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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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刚才是一路从外面跑回来的，使劲喘了几口气，这才赶忙说道：“千真万确啊老爷，我亲眼看到八雀寺和三对门的守军全部都出动了，王司令正领着大军往田间去了，眼看就要挖壕沟了。”

        马老爷子一个踉跄差点没站住，若不是管家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他，此刻老太爷已经瘫倒在地了。缓了好一会儿，老爷子终于回过神来，伸着手指着门外，微弱的说道：“快，快备车，我要去田里。”

        马车很快套好，一路疾驰，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田里。当马老爷子下了车之后才忽然发现，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其他的众多地主也都纷纷赶了过来。

        一身戎装的王亚樵站在一片稻田里，眼睛盯着地图，不时用手比划着眼前的田地，大有一股工程师的范儿。一群地主纷纷围绕过来，想要跟王司令聊聊，却被外围的士兵友善的挡住了，然后士兵们回敬了一个微笑，铿锵有力的了说了一个字“滚！”

        王亚樵煞有其事的看了一会地图，这才转过身来，目光冷冷的扫视着众人，语气不冷不热道：“众位乡亲，齐燮元的大军就要打过来了，狼子野心，妄图独占淞沪。我等深受卢大帅重恩，不能不报，今日在此摆开阵势，阻挡齐燮元大军，所以占了诸位乡亲们的土地，事出有因，还望理解。”

        现场顿时炸了锅，纷纷表示不可以，能不能换个地方云云。

        “放屁！”一声爆喝如平地炸雷般响起，只见王亚樵身边，一个身穿灰色军装的中年大高个子站了出来，满脸怒气道：“此地为战场，无可更变，尔等想要造反吗？”说着便伸手摸了摸腰间的手枪。

        这个大高个子不是别人，正是任第一队的队长方振武。他很早便跟王亚樵相识，此番也是王亚樵亲自写信邀请他来的。王亚樵的面子很大，仅仅只有一封信，方振武便跑了过来，而且还介绍了同乡好友余亚农一起投军。王大司令一高兴，一人给了个队长当了。

        方振武的脾气一想不好，当听到有人说换阵地的时候，顿时怒火中烧，这才出言呵斥。

        王亚樵轻轻笑了依稀，拍了拍方振武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军令如山，我军奉命在此列阵，若是损坏了乡亲们的地，那……就算大家倒霉吧。”

        众人刚要开口，却忽然听到了一阵咳嗽声，大家侧目一看，只见一身素衣长袍的马老爷子，在管家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大家心下稍安，这马老爷可不是别人，湖州市的市长跟马老爷多少还沾着一点亲属关系，若是马老爷出面，姓王的应该不会不给面子。于是众人紧忙闭上嘴巴，等待着马老爷开口。

        “王司令，老朽有一言，不知当讲否。”马老爷终于走到人群前面，目光直视着王亚樵，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马老爷的社会地位无人不知，所以面子必须要给，王亚樵点点头，刚要说话，却忽然被人打断了。

        只见一个身穿西装，梳着分头的年轻人从身后站了出来，微笑道：“不当讲就不要乱讲，最好不要讲，讲了也白讲。”站在王亚樵身后，赵循用着清澈的眼神看着马老爷子，心说王亚樵终究还是个讲究人，这种人善心大发的时候容易误事，所以还是自己挺身而出吧。

        马老爷子笑了笑：“那好，既然如此，我就说道说道了。”

        赵循一愣，面容呆滞的看着马老爷，心说没想到这也是那种老混蛋的类型啊。

        “我们虽然是乡下人，但也知道打仗向来不会再田地里大动刀兵的，这可不是兵家之道啊，王司令行伍出身，不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顿了一下子马老爷子开口道：“既然您说有上头的命令，那不放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哪怕是死，也得死个明白不是？”

        这番话说的极为有道理，让人几乎无法反驳，尤其是那该死的命令。卢大帅根本就没有发出这样的命令，怎么可能拿的出来呢？

        正当王亚樵语滞的时候，赵循站了出来，轻声道：“敢问这位老先生是……”

        “山野草民，将军所占之地中，尚有老朽三分薄田。”

        “哦……”赵循点点头，随后摆手招呼一个书记官道：“快帮我记下来，马老先生家三分地，记清楚了吗？”

        马老爷子一愣，面颊狠狠地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保持着长者风范道：“三百亩水稻田，有地契为证，敢问将军，可有卢大帅手谕？”

        “没有！”赵循腰板挺得很直道：“不光没有手谕，卢大帅连电话都懒得打一个，随随便便派了个人过来说了一声。”

        “哈哈，既如此，我等怎能知道此命令乃是出自卢大帅之手呢？”马老爷子摸着白须道：“不如请司令先去市长那里问问清楚再行命令吧。”

        “不用了吧，市长忙得很，这点小事，怎么敢劳烦市长大人呢？”赵循轻声道：“马老爷您放心，这地呢我们只是征用几个月而已，不会很长时间的，打完了仗自然还给你们，放心，地跑不了的。”

        话音刚落，马上便有人出声喊道：“我们的水稻才刚种上，被你们占了去，这上好的稻米不就都没了吗？不行，绝对不行。”

        “就是，打完了仗，这地又要重新翻，我们要费多大的力啊。”

        “咳咳！”又是马老爷子的咳嗽声止住了骚乱：“还是请司令先把命令请到了，我们再另行决定的好。”马老爷子始终抓着命令这一条不放，只要拖住一点时间，他就能去市长那里求情，最起码还有搏一搏的机会。

        “要卢大帅的手谕是吗？”赵循微微一笑，紧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字条，上面盖着督军大印，随即大声朗读出来：“齐匪入境，守土有责。兹任命王亚樵为浙江纵队司令，辖湖州以练兵，征用民田三十顷为阵地，死守湖州，此令，卢永祥。”念完之后将手谕递给了马老爷。

        马老爷接过手谕，快速的扫了一眼，待看清了字迹和大印之后，才颓然叹气道：“这位先生刚才不是说没有卢大帅的手谕吗？这会儿怎么又有了。”

        赵循摊了摊手，面露微笑道：“刚才场面太尴尬了，逗逗大家而已。马老爷你看完了吗？还有异议没有？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就赶紧回去吧。”

        “那我们的粮食……”马老爷知道，既然是上面下达了命令，就断无更改的道理了。若是还要坚持下去，必然会被认为是贻误战机，到时候便是死罪了。

        立在一边的王亚樵走向前来，轻声道：“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战事一到，便什么也顾不上了，我不忍大家的粮食惨遭破坏，可也无能为力，这样吧，每顷地，我个人出三块现大洋买了这些你们刚种下来的粮食，你们觉得怎么样？”

        “啊这么少？”众人再次开始不满起来。

        赵循的黑脸形象马上暴露出来，大喊一声：“大家不愿意要的话，就算了吧，反正命令是卢大帅下的，你们要是嫌自己命大，不妨去卢大帅哪里多讨点。”

        这句话刚出口，现场马上没了声音。没错，不论到了什么时候，命还是第一位的。

        王亚樵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大家就赶快去书记官那里登记去吧，你们的地就算是我租的了，就写上租地半年，半年之后大家可自行领地，每一顷地，补大洋三块。”

        有钱好过没钱，当感觉实在无法争取的时候，便只能颓然的答应了。包括马老爷在内的十几个地主纷纷签署了租地合同，然后一脸无奈的领着几块或几十块大洋离开了田地。

        看着地主们失落的背影，王亚樵和赵循相视而笑。这场看似不可能完成计划终于成功了一半，剩下的便是要将手里的土地卖还给地主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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