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冲动与压抑
欧庭韫笑了：“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易之泽脱下浅灰色的西装外套，里面的白色衬衣里，分明沾了血迹：“我需要热水，干净的衣服。这些，我换下来之后，烧掉。”
“好。”
“浴室在哪？”
“你不是来过吗？”
“不记得了。”
欧庭韫带他至二楼的浴室，为他放好热水。
易之泽问：“雨停了吗？”
“嗯。”欧庭韫说：“停了。”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能听见雨声？”
“那不是雨声，”欧庭韫靠近他，帮他解开衬衣的纽扣：“那只是水的声音。”
“好，”易之泽抬眸看他：“我信你。”
“嗯。”
“你不能骗我。”
“我不会骗你。”
“庭韫。”
“嗯？”
“他是不是因我而死？”
“不是。”
“我是不是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
“不是。”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你凭什么？”
“因为我是心理医生，”欧庭韫将他的衬衫脱下：“凭借我对人性的直觉。”
易之泽有着青年人的美好躯体，虽然偏瘦了些，却恰添了几分少年气。
欧庭韫低下头，帮他解腰间的皮带。
易之泽按住他的手：“我自己来。”
“好，”欧庭韫绅士地朝他微笑：“那一会儿见。”
新浴过后，穿着睡袍，易之泽赤着脚来到厅堂。
头发湿漉漉的，他对欧庭韫说：“饿了。”
欧庭韫从厨房端来热好的牛奶和烤好的面包：“不会做饭，只能委屈你吃这个了。”
易之泽捧着盛有牛奶的玻璃杯喝了一口，眸子亮亮的：“好喝。”
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欧庭韫眼底泛起温柔的笑：“嗯。”
“庭韫，你不吃吗？”
“已经吃过了。”欧庭韫说：“我现在去洗漱。晚饭后你可以去休息，楼上最大的那间。”
“好。”
夜里，欧庭韫来到房间时，易之泽已经吹干头发，躺在床上了。
但他没有睡着。
欧庭韫明白，这是他的非正常状态。
作为心理医生，他自然知道怎么帮助他恢复。
但不知出于什么缘由，他又对目前的境况十分受用。
尤其是，看见他的病人用那种黏腻腻的眼神看着自己时。
若是寻常的易之泽，断然不可能有这种神情。
欧庭韫坐在床沿，嗓音含笑：“怎么？睡不着？”
“嗯。”
“为什么睡不着？”
“我经常失眠。”易之泽停顿了一会儿，小声道：“你知道的。”
“帮你催眠？”
“不想催眠。你会讲故事吗？我想听睡前故事。”
“很遗憾，我不会。”
易之泽的眸底顿时泛起一片失望之色。
欧庭韫低笑了一阵，躺靠在他身旁：“好啦，破例给你讲讲。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作家。”
“什么样的作家？”
“悬疑小说家。”
“悬疑小说，是福尔摩斯那样的吗？”
“嗯。”
“后来呢？”
“他的母亲希望他成为一名医生。从小学开始，他的母亲就会翻他的书包，只要发现了不务正业的东西，比如小说或者游戏卡牌，就会拿出去扔掉。”
“这是不对的。我母亲就不会这样，她从来不阻止我做任何我喜欢的事情。”
“中学的时候，他开始尝试小说创作。虽然写的不好，但至少乐在其中。但不幸的是，他每一个作品的初稿，都是只写了开头，便被母亲收缴，而后当着他的面撕掉。于是，他从来没有一部完整的作品。”
“那他的父亲呢？支不支持他？”
“他的父亲是个刚愎自用的酒鬼，自以为是，目中无人。”
“他的朋友呢？”
“他没有朋友。”
“每个人都有朋友。”
“不，我的意思是，”欧庭韫说：“虽然他有很多朋友，但他从没把任何一个人看作是朋友。他将生活中所有人都看成研究对象，仅此而已。”
“他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后来呢？”
“后来他成为了一名医生，故事结束。”
“这个故事很无聊，我困了。”
“好，那睡吧。”
“但是，”易之泽侧着脑袋，看向欧庭韫：“如果是我，我会想和他成为朋友。”
欧庭韫垂眸，与他视线交汇。
“因为我觉得，”夜的静谧里，易之泽音如珠玉：“他是需要朋友的。”
欧庭韫说：“晚安。”
易之泽睡着了。
欧庭韫朝他靠近了些，用指腹轻轻按了按他的泪痣。
他的病人陷入沉眠。
他心底却泛起涟漪。
欧庭韫想，有什么东西正模糊界限，往深处蔓延。
这场逐猎的游戏，似乎越来越使人上瘾。
如果，
他想，
如果
欧庭韫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侧躺在他身旁。
如果谜题解开，会不会迎来千篇一律的疲倦？
他见过太多太多的人，病患也好，自以为不是病患的正常人也罢。
总归没有任何新意，很快就会使他失去兴趣。
他忽而有些舍不得。
好似面对珍馐，总要小口品尝与细细体味。
但当下，
他忽而燃起一股冲动。
他想直接跨过界限，
将所有肆意侵占。
从他的思想、呼吸到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都要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就让他的病症永久保留吧，那名医生这样自私地想着。
只要他是我的病人，他就永远无法离开我。
欧庭韫将他搂住，
抱在怀里，
温热的触感好似刺激人愉悦的最烈的酒水，
浇在胃里。
他只稍稍俯首，便能看见他入睡的容颜。
他的指腹轻轻抚过他的唇角，若即若离。
好似爱人间的互相试探。
他在他的发顶吻了吻。
而后，一夜安眠。
次日清晨，易之泽醒来的时候，一睁眼便看见了欧庭韫。
他的头有些痛，回忆起昨天的事情，脸色有些苍白。
欧庭韫搂着他。
察觉到这一点，易之泽有些不自在。
他拍了拍欧庭韫的脸：“松开。”
欧庭韫并未回应，似乎仍旧沉浸在美梦之中。
易之泽试图将他推开。
欧庭韫轻笑，贴在他耳边道：“泽泽，这才几点，不多睡一会儿？”
他在装睡！
不知是否出于气愤，易之泽耳根红了些许：“不要那样叫我！”
“好啦，不逗你了，你今天感觉如何？”
“什么？”
“昨天的事情，还记得吗？”
“嗯。”
“想不想和我谈谈？”
易之泽说：“你先松开我。”
“之泽，正常状态下的你为什么这么冷淡？”欧庭韫嗓音失落：“明明昨天晚上”
易之泽打断他：“闭嘴。”
“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易之泽果断道：“不记得。”
“那你叫我闭嘴做什么？”欧庭韫调侃道：“不如我仔细讲给你听？”
“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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