去参加的补习班，那师资资源肯定很好！”
连黎：“希望你不会后悔。”
八点五十，两人到达青英培训班。
边烬看着一间十平方大小左右的教室，满满当当地塞了四副课桌，一张讲台。教室已经没有过道了，坐在里面的人想出去必须得让外面的先离开。
这么小的空间自然不会有什么风扇和空调，每张桌上放着一把小扇子，扇子上印着“看男科到夏川第一人民医院”。
老师是个年过半百，头发白了一半的……爷爷？伯伯吧，戴着一副老花镜，笑眯眯地看着连黎，“小连你来啦？后面这是……小李是吧！哦哟，小李今天居然来这么早。”
连黎脑袋后仰轻声跟他解释：“王老师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而且还有脸盲症。”
边烬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个屁啊！他真的有能力开培训班吗？国家都没查封到他吗！
连黎又跟王老师说：“王老师，这不是李雄言。他是我学校班上的同学，叫边烬。他说他也想报名参加你的课程。”
王老师低头下滑老花镜，眼睛上抬，仔细瞅了瞅边烬，“哦，我说今天小李怎么这么帅，原来是认错人了啊，不好意思啊小边。”
边烬：“没事没事。”
王老师慢悠悠地走下台，“还有件事也得跟你道歉，我这培训班开满了，昨天晚上有人订了最后一个位置，你要真想参加我只能在门口给你加副桌椅了。”
边烬赶忙说道：“加加加！不管在哪能上课就行！”
王老师听了满心欢喜，“我就喜欢你们这种求学好知的好孩子，不愧是和小连一个班的！”
连黎看了他一眼，坐到他的位置，走之前对他说：“你可千万别后悔。”
边烬莫名地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可怜的意味。
九点准时上课，班上四个人都对边烬这个新面孔挺好奇的，窃窃私语讨论着他。
王老师轻咳一声，“好了安静下来了，该上课了，别讨论了。”
“这位呢，是刚刚跟着小连一起来的小边，我跟他说教室满了，他宁肯在门口加张桌子也要听课，你们大家都要向他学习！”
王老师率先鼓掌，其他人也跟着一起，人少，掌声稀稀拉拉的。
边烬哪见过这阵仗，猝不及防的，礼貌地起身对大家点头示意，坐下之后又意识到好像不太对劲，这样搞得他跟什么领导一样。
等下课了去给大家都买瓶水。他这样想到。
结果一节课直接上到了中午十二点，中途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王老师在台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其他人奋笔疾书，眉头紧皱地思考题目，热得满头大汗也无人顾瑕。
只有边烬，从九点“啊吧啊吧啊吧”到十二点。
不仅是他压根听不懂奥数题，而且他终于懂了连黎最糊跟他说‘你可千万别后悔’是什么意思。
他坐这教室门口，九点半之后就被太阳直射，刺得他啥也看不到，王老师周围一圈白光，看他都感觉在看伟大而不可直视的神明。
而且一热还容易犯困，他昨晚又是凌晨三点半才睡觉，但他又不敢睡，怕王老师给他轰出去。
这么坐了一上午整个人浑身都不舒服，脑子昏昏沉沉的。他感觉自己不仅眼睛要瞎了，人也要中暑了。
终于等到王老师说那句“好，下课。”
边烬立马起身，搬了桌子往外面走廊阴凉地站着。
连黎的位置在最里面，边烬抱着桌椅等了一会，哈欠都打了三个才等到他。
边烬忙放下课桌，“去吃饭吗？”
“嗯。”
“那周围有什么好吃的馆子吗？你有什么推荐吗？”边烬追上连黎。
“对面那条小吃街有很多小摊贩，很便宜。”连黎又说，“但至于味道我不能保证。”
连黎吃着感觉还行，至少不难吃，但对边烬这样的富家子弟能不能习惯他就不知道了。
“行，你吃什么我吃什么。”边烬从兜里翻出仅剩的一张餐巾纸，将脸上和额头上的汗擦干净。
不过刚擦掉就又冒出新的汗珠，跟坏掉的水龙头一样。
连黎倒是没怎么出汗，边烬心想，难道心静真的自然凉？
“你在这等一下。”连黎说。
“嗯？怎么了？”边烬乖乖停下。
“我回去取个东西。”
“哦，好。”边烬退一步回到阴凉地。
没过两分钟连黎回来了，手里拿着把扇子，递给他，“有总比没有好。”
边烬盯着上面那十二个字以及一个男人疼痛难忍地捂着腰子，嘴角抽了抽，神他妈有总比没有好。
但他还是接过了，拿手里，将内容那一面朝向自己，结果翻过去一看，两面都一样。
边烬：……行吧。
他躺平了，他接受了，他不反抗了。
路过一台自助贩卖机的时候边烬去买了两瓶水，他在自助机前思考了两秒，最终选择了两瓶矿泉水。
他觉得连黎这样的人应该不喜欢喝碳酸饮料。
他递给连黎一瓶，“你一上午没喝水了，补充点水分吧。”
连黎没接，“不用。王老师办公室有饮水机，我待会去他那喝。”
“那要等到啥时候去了，夏天得及时补充水分。”
连黎抿抿嘴，看了眼自助机上的价格，三块一瓶。
他没有零钱，只能也去自助机那买了一瓶一摸一样的矿泉水，把买的那瓶给边烬，“还你的。”
边烬人傻了，“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这跟他自己买了两瓶水有什么区别。
“夏天得及时补充水分，你在教室门口晒了一上午，多补充点。”连黎一本正经地说。
边烬被噎个半死，眨巴眨巴眼，想了好一阵终于释怀。
算了，至少自己那瓶送出去了，就当他那瓶是回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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