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颤抖与温柔
易之泽浑身开始颤抖，潜意识的外泄已经全然不受控制。
在那样混沌交错的空间，雨水与血水融在一起。
早已成年的他，立在瓢泼大雨之间，望向昔日自己瘦小的身影。
他向自己走近，小易之泽扯着他的衣角，茫然地看着他：“泽泽做错了什么？”
易之泽摸摸他软软的发，没有言语。
小易之泽问：“我是不是坏孩子？”
易之泽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不是。”
“可是，为什么父亲不喜欢我？”小易之泽眸底泪水打转：“父亲那天喝醉了，掐住了我的脖子，好痛，他说，如果没有我就好了。”
易之泽垂眸，雨水顺着睫毛滑下：“他是混蛋。”
“可是，为什么母亲，也被我害死了呢？”
“我是不是，根本就不应该出生？”
“我是多余的吧。”
“为什么，我不能替母亲去死呢？”
治疗室里，易之泽蜷缩起身子，泪水从眼底涌出，太阳穴处青筋搏动。
欧庭韫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抚道：“之泽，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梦境之中，易之泽看见，欧庭韫撑着伞，朝他走来：“之泽，你能听见吗？”
易之泽听见了，但他不想回答。
小易之泽问：“你是谁？”
欧庭韫微笑：“我是你的心理治疗师，听话，要喊老师哦。”
“老师”小易之泽笑了：“泽泽喜欢老师，因为，我妈妈也是老师！”
“嗯，”欧庭韫轻轻拂去他脸上的泪痕：“哭什么，男子汉不能掉眼泪。”
“我没哭，”小易之泽辩解说：“那是雨水。”
“真棒，”欧庭韫把伞递给他：“雨天要撑伞。”
小易之泽指着易之泽：“他也没撑！”
“我待会儿说他，你先听话，好吗？”
“好。”小易之泽抱着伞，坐在马路沿上。
欧庭韫和易之泽并肩站着：“在想什么呢，之泽？”
易之泽沉默。
欧庭韫说：“你在这儿待得太久了，我们出去吧？”
“不去。”
“别任性。”
“你们要走了吗？”小易之泽有些不安。
“不走，”易之泽说：“我留在这，哪里也不去。”
欧庭韫忽而问道：“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易之泽：“与你无关。”
小易之泽眸子亮了起来：“泽泽知道！是母亲！”
“它有什么寓意呢？”
易之泽：“没有。”
“有的！”小易之泽兴冲冲道：“泽泽知道！母亲说过，之泽是上天之恩泽的意思！”
欧庭韫握住易之泽的手，在他耳边低声道：“之泽，你的母亲舍去一切换来的你，是她在世间最珍视的宝藏。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你是她生命的延续。难道，你要辜负她，永远待在这里？她会希望你做一个懦夫？”
治疗室里，易之泽猛地睁开双眼。
欧庭韫松了一口气，捏了捏他的手心：“欢迎回到现实世界，之泽。”
易之泽眼神涣散，显然还未恢复过来。
欧庭韫自责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如此棘手”
“没事。”易之泽缓了过来，平静地看向他：“我早就知道了，我无药可救。”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欧庭韫揉了揉他的发：“别心急，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易之泽说：“我渴了。”
欧庭韫为他倒了一杯温水：“刚刚你的人格分裂成了两部分，那是你几岁的时候？”
易之泽从床上坐起，接过水杯：“不记得。”
“泽泽，为什么对我说谎呀？”
“别这样叫我，”易之泽喝了一些水，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我怎么说谎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曾经问你，亲密的人如何称呼你，”欧庭韫盯着他：“你说他们叫你之泽。”
“嗯。”
“但在刚刚的梦境里，却并非如此。”
易之泽把水杯放在桌上：“那是我的乳名，成年之后就不用了。”
“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不可以。”
“泽泽真小气。”
“闭嘴。”
欧庭韫低低笑了：“好，不逗你了，你需要休息一会儿。”
“嗯。”
“虽然今天的催眠不算成功，但也并非全然失败。”欧庭韫笑意悠然：“以后我们可以多做几次，我会很温柔。”
易之泽：
次日上午，欧庭韫将易之泽送到远帆大厦楼下。
正巧又被安容撞见了，看着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易之泽脸色铁青，欧庭韫却绅士一笑，如沐春风。
安容：“易律~”
易之泽：“闭嘴。”
安容：“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易之泽：“那就别说。”
安容：“？？？”
约莫十一点，易之泽接到了一通电话：“您好，睿正律所，易之泽。”
“易先生，我是慕新。”慕新的嗓音听起来轻盈柔和：“上次和您提过的，孩子们的演奏会，不知您是否有空来听？”
“什么时候？”
“这周日下午。”
“好。”
“地址我稍后发给你，”慕新真挚道：“期待再次与您会面，易先生。”
周日下午。
易之泽按照约定的时间，驾车驶往慕新给出的地址。
那是城郊的一块新区，离市内有些距离。山水环绕的，倒适合艺术家居住，就是过于偏远了些。
到达目的地，面前是一栋白色大理石的建筑。
看起来十分欧式，带着些教堂的意味。
易之泽停好车，来到门廊前，按下了门铃。
不过片刻，门便开了。
慕新穿着居家的针织长衫，朝他微笑：“易先生，欢迎。”
易之泽颔首，步入室内。
慕新将门关上。
光线忽而变得极暗，花了好长一会儿，易之泽才适应过来。
令他震惊的是，与外表的白色截然不同，室内的装修几乎全是暗色系，乍一看，好似被笼在黑漆漆的夜里。
正在这时，传来“嗒”的一声脆响，是上锁的声音。
易之泽忽而想起，欧庭韫说过，慕新很有可能有心理上的问题
他那时候不信，还调侃了那位医生一番。
现在，看着朝自己走近的慕新，易之泽本能地察觉到了
危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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